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幾年前,殿下把他院子裡的人杖斃了一大半,聽說當時死了足有三四十號人。”
祝圓悚然:“這……”
“當時,殿下才十三四吧?”張靜姝嘆息,“十三四歲,還是個半大孩子呢。若不是下人作妖,他何苦做這種事情?萬一得了陛下厭棄,他的日子定然更不好過了。”
“……淑妃不是管著宮務嗎?下人作妖她難道不知道?”這些下人是做了什麼事情,直接少年動手?祝圓不相信有這麼絕情的母親。
“許是不知道吧。”張靜姝猜測,“聽說宮裡慣常踩高捧低,母妃冷落,怕才是最難的。”
祝圓想了想,小聲問道:“那,總還是能吃飽穿暖的吧?”
張靜姝搖頭:“這個不好說。”她提醒道,“你忘了幾年前你們在家裡的狀況嗎?你親奶奶還在呢。”
祝圓啞然。她實在想象不到那一身氣勢的狗蛋會被人欺負……她想了想,又問:“淑妃難道不知道她兒子經受了什麼嗎?”
“誰知道呢。”張靜姝輕哼,“知道了便是作孽,不知道也是作孽,有何差別?”
祝圓默然。
幾年前的八卦,翻起來再聽,卻是迥然不同的滋味。
張靜姝摸了摸她腦袋:“等你成親,往後這婆婆,敬著便是了。”
祝圓回神:“無需討好嗎?”
“倒也不是。我特地查了,這些年,淑妃對三殿下雖無幫扶,卻無加害之意,往後約莫也是這樣。你將來是三皇子妃,三殿下才是你往後的倚靠,淑妃隻是錦上添花,你得自己把握好這個度,萬不可為討好淑妃得罪了三殿下。”
這是自然。祝圓點頭。不管從情感上還是從身份上,她自然是偏向謝崢的。
張靜姝這才放心些,接著又道:“前些天聽說出了些事,但我查不出來,隻是看別人隱隱約約漏出的意思,三殿下……”她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倘若三殿下真有如此野心,那將來你的處境會更艱難,淑妃……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吧。”
Advertisement
“……娘,你一頭讓我敬著就好,一頭又讓我別得罪人,我怎麼整?”
張靜姝一窒,惱羞成怒道:“誰讓你把人招惹回來呢?自己想辦法去!”一拍桌子就出去了。
被扔下的祝圓:……
轉頭她就把火灑在狗蛋身上!
【我要拆你的鋪子!】
剛露臉就看到這句話,謝崢茫然:【怎麼了?】
【你算算,你走了不到一個月,我出了多少錢?!】
謝崢摸了摸下巴:【五百斤老姜,加上些許調配費用,也不多吧】
【再少也是我的錢!還有灼灼書屋每天的吃喝拉撒……】
謝崢提醒道:【灼灼書屋不是直接安置在小院裡嗎?我留了錢】雖然不多,應該還是夠她用到其他鋪子有收益。
【才兩個月的費用,還不夠我拆牆的】
謝崢:……不是他要求拆牆裝修的吧?
他無奈極了:【鋪子都在你手上】
祝圓就等他這句話了:【你說的啊,那我要撤掉雜貨鋪!】
謝崢:……
【為何?】
【都有南北貨鋪了,為何還要留一個雜貨鋪?你錢多燒得慌呢?】
謝崢不以為意:【掙錢就夠了】
最討厭有錢人這種萬事不管的態度!祝圓輕哼:【既然你不管,那我明兒就帶人去拆了】
【你安排便好】祝圓並不是那種任性之人,她說拆,必定是有別的用途。
算他識相。祝圓心裡這才舒坦些:【還有,現在花的全是我的錢,我要求分紅!】
這才是重點吧?謝崢莞爾:【你想要怎麼分?】
祝圓早就想好了,蘸了蘸墨,唰唰唰就寫出來:【《灼灼》的地兒用了你的院子,人手也借了你一些,不過這東西從頭到尾都是我折騰的,我要佔大的,我要八成!】
時隔三年,再一次跟她討價還價起來,謝崢忍不住勾唇:【我沒記錯的話,你還借了聊齋的名頭,拿《大衍月刊》打了廣告】
祝圓:……
小氣鬼!
