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話啊怎麼傷的?誰傷的你?」
我沒力氣開口,更嫌他煩,拼命藏好帕子繼續向前走。
這時,楚安然的丫鬟找來了。
「啟稟小侯爺,我們家小姐回府就昏倒了,血崩不止,大夫說在外面染上了髒病,性命垂危,您快去瞧瞧吧!」
彈幕再也憋不住,鋪天蓋地刷了進來。
【我剛從女主那過來,她就是來姨媽了,想要男主在身邊哄著!】
【女主是什麼珍貴的處子ƭű⁾體嗎?每天都被空氣感染婦科病,十級腦癱都寫不出這種東西!】
【誰懂,我好像參與了一個古代女子的一生。我和她一起覺醒,反抗,掙扎,最後陪她走向既定的死亡。除了抱怨這吃人的古代社會,我無法改變任何事!】
【女配你能不能別死啊,求你別死嗚嗚嗚。】
別哭啊。
是不是我吐血的樣子嚇到你們了?
害怕的話,我把臉遮住好不好?
再見,素未謀面的可愛友人們。
「清梨,你看起來隻是一點皮外傷,前面就是醫館,你自己過去好嗎?」
「我恐怕要回府照顧安然.....她需要人照顧!」
裴炀調轉馬頭消失在了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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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越來越模糊。
我慢慢想起了從前。
我性子倔強,不知被哪家公子嘲笑無人敢娶。
裴炀披著橘紅色的晚霞向我策馬奔來,眉眼盡是堅定:
「你什麼性子輪得到旁人來說嗎?若是京中沒人要你,我要!你來侯府,我寵你一輩子!」
裴炀。
是我不要你了。
......
到最後,我就像是個漏掉的麻袋,從裡往外淌血。
摔倒的剎那,裴炀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撕心裂肺大吼:
「楚清梨你怎麼了?你不要死啊!」
16
我的靈魂飄在半空,一下子看見許多人。
侯府的信使滿意離去。
醫女跑出來抬我的屍體。
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裴炀的生命中徹底抽離。
他跌下馬,瘋瘋癲癲地抱住我:
「你救她!
她為什麼吐了這麼多血啊?
她剛才還好好的,和我吃醋鬥嘴.......」
「她死了。不信你自己探鼻息。」
裴炀怔然愣住,顫抖的雙手試了好幾次,不敢去碰我的臉。
「她沒死,她隻是流血了!我命令你救她!」
醫女嘆氣罵了句「瘋子」,與他爭搶起我的屍體。
這時候,楚安然的貼身丫鬟又來了。
「小侯爺您快去瞧瞧吧,我家小姐不肯喝藥,在夢中呼喊著您的名字——」
「滾啊!」
裴炀雙目猩紅,抽出匕首揮砍那丫鬟:
「楚安然不吃藥就讓她死,日日纏著本候有什麼用!隻會讓清梨誤會!」
「本候的妻子隻能是楚清梨,除了她誰都不行!像楚安然那種女子,連清梨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他就這樣跪在地上。
瘋魔似的抱著我,一遍又一遍擦拭我的血跡。
臉上,身上......
