扯遠了。
這日,祝圓開完例行周會後才不過申時初,她伸了個懶腰,道:“去聊齋買幾冊數,家裡的書都看完了。”
小滿自然沒意見:“姑娘您看書的速度真快,前些日子不是才搬了一摞書回去嗎?”
“現在書冊便宜,聊齋裡這麼多書擺著,不多看幾本我心裡惦記著慌。”
馬車已經提前通知好候在側門外,一主一僕邊聊邊走出去。
“那也不必——”
“祝姑娘。”惴惴不安的男中音陡然從右側傳來。
祝圓主僕驚赫,齊齊退後一步。
一名身著窄袖長衫的年輕人站在牆根下灼灼地看著祝圓。
是邱志雲。
祝圓皺眉,不想理會,便打算帶著小滿直接上車。
她腳步一動,邱志雲便急忙追過來。
熟練地攔在她面前,邱志雲眉峰緊皺:“祝姑娘,你為何不應我們家帖子?”
帖子?哦,帖子。這段時日他們家確實接了幾回邱家帖子,全都被張靜姝借故婉拒了。
隻是小事,這人怎麼問得……
加上路被擋了,祝圓自然不高興,皺眉道:“邱公子,話不可亂說。你家裡送過來的帖子,是送到祝府,送到我祖母或者我娘手上,如何會送到我手上?接還是未接,我更不知道。你貿貿然在此攔我,是否有欠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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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志雲似乎有點著急,不回答,還把話題拐到相看之事上:“上回我娘是不是說了什麼話讓你們家裡誤會了?如果有,我代我娘像你道歉,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我想跟你成親,你不要再去相看人家了好嗎?”
他外形偏憨厚,又軟軟地說著這樣類似哀求的話,聽起來格外讓人心軟。
祝圓卻越聽臉越黑,厲聲斥道:“邱公子請自重,我祝家與你們邱家可沒有任何關於親事的約定,我也與你從無私交,請你說話注意分寸!”
轉身便打算繞過他離開。
小滿也終於反應過來,一疊聲喊車夫:“陸小哥趕緊下來幫忙。”他們幾人此時站在側門處,幾步外才是靠牆停放的馬車。他們在這兒的動靜,恰好被車廂擋住,車夫看不見。
邱志雲卻聽而不聞,再次攔住祝圓,嘴唇顫動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也覺得我是粗鄙莽夫——”
“诶诶,你想幹嘛?”陸小哥跳下車奔過來。
“祝、祝姑娘!”氣喘籲籲的清朗男聲傳來。
怎麼又有人?祝圓不耐,還未反應過來,一身月白書生服的年輕人已經與車夫將邱志雲拉開。
“這位公子,請問你有何事,為何在此阻攔祝姑娘?”年輕人將人拉離開後,擋在祝圓身前,還不忘作了個揖。
是劉新之。
文绉绉的模樣讓祝圓暗地裡翻了個白眼。這時候還管什麼理解啊?
“你是誰?!”邱志雲聲音含怒,“我跟我未婚妻說話,你這闲雜人等湊什麼熱鬧?”
未婚妻?劉新之愕然,下意識回頭看祝圓。
祝圓瞪他:“我有沒有婚約你不知道嗎?”然後沉下臉,朝邱志雲道,“邱公子,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要這般敗壞我名聲?”
劉新之眨眨眼,忙又急急轉回去,傻笑道:“我、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邱志雲頓覺有異,狐疑地打量他,問祝圓:“他是誰?他跟你什麼關系?”
“咳。”劉新之老老實實解釋,“我與祝姑娘並無關系。隻是我們兩家有些交情,恰好我途經此處,看到你失禮的行為,過來阻攔一番罷了。”
“既然沒關系,那幹你何事?讓開!”
“男女授受不親,再說,祝姑娘也不願意跟你說話,你何必強人所難?”
邱志雲不想搭理這個書呆子了,伸手推開他:“祝姑娘,我好不容易勸服我娘,你不能這樣——”
他習武力氣大,劉新之被推得差點跌倒。
“這位公子!”幾名書生湧過來,齊齊將邱志雲按住,“人姑娘家不願意跟你說話,你何苦苦苦糾纏?”
“勿要胡言亂語壞人名聲!”劉新之站穩後再次轉回來,怒斥一句後,便朝退後幾步的祝圓擺擺手,“你趕緊走,這兒有我們便成。”
看著被幾名書生摁住的邱志雲,祝圓微微松了口氣,朝他點點頭:“謝謝劉大哥。”
劉新之急忙移開視線,面上飛紅,結結巴巴道:“應該——不、不客氣。”他本想說應該的,想到倆人還未定親,急忙改口。
祝圓福了福身,帶著小滿迅速上車。
車夫陸小哥也忙跟著爬上駕坐,馬鞭輕甩:“駕~”
馬車“嘚嘚嘚”地離開巷子,徒留下邱志雲憤怒的低吼及諸名書生的勸導。
待看不到巷子了,祝圓才放下簾子,長舒了口氣。
“嚇死了。”小滿拍著胸口,心有餘悸道,“幸好跟邱家沒再談下去,這整個兒瘋子似的!”
可不是。祝圓搖頭:“待會回去跟娘說一說,這家人,不光不能成親,還不可深交。”這樣的性子,早晚出事。
“诶。”小滿感慨,“還是咱家未來姑爺好——哎喲!”
祝圓收回手,淡淡瞟了她一眼:“要是不會說話,就去夫人那邊再學兩年。”
小滿登時縮了縮脖子:“奴婢知錯了!”見祝圓神色稍緩,急忙轉移話題,“怎麼劉公子幾人會在這邊呢?”
