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聲望去。
劉大夫絲毫不慌,甚至捋了捋長須,問了句:“王妃,這火紅果的味兒,可否讓老夫也嘗嘗?”
祝圓:“……”又吃?
她的肉!!
謝崢卻巴不得,立馬讓人給劉大夫夾了塊肉。
劉大夫退後幾步,細細品嘗。
眾人,連帶方才試菜的老太監都盯著他。
劉大夫將食物咽下去,嘶了聲,半掩著嘴問谷雨:“姑娘可否給老夫一杯涼茶?”他記得方才祝圓給了老太監一杯呢。
谷雨忙不迭送上。
劉大夫喝了茶,緩了會兒,道:“這火紅果,應當如王妃所言,隻是調味品,應當無毒。不過,從味兒來看,火紅果應當性偏熱,也是不可多食。”
“你看你看,我就說沒事兒嘛!”祝圓興奮極了,當即吩咐徐嬤嬤,“趕緊的,讓人把這盤肉回鍋翻一翻,我餓了。”別的菜都已經被收回去熱了。
謝崢無奈,又問:“王妃如今有身孕,也能吃嗎?”
劉大夫笑笑:“小嘗幾口,還是可以的。”
祝圓:……
好家伙,老劉這一句,直接讓謝崢翻譯成——隻能吃兩口。
任祝圓撒潑打滾,都吃不到第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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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祝圓才剛嘗到點辣味兒……
她不高興了,謝崢自然又受到好一番磋磨。
倆人打打鬧鬧自不必說,轉頭,祝圓就讓人將取出來的辣椒籽兒送到後邊院子,讓人小心伺候著,好好栽種到溫室大棚裡——她要今年秋看到一大片的辣椒!
當然,祝圓對這火紅果這般上心,謝崢隻得跑回禮部,找那幾名進貢的異國人問了詳細的栽種條件,巴巴送回來給她,才哄得她開心起來。
***
元宵過去,祝圓也懷滿三個月了。
謝崢當即進宮給承嘉帝報喜。
“你媳婦兒懷孕給朕有何關系?!”承嘉帝瞪他,“朕膝下已經有好幾名孫兒孫女了,不差你這個!”
謝崢頂著一張嚴肅的臉,淡然道:“父皇年前還頗為關心兒臣的子嗣,兒臣這是特意過來安您的心。”
上回承嘉帝可是直接明示了——他若是有子嗣,便會將皇位傳予他。
承嘉帝不屑:“孩子的影兒都沒見呢,你倒好意思過來討?萬一是女兒呢?”
謝崢無辜極了:“再生就是了,父皇您身體好得很,再等幾年也使得。”
承嘉帝差點被氣死。他蹬蹬蹬走下龍階,抬腳踹過去:“滾,別在朕這兒裝什麼情有獨鍾、痴心一片的,朕不吃你這套,給朕滾!”
……老人家火氣大,他得順著。
謝崢灰溜溜離了御書房,轉道昭純宮。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嗎?”淑妃不耐極了,“這才隔了多久,怎的又跑來說一聲”
謝崢啞口。似乎是這樣沒錯,可過了三個月,不是得宣布宣布嗎?他除了爹娘、秦府,也沒幾處能去了。
淑妃沒耐煩看他在這兒發呆:“行了行了,這事我知道了,回頭我給圓圓送點補品過去……”完了擺擺手,“我這兒忙著整理集結成冊的文稿,沒空搭理你,去找峍兒玩去啊~”
謝.爹不疼娘不愛.崢:……
跑去皇子院落,把謝峍抓到演武場好好折騰了一番,謝崢才舒坦些。
當晚,他仿佛告狀般將這些告訴祝圓,逗得祝圓哈哈大笑。
“該!”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爹娘也沒說錯你啊~你這不是進宮去討嫌呢嗎?”
謝崢神色有些沉鬱,帶著幾分自嘲道:“隻是沒想到,戰戰兢兢這麼多年,仍然沒得幾分好臉……”
祝圓笑容一頓:“啊?”
謝崢看她,輕撫她背後長發,道:“隻是累你和孩兒不受待見……”
祝圓眨眨眼,抬手貼到他額頭:“沒發燒啊,怎麼傻乎乎的?”
謝崢:……
抓住她柔荑,他有些無奈:“你在說什麼?”
祝圓歪頭看他:“你覺得今兒父皇、母妃對你不重視?”
謝崢搖頭:“我無所謂,隻是擔心你和孩兒——”
祝圓雙手捏住他臉頰往外扯:“你這傻瓜,父皇、母妃是喜歡你,才會待你親昵自然,難不成你想他們對你客客氣氣的,見面除了聊些朝廷大事、親友走禮,別的都不說?”
謝崢由得她扯臉,隻含糊不清道:“從未聽說父子、母子這般相處。”
“誰跟你說的?尋常百姓都這樣。”祝圓松開他的臉皮,託住他的臉,認真道,“尋常百姓的父子、母子,甚至兄弟姊妹,都是吵吵鬧鬧的。吵鬧,代表放松,代表親近,代表感情好。謝崢,你放心,你爹你娘都愛著你呢。”
“……是嗎?”謝崢有些怔然。
“當然。”祝圓笑眯眯,湊過來,在他薄唇上啃了口,“還有我。”
她也愛他。
謝崢摟住她的腰,眸光轉深。
祝圓攬住他脖子,笑嘻嘻道:“不要亂來哦,我肚子裡還有謝狗狗呢!”
謝狗狗是什麼東西——哦不,不是東西——也不對,是東西——呸呸呸!
謝崢扶額:“為何我兒不能是個人?”
