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覺得這人有點不對勁。但人家也沒說什麼沒做什麼……
難道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暗忖。
淑妃毫無所覺,低下頭開始翻看。
她先打量木板子。
四四方方,打磨得光亮油滑,除此之外,便沒有半分雕刻畫樣。隻在上端扣了點鐵薄片,一沓紙張被薄片壓在上面,竟然穩穩當當的。
有模板墊著,紙張也平平整整。
倒是輕巧。
淑妃暗自點頭,然後才將注意力放在紙張上——
越看柳眉越發緊皺。
大致翻了兩頁,她便放下來,問:“這是何意?”
祝圓解釋:“這是《灼灼》的徵稿要求,各個欄目的徵稿要求,都做了詳細的規則說明,包括遣詞造句、字數、內容方向等等要求,有些欄目還有特定的格式。”
淑妃蹙眉:“我知道這是徵稿要求,你給我作甚?”
祝圓不好意思般撓了撓腮,腆著臉道:“上回我看了娘娘的稿子,便覺得娘娘才識過人、學富五車……見微知著,由您的稿子,民女就可窺見諸位妃嫔的才學定然都是卓然不菲——”
淑妃聽得不舒坦了,輕哼道:“那可不一定。”
祝圓恍若未聞,接著往下說:“《灼灼》如今剛起步,名聲還未打出去,每個月需要的大量稿子都無從找起……民女便想到了您。”
淑妃心裡一動:“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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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祝圓笑得腼腆,“民女想求娘娘,幫忙收一些稿子,不拘誰的,上至妃嫔,下至灑掃宮女,隻要有想法有內容,都可以投稿,每月十號前送到《灼灼》,進行最後篩選。”
淑妃:……這是來指示她幹活?
見她臉色有些怪異,祝圓忙補充:“不敢讓娘娘白忙活,民女會按照灼灼書屋的管事份例,按月給您發放五兩月俸!”
她還特地在“五兩”二字上加重音,表示不是五十兩,也不是五百兩,就是五兩,一分都不能多。
淑妃:……她是缺那五兩銀子嗎?
可不知怎的,她竟然……還挺心動的。
祝圓見她不吭聲,心裡暗樂,接著指點她:“回頭您可以在昭純宮外頭擺一個開了小口的箱子,加上鎖,投稿之人隻要將稿子塞進去,沒有鑰匙便取不出來,這樣,誰也不知道是誰投的。加上稿子隻用筆名或者字號,那審起來便公平許多了。”
竟是這樣。淑妃驚奇:“外頭也這樣收稿嗎?”
祝圓點頭:“聊齋一直這般收稿,灼灼書屋那邊,現在也在門外立了兩個大箱子收稿了。”
淑妃恍惚了一瞬,然後嘆道:“多年沒出過宮了……真想看看別人口裡的漂亮雅致的聊齋和平整的水泥大道啊……”
祝圓怔住,心裡都忍不住軟了幾分。
“行了,這事我應了。每月十號給你稿子對嗎?”
祝圓大喜,連連點頭:“是的是的。”
淑妃蹙眉:“那可沒剩下幾天了……行了,沒什麼事你回去忙吧,這宮裡的稿子交給我了。”
“是!”祝圓忙起身告退。
淑妃擺擺手,正準備低頭看規則,想到什麼,立馬抬頭,問道:“每月幾號給月俸?”
剛退到門口的祝圓:“……每月最後一天。”
“哦,到時我讓人去領。”
“……是。”
***
給淑妃找了件事兒忙活,祝圓身心舒坦地回到灼灼書屋。
別人都在忙碌,她伸了個懶腰,慢騰騰鋪紙磨墨,打算寫寫幼兒園的章程。
謝崢適時冒出來:【圓圓】
祝圓停住,看著墨字一筆一劃浮現,忍不住道:【你不覺得“圓”字筆畫太多嗎?】
謝崢:……
【有何問題?】
祝圓吐槽:【寫字聊天已經夠慢了,你寫個名字還得費上半天功夫,累不累啊~】
【禮不可廢】
祝圓嘖嘖:【我也沒說不寫稱呼,我隻是想說,你以後可以畫兩個圈圈,代表叫我】
謝崢頓悟:【OO?】
祝圓點贊:【對,聰明!】完了問他,【找我有事?】
【無事】
祝圓懂了。這是要聊天?她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剛好今天要跟你匯報一個消息】
【?】
【灼灼書屋今天新添了一個管事,月俸五兩,負責收稿審稿】
謝崢不以為意,隨手寫道:【恭喜】
【月俸不低了吧?】
【不低】聊齋那邊的管事也是月俸五兩,不過,還有別的獎金福利。
與祝圓聊天多年,謝崢偶爾也會順著她的話題主動往下接,【此人學識情況如何?】既然是審稿,想必不錯。
【那就得問你了】
【?】
【你娘的學識情況,你比我了解啊】
謝崢皺眉:【提她作——】“甚”還未寫完,他便反應了過來。他震驚不已,【這名管事,是母妃?】
【恭喜你,猜對了】
謝崢:……
祝圓得意洋洋:【快感謝我!我給你娘解決就業,以後她能靠自己賺錢了!】
謝崢:……
祝圓又補了句:【先說好啊,我這兒沒有人情可說,她要是做得不好,我就扣她績效!扣她月俸!】哎瑪雅,想到能扣淑妃的KPI,心裡就舒爽!