祝圓回憶了下張靜姝查過的資料,猜測道:“約莫是剛從對街的茶館出來吧……管他呢,反正咱們沒事就好。”
小滿深有同感。
受了場驚嚇,祝圓心裡不得勁,索性聊齋也不去,直接打道回府。
此事自然要告訴張靜姝,後者一聽,臉都黑了,囑咐她短期內暫時別去玉蘭妝,然後轉頭就讓人備了份厚禮送去劉家。
此事便算過去了。
祝圓的日子卻難過了起來。
以前是祝老夫人不樂意她出門拋頭露臉,現在是她娘不放心。
原本一周還能出去玉蘭妝兩回,再順道去逛逛聊齋,這事一出,張靜姝足足禁了她三周的足。
前面還好,祝圓發現張靜姝竟然是打算讓她一直在家待到定親,嚇死了,好說歹說,才求得出門機會——還得去玉蘭妝盤賬開月會呢。
雖然應了,張靜姝依然不放心,出門的時候給她多帶了兩名小廝,夏至小滿也一起帶出去,加上車夫,足有五名下人。
祝圓無奈,但為了出門、為了安全,還是乖乖地把人帶出去。
幾周沒來鋪子,事情積攢了一大堆,祝圓不知道下回出來會是何時,隻能盡量加快速度,爭取把事情都弄完。
緊趕慢趕,好歹是在酉時一刻將緊急重要的事情處理完,餘下是實在沒法了。
天已經開始暗下來了,得回去了。
祝圓鬱悶不已,隻能收拾了些賬冊,準備帶回府裡慢慢翻。
小廝們都等在側門外,祝圓主僕抱著賬冊說說笑笑走出門。
小滿搶先一步,準備招呼小廝們:“小——”
黑影竄出,捂住她口鼻快速拖走。
祝圓一愣,急忙後退,黑影帶著嗆人氣味撲面而來。
祝圓還未開始掙扎,便脫力軟倒,陷入黑暗之中。
第089章
豔陽當空, 秋風習習。
院子裡很安靜。
窩在陰涼廊道上的安瑞舒服得打了個哈欠。
一小太監正跪在廊道另一頭擦拭著欄杆,擦完回身洗帕子,“咚”地一聲輕響——他的手肘撞著木盆了。
安瑞的哈欠瞬間堵在喉嚨, 怒目瞪過去。
小太監臉都嚇白了,拼命磕頭,還得注意著,別真磕到地板上, 吵了主子。
安瑞沒空搭理他,附耳到書房門上。
書房裡依舊安安靜靜的,似乎絲毫不受影響。
安瑞這才放心下來,轉回來,那名磕完頭的小太監正緊張兮兮地看著他。
他沒好氣地擺擺手。
小太監大大松了口氣, 就著跪姿將帕子按進盆裡, 輕輕搓洗, 接著擦拭欄杆。
安瑞收回目光,輕籲了口氣。
哎,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他仔細琢磨過了。
仿佛是主子第二回 踹了書桌後開始——不不, 還得往前一天,是從七姐廟遇到那祝家三姑娘後開始的。
謝崢的心情仿佛就不太好, 每日都是冷飕飕的, 話都沒幾句——雖然他平日也話少, 感覺就是不太一樣。
鹽稅之事爆出來後, 謝崢手上事兒多了, 每天要布線、要統籌安排細節、要盯朝堂中動態……他的話才多了些。
隻是,心情欠佳又雜事煩擾, 交疊在一起, 謝崢更暴躁了。
他也不罵人。
隻是, 有什麼聲響擾了他,出錯之人必定受罰。
幾次下來,滿院子人心惶惶。
所有人大氣不敢喘一下,行走做事全都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弄出什麼動靜。
哎……
安瑞正自出神呢,就見安福急匆匆走進院子。
他們這會兒是在聊齋邊上的院子裡。他跟安福幾個,隻有隨著主子出宮了,才能借機出去忙活點事情。
今兒輪到他跟著主子,負責京城各處暗線的安福有事兒忙去了。
看到安福,安瑞微詫,迎上去,低聲問:“出了什麼事兒嗎?”這麼急匆匆的。
安福擦了擦額頭的汗,看了眼掩著門的書房,問他:“我這兒收到些消息,你說要不要報給主子?”
安瑞瞪他:“你第一天當差嗎?有消息自然得報上去。”
安福躊躇:“可這,跟咱的事不太相幹啊……”
“怎麼說?”
安福低聲道:“是關於那位祝三姑娘的。”他又看了眼書房,“上回主子不是說祝三的事兒不用稟了嗎?可現在這……你說怎麼辦?”
他不是傻子,安瑞都提點過他兩回了,祝三在主子心目中是個啥位置不好說,那份量是絕對不輕的。
祝三姑娘?安瑞摸了摸下巴:“你先說說什麼事。”
安福附耳過去,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安瑞皺眉:“這……怕是有些蹊蹺。”頓了頓,道,“我覺著還是報吧,主子這模樣,分明還是惦記著呢。”
安福看著他,腆著臉:“要不,你去說?”
安瑞轉身就走。
安福愣了愣。
快步走回門邊的安瑞敲了敲書房門,低聲道:“主子,安福有事稟報。”
安福:……
狗東西!
“進來。”謝崢的聲音隔著門板有些聽不真切。
安瑞“诶”了聲,忙不迭推開門,然後看向安福。
安福瞪他一眼,抹了把臉,鑽了進去。
安瑞快速掩上門。
“主子。”進了屋的安福快步走到桌前跪下行禮。
謝崢的視線依舊停在紙上:“何事?”
“主子,”安福小心翼翼道,“前些日子讓查的邱家,下面的人發現了不妥,這幾日——”
“哪個邱家?”謝崢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