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等不了。
若能快刀斬亂麻,近日便定親還能談下面。可謝崢……便是那最大變數。
再者,快刀斬亂麻,便又陷入適才的僵局——與陌生男人耳鬢廝磨、魚水交融——她又接受不了。
……
她不能再自欺欺人。
***
祝劉倆家畢竟還未定親,吃飯之時,祝圓與兩位長輩一席,劉新之送她們到地方後便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沒有那灼人的目光,也不需要再裝淑女地輕聲慢語,祝圓著實松了口氣。
適才在院子裡喝了兩碗熱乎的桂圓紅棗茶,又遠離那馥鬱濃香,祝圓覺著自己終於好些了。
精致的桂花料理呈遞上來,在劉夫人的盛情邀約下,張靜姝倆人都吃了不少。
祝圓猜測自己約莫是昨夜裡著涼了,頭疼發冷都是感冒徵兆。感冒嘛,就要吃好睡好。
所以,雖然她胃口不開,依然逼著自己吃了大半碗——又不是要幹活的普通百姓,這些人家裡的碗一個賽一個的精致小巧,大半碗,還不夠她平日的一半。
平日她在外頭做客用餐不好添飯,便會多吃許多菜,一直吃到下半場。
張靜姝才剛吃幾口呢,便看到她撂筷子,下意識便看了她一眼。
就那麼三個人,劉夫人自然也發現了,有些詫異:“可是不合胃口?”
祝圓忙搖頭,笑道:“都很好吃,隻是我早上吃多了,這會兒還吃不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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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靜姝忙幫著打圓場:“早上家裡做了她愛吃的,她就有些貪口……下晌她就知道餓了。”這還在做客呢,有什麼事回去再問便是了。
祝圓求饒般笑。
劉夫人點點頭,沒有再多問,繼續跟張靜姝聊了起來。
祝圓卻越坐越難受。
今天吃的是桂花宴,但中餐嘛,脫不開蒸煮炸煎,混上桂花,也隻是聽著雅致……唔,味道其實也挺好,隻是她不克化。
甚至開始犯惡心了。
祝圓忙灌了兩口茶壓下去——好在某些人沒有把她飯後解膩的茶水換掉。
等兩位夫人吃完又聊了會兒,張靜姝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告辭離開。
常來常往的,劉夫人也沒多挽留,還笑著打趣道:“後日還得蹭你的光去明德書院賞花呢,今兒我就不留你了,省得你看膩了我,後日不帶我去。”
張靜姝好笑:“這我可不敢,你家的香片好,我還想多喝幾回呢~”
“去去去,前幾日才給你包了些回去,今兒可不許再打我香片的主意。”
說說笑笑,三人走到了二門處。
劉新之已經等在那兒了。
胃裡一直翻騰的祝圓捏了捏虎口。忍住忍住,這小子再磨嘰也說不了幾句話
可惜,兩位夫人聽不到她的心聲,甚至還都笑了起來。
劉夫人打趣般問劉新之:“這麼巧啊?”
劉新之赧然地看了眼微微低頭的祝圓,拱手道:“聽說外邊近日出了人命官司,兇手還未查出,為防萬一,請允許新之送兩位回府。”
張靜姝頓住,忙婉拒:“光天化日之下,諒歹徒不敢行兇。你的好意——”
劉夫人揶揄:“你就讓他送唄,小年輕想的跟咱們能一樣嘛?”
祝圓捂住嘴。要糟……
張靜姝頓了頓,也笑了:“行吧,那就勞煩——”
“三妹妹!”劉新驚呼出聲,大步過去,一把扶住祝圓。
祝圓顧不得避開他的手,彎下腰,“嘔”地一聲,吐了。
汙穢物吐了一地,酸臭味撲面而來。
攙著她的劉新之下意識松手,掩著鼻子退開兩步。
後頭的夏至攙住祝圓,急聲問道:“姑娘,你怎麼了?”
張靜姝更是嚇了一大跳,提起裙擺小跑回來,繞過劉新之扶住她:“怎麼突然吐了?”
祝圓接過夏至哆嗦著遞過來的帕子擦擦嘴角,有氣無力道:“好像著涼了。”吐完了胃舒服了,整個人卻仿佛快掛了,腦袋卻一抽一抽的,像是有人拿錘子在裡頭敲敲敲。
“好端端怎麼突然著涼了?”
站在幾步開外的劉夫人遲疑片刻,問:“要不別急著走了,我讓人去找找大夫吧?”
祝圓實在不想說話,靠在夏至身上,半闔的雙眸平靜無波地掃向幾步外緊張不已又躊躇不前的劉新之,暗嘆了口氣。
這便是現實了吧……
十八歲,還是太年輕了……
那頭張靜姝也冷靜了些,強笑道:“謝了,都走到這兒了,我直接帶她去醫館吧。”
劉夫人也不強求:“那行,看了大夫後派人人給我報個信,省得我們擔心。”
“好。”
福了福身,張靜姝便與夏至一起攙扶著無力的祝圓上了馬車。
鞭聲一響,馬車便“嘚嘚嘚”地快步離開。
第096章
謝崢今天一直呆在小院裡。
一邊辦公, 一邊等著底下人不停傳回消息——劉家那邊的消息。
耽擱了幾個月,他沒想到祝家竟然已經相看好人家,仿佛還聊得差不多了, 劉家竟然已經開始在找媒婆了!
