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的兒子是村裡的「男屍」。
誰嫁給他,就會成為村裡的「女屍」。
而我哥很窮,卻想娶村長的女兒。
於是,村長讓我嫁給他的兒子。
當晚,「男屍」就敲響了我家的門。
1
月光如水,灑在靜謐的村口。
我打開門。
「男屍」正穿著夾腳拖鞋,吃著東北大板。
幾年不見,謝塵這小子倒是俊俏不少。
他從塑料袋裡掏出一罐八喜遞給我:「巧克力的賣完了,就剩草莓了。
「阮笙笙,聽說你把嫁給我這 offer 給拒了?」
我接過冰激凌,挖了一大塊。
「廢話!都什麼年代了,你爸還提什麼姑嫂換?再說,我哥和你姐是自由戀愛,我哥雖然窮,但好歹也是個博士。你爸至於那麼咬牙切齒的嗎?」
謝塵白了我一眼:「我姐在羊城市中心有一棟 30 層的商務樓。」
我倒吸一口冷氣:「對不起,我哥死罪!這小子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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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讓你嫁給我這事,是我提的。」
我瞪大了眼睛:「我拿你當兄弟,你居然想佔我便宜?」
謝塵眼神閃了閃,但很快就恢復成吊兒郎當的模樣。
「因為我不想一周上 5 天班,太累了!
「如果你願意當女屍,這樣周一周三我『坐堂』,周二周四你『坐堂』,周五咱們雙劍合璧,一起『坐堂』。這樣我們一周隻用上三天班……」
我搖了搖頭:「我好歹 211 畢業的,怎麼幹你那些神神道道的活兒……」
「哦,我 985。」謝塵露出迷之微笑,「也對,我當男屍就 10 萬一個月,這月薪你肯定不願意。」
我立馬掏出手機,翻看起來。
謝塵把頭湊過來:「你在看什麼?」
「黃道吉日!」
謝塵:「……」
「明天你先到謝家宗祠,親眼看看『屍』需要做什麼,再做決定。」
2
謝家宗祠古韻四溢,莊重神秘。
此刻,謝塵正端坐在宗祠祭臺的左側。
他身後的祭桌則擺滿了祭品,水果、白蠟燭、黃紙、冥幣。
「你先坐會兒,馬上有人來『問祭』了。」
我在靠門的地方坐下,來問祭的男人就進來了。
中年男人一進來就急忙開口:「謝師,今年一入夏,我爹就給我託夢,說太熱了,太熱了,快要被烤幹了!
「我趕緊找人扎了幾臺立式空調,幾臺中央空調燒給他了。可是第二天,他還是託夢說熱。
「我又叫人扎了扇子、電風扇、冰箱燒給他,結果還是不行!
「所以我來問問,我爹到底為什麼會熱成這樣?」
謝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沉靜道:「東西帶來了嗎?」
大叔點點頭,給謝塵遞過去一件軍大衣。
「這件軍大衣我爹生前特別寶貝,一直藏在床底的箱子裡。我也是這兩天才發現的,就給帶來了。」
謝塵面不改色地將軍大衣穿在身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謝塵才開口:「你叫張明,你爹張老漢三年前因病去世了?」
張明應聲:「對。」
謝塵睜開眼,對著張明說道:「他的記憶看不出什麼,你上三炷香,我來直接問他。」
3
張明剛把三炷香插入香爐,祠堂裡就起了風。
祭臺的蠟燭忽明忽暗,最後變成了藍綠色。
而此刻謝塵正屏息凝神,像是認真聽著什麼,然後他又開始和眼前空氣說話。
奇怪的是,明明我和張明離謝塵很近,但根本聽不清謝塵在說什麼。
少頃,謝塵便轉頭看向張明。
「你爹的骨灰安葬在了縣裡的安息堂裡?」
張明激動地點點頭,又眼含熱淚對著謝塵剛剛說話的方向跪下。
「爹,是你來了嗎?我是明娃兒……」
謝塵嘆了口氣,把張明攙扶起來。
「張叔,你和你爹互相看不到對方,也聽不到對方所說。」
聞言,張明隻能抹了把眼淚,開始回答謝塵的問題。
「對,咱們村老人的骨灰,基本都安葬在那裡……」
謝塵微微頷首:「你爹給你託夢是因為一周前,安息堂的一位工作人員去打掃時,不小心遺留了一面鏡子在窗臺上。」
張明不明所以地看向謝塵,顯然是沒有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因為每到中午,太陽照在鏡子上的反射光,正好聚焦到你爹的骨灰盒上,所以你爹才會那麼熱……」
聽到這裡,連我都不由一愣。
這怎麼還既科學,又靈異的?