直到黑血浸透了整個袖子,怎麼也擦不幹淨。
裴炀驀地愣住,一口鮮血瞬間噴了出來。
他攥著我冰冷的右手。
直到昏死之時,依然十指緊扣不肯松開。
醫女知曉我們的過往。
上去一腳將裴炀踢開:
「人死了才後悔,早幹什麼去了!」
17
因為毒藥,我的屍體並不會腐爛。
醫女把屍體停在醫館的後院,每日記錄變化。
裴炀再次蘇醒後,人變得瘋瘋癲癲。
他認為我還沒死,跑到醫館催我快點醒過來。
他換了身幹淨的鵝黃色卷草紋袍子,腰間掛著不知哪年我送他的荷包,小心翼翼討我開心。
「清梨,你看我們的衣服是不是很相配?」
「我們不等回京了,就在閔山拜堂成婚好嗎?我準備好了一切,隻要你醒來。」
「你在我心裡是最好的人,年少相伴,執手偕老。你是不是恨我變了心?可我對你從未變過啊......」
楚安然聽到我的死訊,也哭哭啼啼跑了進來。
她撲到屍體旁邊,哭著哭著嘔出一口鮮血。
醫女給她摸了脈。
「染上瘟疫了,你最近去過何處見過何人?」
楚安然想了想,咬著唇瓣委屈道:
「近來都不曾踏出家門,隻有那日到城外為乞丐們送被褥,嫡姐挨得特別近.......」
「不可能的,嫡姐待我很好,怎會故意傳染給我!你這醫女胡說!」
醫館內寂靜一片。
醫女正要罵她,裴炀突然轉身甩了她一巴掌,眸色陰冷。
「清梨害你做什麼?她絕不是那種人。況且她身份尊貴錦衣玉食,還有夫君的寵愛,有什麼動機害你?」
彈幕突然刷瘋了。
【判男主無妻徒刑!我看你以後怎麼回追女!女主有什麼錯,她也是受害者。】
【前面到底什麼智障?從頭至尾誰害過女主了?不是她自己假好心去破廟救濟乞丐,才染上瘟疫的嗎?】
【反正劇情已經變了,我現在希望醫女把他倆豆沙了,安慰女配在天之靈。】
18
我死後第三日,醫女終於研究出了藥方。
怎料同僚嫉妒,編造出瘟疫是因她而起的謠言。
衝動的百姓們湧入醫館,要將這裡燒掉。
「就是這兩個人自導自演!什麼活人試藥?誰要吃這種髒女人的藥!」
楚安然阻攔了一下,立刻被推倒在地。
「不許你們這樣說我姐姐!」
藥架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砸在她身上。
她無助地蜷縮進角落裡。
裴炀抬眸望了一眼,平靜的眸底毫無波瀾。
突然,有人砸爛了醫女的砚臺。
一點點墨跡飛濺到我的臉上。
裴炀立刻撲到我身邊。
用袖口小心翼翼把我的臉擦幹淨,像捧著什麼珍寶。
楚安然傷心欲絕地望著裴炀,顫聲開口:
「裴大哥......你不再護著安然了嗎?」
裴炀決然開口:
「我隻護著我的妻子。」
「你的體面是體面,她的就不是了嗎?」
不隻是我,連彈幕都被這句話逗笑了。
一片混亂中,我看見兩個男人悄悄將楚安然扶了起來。
一個,是帶頭在閔山散布我的謠言之人。
另一個,是去年在京城笑我粉色肚兜的男人。
19
【等等,所以謠言一直是女主在背後推波助瀾?比亞迪真想給她瑪莎拉!】
【從小到大,父愛母愛是女配的,金步搖玉手镯是女配的,現在連一個男人她都要搶,我們女主反擊一下怎麼了?不想看出去,反正之後都是小夫妻甜蜜日常了。】
【你們都搞錯了重點吧?男主那一刀才是事情的根源。
沒人逼他逗女主笑。
也沒人逼他一次次辜負女配,將女配推入深淵。
如果女主打開潘多拉魔盒有錯,那男主是把惡魔塞進盒子裡的罪魁禍首。】
......