【我拿七成!不能再多了!】
謝崢失笑:【好】這一成兩成的分紅,於他不痛不痒。他不過是想逗逗這丫頭罷了。
祝圓眉開眼笑。因為交通不便,《大衍月刊》的刊例數一直保持在幾萬份冊數,《灼灼》應當會更少一點……但她就是高興。
她這是第一次在狗幣狗蛋手裡拿到分紅大頭呢!
謝崢卻突然想起一事:【你既然用了院子,母妃賞下的人,你如何安置?】
祝圓笑容頓收:【幹嘛?】
謝崢絲毫不知危機將至,直接道;【別扔莊子上】
他留給祝圓的莊子,隻有明面上那一個,而那處,是他的科研中心,可不能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禍害了。
祝圓知道他言外之意。
可不妨礙她心裡不爽。
故而,她直接沒好氣道:【好好給你養著呢,就等你回來了】
謝崢怔了怔,終於察覺出幾分火氣。
還未等他寫字,對面的祝圓又來了句:【吃喝用度我都記著賬呢,回來你要是不還我錢,我就搬空你的鋪子,拿錢去養小白臉!】
謝崢:……
第122章
說完這話, 祝圓立馬撂筆燒紙,跑了。
她又不傻,留下肯定要挨罵的。
溜了溜了。
毫不知情的謝崢帶著怒意、引經據典地寫了足足八百字文章。
結果, 對面半點反應都沒有。
謝崢:……
他是被耍了吧?
***
接下來幾天, 祝圓開始瘋狂忙碌。
灼灼的稿件越來越多,面試的人依舊不溫不火,每天隻有寥寥一兩個。
祝圓幹脆將執書、執畫抽出來,開始設計《灼灼》版面。
然後她還要與安清安排雜貨鋪貨物清查、轉移, 同時開始研究鋪子的格局擺設, 若不是時間緊張, 她甚至想重改。
然後清查的過程, 發現那自行車竟然是在此店銷售, 再看,童車銷量普普通通,自行車那簡直就是慘淡……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忍不住多事的給莊子下了一系列的改進方案——比如安全輪撤掉換成三輪, 拉貨車、載人車全都安排上!
莊子那邊的生產也得盯著。
她沒辦法去莊子查看, 隻能讓莊子的人每天過來兩趟, 匯報具體的進度,是否跟上了進度表。
……
除此之外, 她還要顧著玉蘭妝。
她是忙得腳打後腦勺,自然不知道,從雜貨鋪開始清貨, 便有許多眼睛盯著。
雜貨鋪的貨物全部拉走的第二天,鋪子裡開始敲牆後, 那流言更是傳得更為聳動。
什麼造孽啊, 竟然毀三殿下的心血;什麼敗家娘們啊, 沒進門就開始糟蹋鋪子,那話一個比一個難聽。
安清自然不會主動將這些話傳到祝圓耳朵裡,他想著人這麼多,總該有人往祝圓跟前報。
再不濟,祝府之人總能知道。
他前頭有安福、安瑞,有這倆貨攔在前頭,他想要再往上一步,謝崢這頭是不指望了。
故而他把目標定在了祝圓身上。
他就等著出點什麼事好在祝圓面前邀功呢,自然不會傻傻的把這種壞事攬上身。
可他沒想到,祝府的消息這麼不靈通,他巴巴等了兩三天,祝圓還依然故我。
眼看外頭傳得越來越離譜,他就有點壓不住了。正想將事兒捅上去,宮裡來人招祝圓進去了。
恰好今天莊子又送了幾份樣品過來,渾然未知的祝圓看著眼前幾份東西,大手一揮,直接打包,挑了兩份進宮去了。
為啥隻挑兩份?因為她現在隻是名無身份小姑娘,不能帶丫鬟嬤嬤進宮,這些東西隻能她自己抱著走。
還是那名熟悉的宮人。
祝圓剛得了好東西,心情愉悅,加上她現在去昭純宮也算輕車熟路了,便沒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樣。
一路快走,好不容易到了昭純宮,抱著匣子的祝圓感覺自己胳膊都快廢了——早知道送一份就好,累死她了。
結果剛進屋,還沒來得及邀功,便被一聲“跪下”唬得差點扔了匣子,好懸最後一刻回過神,忙抱著匣子跪下。
還不敢抬頭。
屋裡安靜了片刻。
“咔噠。”
是茶盞落桌的輕響。
“你就是祝氏?”威嚴的聲音從上座傳來。
祝圓心裡一緊。是,承嘉帝?