這還得了。
他才醒悟過來,秦老夫人那邊動作也需要時間, 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布置安排, 祝圓母女這當口又跑去劉家,他自然緊張。
可不能讓他們成了。
謝崢直接讓安福將劉司業家裡的隱線翻出來, 讓他們每隔半個時辰回來匯報一次。
三姑娘進二門了, 劉夫人母子親自迎接——謝崢冷哼。男女七歲不同席,竟然還讓男兒進內院招待客人, 沒規沒矩。
氣悶歸氣悶, 謝崢想到祝圓的身體, 問安福:“姑娘家底子差,喝什麼茶水較為合適?”
安福愣了愣,下意識道:“桂圓紅棗茶,熱的。”宮裡的貴主子們隔三差五就要喝一喝呢。
謝崢點了點頭:“那就讓人給祝三上桂圓紅棗茶,熱的。”
安福:……
主子, 你醒醒!暗線不是這樣用的!!
可惜,他說了不算。
隻能默默出去, 將命令傳達下去。
有來有回,消息送過去,又得了些消息傳回來。
謝崢一聽說祝圓與劉新之在涼亭裡對坐闲聊, 臉都黑了。他家圓圓幾回見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更別說闲聊了!
一個時辰後——
“豈有此理!”謝崢冷聲道, “劉長青怎麼教的兒子?!竟敢動手動腳?!”
劉長青是國子監劉司業, 也即是劉新之的父親。
安福苦著臉候在旁邊, 半句話都不敢接。他能怎麼接?人談婚論嫁的小年輕,又不是摟摟抱抱,碰碰頭花怎麼了?
他不說話,來稟之人更不敢吭聲。
謝崢也沒指望他們回答,黑著臉道:“繼續!”
“稟殿下,接下來三姑娘等人便到西院小廳用飯——”
“幾個人?”謝崢直接打斷他,“劉新之也在其中?”
跪在下頭的人戰戰兢兢:“沒、沒有,他隻到小廳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謝崢神色稍緩:“然後呢?”
“沒、沒有了,接下來隻是用膳。”
“嗯,繼續。”
那人想了想,小心翼翼問道:“還要上桂圓紅棗茶嗎?”
謝崢皺眉:“那是當——”
安福唬了一跳,急忙道:“主子,正吃飯呢,得上解膩的茶水了。”
謝崢想了想,勉強道:“行吧。”
安福忙不迭朝地上跪著的家伙擺手。
那人小心翼翼看了眼謝崢,見他仿佛走神了般,忙磕了個頭安靜地退出去。
謝崢擰著眉。
恰好安平來稟說午膳好了,安福忙請他移步用膳。
……
未時初,未有午歇習慣的謝崢用完午膳再次回到書房。
甫一坐下,他便問安福:“那邊有消息沒?”看了眼天色,自語道,“他們該回府了吧?”
安福小聲道:“還沒收到消息——”
“殿下,來消息了。”話還沒說完呢,在門口的安平便小聲道。
謝崢擰眉。
還是上午那名下人。隻見他匆匆進來,跪下就開始報告:“稟殿下,三姑娘吐了。”
謝崢倏地站起來:“怎麼回事?”
……
祝圓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全程盯梢,她蔫蔫地伏在張靜姝懷裡,感受著馬車行走帶來的顛簸——又想吐了。
張靜姝擔憂不已,問綠裳:“怎麼這麼慢?”頓了頓,又道,“慢些也不怕,城裡人多,別撞著人了。”然後低頭問祝圓,“你不舒服怎麼不早說?”
祝圓有氣無力:“您不是擔心劉家聽到風聲,著急來看看嗎?”
“再急能急得過你的身體嗎?”張靜姝嗔。
祝圓委屈極了。她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啊……
張靜姝也不是真要怪她,就是心裡著急。
外頭的聲浪大了起來,馬車進入熱鬧的街區了。
張靜姝一聽不對,趕緊問:“看看到哪兒了,待會別走東興街,那兒人多,速度慢,繞一繞去。”
綠裳忙應了聲,掀簾朝前頭的車夫大喊:“大陸,走東寧街。”
“好嘞!”車夫高喊了聲。
傳到祝圓耳裡,聲音都模糊了不少。
祝圓心裡一動,想了想,拉了拉張靜姝的手,低聲道:“娘,劉家的親事,可不可以作罷?”趁生病,趕緊打同情牌。
綠裳是娘的心腹,夏至也是知情人,周圍行人也聽不到馬車裡的聲音……索性就在這裡說了。
張靜姝一驚,看了眼夏至和回來坐好的綠裳,訓道:“你病糊塗了?說什麼傻話呢?”
“娘,”祝圓摟著她撒嬌,“您想想辦法嘛……”
“不想!”張靜姝沒好氣,“你不是覺得劉新之挺不錯的嗎?為何要作罷?”
祝圓心虛。
“再說,咱們不是說了要趕緊定下親事,省得——”張靜姝靈光一閃,瞪大眼睛,“你,你是不是還跟那位不清不楚吧?”
什麼不清不——好吧,還真是。祝圓苦著臉:“我也不想的,他纏著我不放。”總之,先扔鍋。
“……”張靜姝仔細打量祝圓,喃喃自語,“你是長得好,可比你長得好的不在少數……堂堂皇子,不至於眼皮子這麼淺吧?”
祝圓:……老娘這是貶她還是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