謝崢:……
媳婦是老板,婆婆是領俸祿的管事??還是身居後宮的婆婆??
他一定是昨天沒睡好。
他得先去躺躺。
第129章
朝中無大事, 承嘉帝與眾大臣議事完畢,發現比平日早了近一個時辰。
再看還未批完的奏折,也比平日少了許多。
承嘉帝心情大好, 看看外頭的大太陽, 索性放下筆, 道:“難得好天氣,去園子裡轉轉。”
德慶忙讓人取來大氅。
承嘉帝穿戴好後,袖著手走出御書房。
剛出書房門,便看到廊下候著的小太監對著邊上一盆松柏發呆。
聽見他們出來的動靜,小太監瞬間回神, 跪下行禮。
承嘉帝沒放在心上,徑自走了過去。
剛走出御書房, 又看到一抓著抹布的宮女邊擦欄杆邊喃喃自語,專心得甚至沒看到隔著一排花木的皇帝等人。
德慶眉毛一豎,正欲訓人, 承嘉帝擺擺手, 繼續往前走。
剛拐入御花園, 便看到一名拿著修剪花木的太監對著一叢綠葉子搖頭晃腦。
他微微皺了皺眉。
倒不是因為逛花園遇到雜役太監……他這是偶然興起,遇到幹活的太監也是普通。
隻是, 這一個個的,怎麼回事呢?
唔, 許是意外。
即便是御花園,在寒冬還未過去的日子裡,也是花木不繁。加上天兒還冷,妃嫔也少出來——
承嘉帝看見前邊呆立在光禿桂樹下的寧嫔, 想了想, 悄無聲息地繞了開去。
反正御花園大。
他難得出來散散心, 不想跟妃嫔們湊一起,回頭要是又哭又鬧的,他嫌頭疼。
這時節梅花應該還開著。
承嘉帝索性慢悠悠晃向梅園。
還未近園子呢,就看到兩三叢妃嫔分散在園子各處,互不幹擾。或蹙眉苦思,或搖頭晃腦,更有甚者還拿著帕子抹眼角……
承嘉帝一驚,忙不迭躲了開去。
跟在後頭的德慶茫然不已。
承嘉帝暗自捏了把汗,搖頭:“算了算了,不逛了,回去吧。”那幾名妃子都是他愛寵的,若是哄了一個,其餘的肯定不依。
還是回去罷,回去批折子輕松些!
他如是想著,腳步一轉,快步往回走。
德慶不解,快步跟上並小聲詢問:“陛下,不逛園子了嗎?”
“回去罷。”
原路返回,原來見著的那幾名小太監也都換了位置,活還在幹,人也依然有點……怪異。
承嘉帝回到御書房,脫了大氅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遂問德慶:“最近宮裡出了什麼事嗎?”
德慶懵了:“啊?”他果斷搖頭,“沒有。”
承嘉帝皺眉:“真沒有?那為何……”他仿佛自言自語,“似乎安靜了不少?”
對!安靜!
這幾天,連慣常送來御書房的湯湯水水都少了。
他再問:“後宮裡沒什麼事吧?”
德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仔細回憶了遍,再次確認:“真沒有。”
“不可能。去查查,淑妃嫻妃容妃還有安嫔她們幾個,看看她們最近在忙什麼。”是不是在搞什麼幺蛾子。
德慶忙道:“這個奴才知道。”
承嘉帝瞪過去:“方才問你不是說不知道嗎?”
德慶抹汗,賠笑道:“奴才以為您是問……”旁的事。收到瞪視,他連忙回答,“淑妃娘娘最近在給《灼灼》徵稿呢,要是中稿了,除了灼灼書屋的稿費,淑妃娘娘還會另有嘉獎。”
承嘉帝怔住:“給《灼灼》徵稿?”他皺眉,“她把灼灼書屋的事兒接過來了?”
德慶忙擺手:“沒呢沒呢。”他笑眯眯,“聽說是祝三姑娘拜託淑妃娘娘幫忙的呢。”
“祝三?”承嘉帝摸摸下巴,喃喃道,“她在搞什麼?”
德慶還在解釋:“前幾日淑妃娘娘讓人到各宮宣傳了一番,說宮裡藏龍臥虎,有識有才之人數不勝數,她昭純宮現在是《灼灼》辦事處之一,接受各方投稿。倘若中稿,稿酬不拖欠,淑妃娘娘還會有加賞。這不,這幾天大伙都卯足了勁開始準備投稿呢。”
承嘉帝皺眉:“這是說,宮女太監也能投稿?”
“诶。”
承嘉帝微哂:“這能有幾個識字的?”
“娘娘說了,太監宮女都是有家鄉有來路之人,若是還記得家鄉特色食物、特殊風俗,或者奇談怪志,識字可以寫稿,不識字的就找昭純宮的人口頭投稿,她們會幫著撰寫潤色。”
承嘉帝:……
整得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怪不得方才那些太監宮女都奇奇怪怪的,連妃嫔也一個個傷春悲秋起來。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他眯了眯眼:“那祝三是主動找淑妃幫忙的?還是淑妃想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