不過我顯然小看了張明大叔的接受能力。
他接著問道:「原來是這樣……我爹還說了其他什麼嗎?」
「你爹還說,讓你給他燒紙的時候,別再讓他保佑你兒子考北大清華了!他就是個小學學歷,你另請高爹吧!」
張明一時語塞……
留下一個紅包,就趕去安息堂取鏡子了。
謝塵伸了個懶腰,慢悠悠朝我走來。
「『屍』隻要穿上死者的衣服或者佩戴他的物件,就會擁有死者的記憶。而死者親人上三炷香,『屍』還可以直接和死者溝通。至於『問祭』其實就是問死者……
「不過『男屍』隻能穿戴男性死者的物件,有時候人家來問女祭,我就無能為力。」
我抬眸看著謝塵:「所以你讓我來當『女屍』?」
謝塵凝視著我:「害怕嗎?」
我老實地點了點頭:「有點。」
「你也不用害怕,『屍』這個職業在先秦就有了。歷代當『屍』者,各個秀發濃密,活到百歲。功德深厚,福報連綿,乃至福及整個家族。這也是我謝家族叔們,每月補貼我 10 萬的原因。」
我和謝塵正說著話,外面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警笛聲。
沒多久,兩位警官帶著十幾個人匆匆走進祠堂。
4
謝塵忙朝著那位年長的警官迎了過去。
「嚴警官,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看謝塵對嚴警官熟稔的程度,兩人肯定早就認識。
嚴警官開門見山:「謝塵,昨天縣裡有家幼兒園的校車司機,把十幾個孩子載到山區丟棄。隨後,他回到家中,帶著兒子燒炭自殺了。
「縣裡已經派出全部警力去山裡搜救,可由於山路復雜,暫時沒有任何進展。」
謝塵的表情立馬變得嚴肅:「有帶司機的物件嗎?」
嚴警官遞給謝塵一雙皮鞋:「這是我從校車司機家裡帶來的。」
謝塵看著這雙大紅色高跟鞋,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校車司機是女人?」
「是。」
「抱歉,女死者的記憶我看不到……」
謝塵的話剛落音,跟著警官進來的十幾個家長,臉色全部慘白如霜。
一個媽媽當場落下淚來:「大師,還有沒有其他辦法?隻要能救孩子,多少錢都可以!」
現在的父母紛紛應和,有人甚至想給謝塵下跪。
謝塵忙攙住她:「雖然我看不到校車司機的記憶,但是……」
「但是什麼?」
謝塵猶豫了下,還是開了口。
「如果家長中有帶男孩子隨身物品的,我可以幫忙去看。如果看不到,說明孩子還活著。但如果看到了……」
謝塵的話並沒有說完,但家長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一瞬間,所有的家長都沉默了。
最後,一位年輕的媽媽顫抖著手,遞給謝塵一個奧特曼玩具。
她哽咽道:「這幾天墨陌不願意上學,我就答應帶他最愛的玩具接他放學。」
謝塵坐在祭臺的凳子上,接過了玩具。
隨後,他閉上了眼。
這一刻,所有的家長都像在等待死神的宣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5
「看不到!孩子應該還活著!」
謝塵的一句話,讓墨陌媽媽瞬間脫力,劫後餘生的慶幸讓她癱坐在地上暴哭。
見狀,幾個男孩的家長,也紛紛把孩子的物品遞給謝塵。
好在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孩子的記憶。
所以!