“狗蛋的娃娃,叫狗狗多合適。”祝圓嘿嘿笑,“賤名好養活呢!你看,你叫狗蛋,身體多好!”
謝崢:……不,他身體好,跟這個沒關系!
第171章
肅王府的歡欣喜悅, 外人是皆可窺見一二。
相比之下,靖王府、和王府反倒有些沉寂了。
靖王府暫且不提,和王府跟謝崢前後腳開府, 看起來似乎實力相當。
但謝崢可是十四五歲就開始出來歷練, 說是前年底才開府, 其實在宮外活動了四五年。
和王則是實打實的去年才出來活動,如何比得過謝崢經營多年的勢力?
更何況, 承嘉帝已經放出那樣的話。
和王謝嶦一不居長、二不居嫡,母族、妻族勢力皆不顯……如今承嘉帝已年近五旬, 即便他還能再做幾年皇帝, 他能在這短短幾年時間裡勝過如日中天的謝崢嗎?
不能。
在與自家外公、舅舅、幕僚心腹等人聊過後, 和王頹然不已。
***
再看靖王府。
靖王謝峮這兩年慢慢過了鹽案陰霾, 開始在朝堂活躍。
安嫔去歲也終於得了承嘉帝好臉, 日漸多了些賞賜,雖妃位未復,明眼人卻能看出——大皇子一脈這是要起復了。
可不管如何,母憑子貴, 子憑母貴。成年開府的四名皇子裡,隻有靖王的母妃是嫔位。
但靖王居長。
承嘉帝無嫡子,他就是名正言順的第一繼承人。
他自然不甘心。
謝崢不就是靠著《大衍月刊》在文人那兒賺名聲的嗎?
他有錢有人,依樣畫葫蘆倒騰出一個《大衍風雲》。
謝崢開琉璃、玻璃鋪子納錢,他砸了筆銀子下去, 挖出幾名匠人,很快也開起來,跟著吃起這些鋪子的巨額利潤。
謝崢下到縣城地方去做實務,他也跟著沉下心在刑部學習,踏踏實實地學了許多東西……
如是, 這兩年他雖然保持低調,錢著實是沒少賺,名聲也好了不少。
前幾年因為鹽案拖累導致的囊中羞澀,如今已大為改善,也因此多養了許多使喚之人,做事也多了許多從容和底氣。
與此同時,他協理的案件也得了刑部尚書嘉獎——他作為皇子,是恭維還是嘉獎,還是能看得出來。如此,也賺了些功績名聲。
正因為此,他才能用短短兩三年的時間,走出鹽案的陰霾……
可是,一想到這些都是跟著謝崢腳步一步步走下來的,他心裡便百般不是滋味。
幕僚安慰他:“子曰: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說。您身為上位者,知人善用,寬仁大度,便是明君。肅王確有大才,卻也隻是名人才,日後加以善用便是了。您大可無需執著於此。”
謝峮嘆息:“……也是。”
話雖如此,心裡總是存了疙瘩。
結果就聽說承嘉帝在御書房,當著許多宮人的面,暗示謝崢,讓其趕緊生下子嗣,好繼承皇位……
謝峮一聽,整個人都懵了。
怔怔然半天後,他頹然落座,喃喃道:“父皇果真是屬意老三啊……”
***
靖王、和王如何表態不說,寧王府裡,卻是截然不同的氣氛。
一眾心腹幕僚大氣也不敢喘,眼睜睜看著謝峸將桌上架上擺著的名貴器具全砸了粉碎。
用力之大,甚至濺起碎片。
其中一片,還將跟在其身後的心腹大太監的臉,刮出一道血痕。
卻無人敢勸。
好不容易,謝峸終於砸累了。
他站在一地碎片中喘著粗氣,再問一次:“老三那不下單的王妃當真有了?”
“……不敢欺瞞王爺。”
謝峸冷笑:“好!很好!好得很吶!!前腳父皇才說了那樣的話,後腳他府裡就有好消息……怎麼這麼巧?哪來的這麼巧?這是耍著我們這些當哥哥的呢?合著我跟老大都是給老三當陪襯呢?!”
眾人低頭含胸,絲毫不敢吭聲。
謝峸環視一周,問:“說說,接下來要走什麼棋?”
眾人縮著腦袋。
謝峸氣笑了:“怎麼不說話了?一個個都啞巴了?”
“……王爺,”一名瘦高老頭走前一步,小心翼翼道,“雖說肅王府傳出了消息,可能否平安出生、能否長大成人,都尚言之過早,我們還有許多時間。依老朽之見,此時才是需要忍耐之際——”
“砰——”
謝峸踹飛了一張梨花木扶手椅。
老頭登時噤聲。
“忍忍忍!”謝峸暴跳如雷,“除了忍,你們就不會說別的嗎?父皇說要傳位給老三,你們都說忍著。老三子嗣都快要出生了,你們還說忍著……爺養著你們,是為了聽你們給我說忍嗎?連個主意都沒有,爺養你們何用?!”
又有一人站出來,苦口婆心勸道:“王爺,皇上前不久才說了那番話,若此時我們輕舉妄動,定然招來皇上的不滿,這種時候,很是該蟄伏忍耐。”
“黃先生所言甚是,王爺務必三思啊……”
“那肅王即便有了子嗣,誰知是男是女……”
“說不定養不活呢……”
……
站在碎片堆裡的謝峸陰沉著臉聽他們議論。
半晌,他抬手。
議論聲很快停歇。
謝峸環視一周,冷聲道:“你們說的都對。”
眾人詫異。追隨寧王多年,他們早就熟知寧王性子,他怎麼會突然表揚——
“但我不想聽。”謝峸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