她不敢多想,腦袋更加低垂:“是,民女祝圓,叩見皇上。”
上首之人確實是承嘉帝。他皺著眉頭打量這還沒長大的丫頭片刻,終於開口:“聽說,你最近挺鬧騰的。”
祝圓茫然,仔細回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問道:“陛下是指《灼灼》嗎?”
《大衍月報》的利潤都不高呢,堂堂皇帝,不會是看上她這小報刊的分紅吧?
還不等承嘉帝說話,輕柔的女聲便插話進來:“陛下您看,我就說這丫頭壓根不知道這些流言吧!”
祝圓微微松了口氣。是淑妃。淑妃都能幫她打圓場,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
卻聽上首的承嘉帝輕哼:“這是流言嗎?滿京城的人都看著呢!還嫌不夠丟人是嗎?”
“陛下,”淑妃輕聲慢語,“要不還是聽聽她怎麼說吧?”
承嘉帝這才作罷。
淑妃暗松了口氣,轉過頭,問祝圓:“聽說,你讓人拆了謝崢的鋪子,可有其事?”
祝圓:……
“是,民女——”
“你聽聽,你聽聽!”承嘉帝登時怒了,“老三這幾年辛苦攢下來的家底,她說拆就拆了!”
祝圓:……大哥,聽她把話說完啊!!!
“不得聽聽她為何拆鋪子嘛……”淑妃柔聲安撫,“再說,謝崢本事大,幾年功夫能做起幾家鋪子,少個一間半間也不礙事。”
祝圓:……這話聽著……還不如不勸呢!
好在,承嘉帝與她似有共同心聲,立馬訓斥過去:“你這當娘的半點沒給他幫忙,說起來倒是不心疼。”
淑妃頓時不說話了。
承嘉帝今日似乎心情不太好:“你看看老大老二,今兒喝酒明天吃茶,天天出遊詩酒花。哪個跟老三似的,什麼事都得自己幹?連聊齋也是他自己拿命掙下來的獎賞。若不是有聊齋的分成,他能開起這麼多鋪子?你這當娘的,半點助力沒有,還給他拖後腿,你於心何忍?”
這些話……祝圓聽得心驚膽戰,借著低頭的動作四處掃視。
殿裡似乎沒有幾個人。
她松了口氣。看這樣子不是衝她來的……她大概是受了無妄之災?
上座的承嘉帝猶自教訓淑妃:“當年那些事,都過去多久了,你怎麼還抓著不放?”
淑妃自然不認。挨了批,她立馬紅了眼眶,泫然欲泣道:“臣妾冤枉,臣妾雖對謝崢並無太多關愛,卻絕不會傷他害他,何來拖後腿之說?”
承嘉帝聲音含怒:“老三離京將生意全託給一個未及笄的小丫頭,還不夠明顯嗎?別人家母妃不說親力親為,也是給錢給人。但凡你能稍微軟一些,老三何至於將鋪子交給一小丫頭……你看看,這才幾天,連鋪子都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