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找到孩子。
家長各個哭紅了雙眼,把謝塵圍著中間。
「那塊山地範圍太大,晚上還會有野狗。孩子們那麼小,失溫、野獸、深坑都有可能要了孩子們的命!大師,我求你想想辦法……」
「或者您有沒有師傅,能不能請您師傅出手幫我們看看?」
「如果是因為錢,大師你盡管開口,我現在就可以聯系中介賣房子。」
「大師,我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你們玄學上是不是講究宇宙萬物的生老病死,必須遵循能量守恆法則。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要救人一命必須拿一命來換!要是可以救我的孩子,我可以拿自己的命來抵!我真的求求你了……」
謝塵嗓音微沉:「抱歉……我……」
我從凳子上站起身,脊背挺直,堅定地朝著謝塵走去。
「謝塵,我們結婚吧!」
6
我和謝塵的婚禮舉辦得十分匆忙。
匆忙到我爹和村長正在村口池塘釣魚,就被抓過來敬茶。
好在大婚用的 2 件吉服,在謝塵繼任「男屍」時,就已經做好。
我一穿還挺合身。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禮成。
隨後,村長就將我的名字寫進了謝家族譜。
夫「男師」:謝塵。
妻「女師」:阮笙笙。
屍與師同音,為了表示尊敬,重要場合會用師替代屍字。
而我爹也將謝塵的名字,寫進了我家族譜。
妻:阮笙笙。
夫:謝塵。
既然可以福澤家族,那我阮家自然也不能吃虧了~
一個小時後,我端坐在祭臺右側。
穿上了那雙大紅色的高跟鞋。
7
剎那間,大段的記憶湧入我的腦海。
校車司機名叫趙雪蘭,40 歲。
她在 28 歲時,和丈夫生下了一個自閉症兒子昊昊。
剛開始夫妻兩人商量好,不再要二胎,全心全意照顧昊昊。
可時間一長,趙雪蘭的老公就受不了了。
昊昊屬於重度自閉患者。
就算對他再好,他還是會時不時攻擊父母。無論教他多少次,連自主上廁所都學不會。
日漸絕望的男人提出要再生個二胎,趙雪蘭卻不同意,兩人最後以離婚收場。
離婚後,趙雪蘭存款很快就用光了。
她隻能把昊昊帶回農村老家,然後在縣裡找了份校車司機的工作。
趙雪蘭每天在幼兒園看到那麼多健康活潑的孩子,心理本就嫉妒到扭曲。而她回到家後,不僅要處理滿牆的大便,還要面對兒子時不時地拳打腳踢。
趙雪蘭越來越厭世。
但是她又怕她自己走了,留兒子一個人在人間受苦。
於是,一個可怕的計劃在她的腦海中誕生……
8
「怎麼樣了?大師,看到了嗎?孩子們現在在哪兒?」
一道焦急的女聲打斷了我。
我終於明白謝塵為什麼剛剛要閉著眼。
死者的記憶太多,必須全神貫注,才能看到自己想要看那部分記憶。
我連忙做了噤聲的動作。
因為此刻我已經「看」到了昨天幼兒園下午放學的時候。
趙雪蘭像往常一樣開車送孩子們回家,車裡本有一位幼兒園老師跟車。
可開了沒得多,老師忽然要拉肚子。
趙雪蘭找了個公廁把她放下,然後自告奮勇獨自送孩子們回家。
校車一路狂奔,消失在監控裡。
轉頭開到荒山的一塊空地上。
而那塊空地上竟然停著一輛面包車。
趙雪蘭拿出早就下了藥的冰激凌:「寶貝們,想不想吃冰激凌啊?」
「想!」
孩子們個個開心得把腦袋晃得像撥浪鼓。
一邊接過冰激凌,一邊還不忘禮貌地謝謝趙雪蘭。
可冰激凌沒吃幾口,孩子們一個個暈了過去。
之後,她把十幾個孩子們轉移到了面包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