藥方研究出來了,醫女找了個好日子讓我入土為安。
本以為裴炀會鬧,結果他隻是在我墳前跪著燒紙,沉默了一整夜。
天亮後,他輕聲顫抖道:
「楚清梨,你疼嗎?」
我摸了摸心口,譏諷冷笑。
那日回去後裴炀發起高燒。
醒來好像全忘了,換上一身俊俏的錦袍,要找我的兄長買宅子。
「這宅子住過不潔之人,下官害怕衝撞了小侯爺——」
「無妨,這些錢都給你。」
「我要快些把院子修好,修成京城的樣子,等她回來就成婚!」
人人都說裴炀好像瘋了。
沒日沒夜地修一座空宅子。
他鏟平了一片野草,轉頭對身邊溫柔解釋:
「你每次來侯府,總惦記著我爹為我娘栽的枇杷,在我們的新院子裡,我也為你栽一棵枇杷樹好不好?」
身旁空空蕩蕩的,連風都沒有。
他一個人搬運木料,歪七扭八地搭出一間廂房。
「這是我們的婚房,裡面都是按你喜好來的,我從十四歲就開始布置了。
我沒想過成婚這麼早。
但我想過,與我相伴一生之人隻會是你楚清梨。」
說著說著,裴炀的肩膀開始顫抖,淚水奪眶而出,伴隨著壓抑已久的嘶啞抽泣。
「好像隻差一點點,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他醒了又醉,在院子裡昏沉半個月,忽然又振作起來,出去置辦婚禮用的東西。
馬車停在了首飾鋪門前。
裴炀跳下車,彎腰擺好馬凳,轉身對著馬車伸手,眸色溫柔:
「我扶你?」
馬車裡空空蕩蕩的。
這時,楚安然被首飾鋪的老板趕了出來。
「你姐姐放蕩不守婦道,出閣之日就飢渴難耐露出了肚兜勾引夫君。你也不是好東西,別髒了我的店!」
楚安然跌倒在裴炀面前,一張小臉慘白毫無血色。
她料定了裴炀會心疼。
誰知,裴炀衝上去攥住了店鋪掌櫃。
「你怎麼會說一樣的話?」
「什麼,什麼話?」
「和那個男人一樣,你們說的一模一樣!誰讓你造謠!誰是幕後主使!」
20
或許是老天想讓裴炀知道真相。
他命人拷打審問首飾鋪掌櫃,吐出了一個叫趙阿四的男人。
趙阿四竟然是京城當街造謠,差點被裴炀打死的男人。
而他背後。
是楚安然。
「原來你每一次出現,接近,都是蓄謀已久,要逼死我心愛的女人!」
「要怪就怪楚清梨囂張跋扈!
從小到大,我多麼盼望有個男子能將我救出深宅大院。
可你每一次送進楚家的情詩都是給楚清梨的!
連偷偷扔到她院裡的枇杷,都沒想過給我扔幾顆!
你懂一次次期盼,又一次次失望有多痛苦嗎!」
裴炀不與楚安然爭辯,隻是命人剝去她的外衣,給閔山所有人看個夠。
「她白色肚兜上面繡紅牡丹,真放蕩!」
「外衣都不穿,想勾引哪家男人?」
「女兒看見了嗎,來日你若是學這個女人,我將你一棍子打死!」
我受過的羞辱,悉數奉還給楚安然。
一天一夜之後,裴炀問她死前還有什麼遺言。
楚安然發瘋冷笑:
「就算我有錯, 別忘了這一切的開端,是你親手劃開楚清梨的衣服啊。」
「你有什麼臉下去見她?」
……
楚安然趁亂逃了。
裴炀沒在意她,跌跌撞撞朝醫館走。
他跪下乞求醫女:
「楚清梨吃的那種毒藥,還有嗎?」
21
裴炀吃下毒藥, 從府中找出了那件破碎的婚袍,到我墳邊等死。
婚袍已經被他用漂亮珠寶補上了, 他滿心歡喜地抱在懷裡, 唇角一抹淡笑。
「楚清梨,我都想好了, 見到你第一句我要說——」
「你若是不愛我了,你為何還要去尋死, 你想用自己的死來懲罰我對嗎?」
【男主怎麼死前還要惡心我, 這就大結局了?】
【我快進看了下,後面確實沒劇情了。
隻剩楚安然逃跑回家尋求庇護, 路上遇到了俊俏的富商之子。
人家早早娶了青梅竹馬, 楚安然便去人家府上當丫鬟,結果進去還是老套路陷害小青梅。
富商之子直接將楚安然拖去雪地裡亂棍打死, 也是活該。】
【不對啊, 大結局了女配的靈魂為何還在?而且楚家好歹是京城當官的, 楚安然不會死得這麼悽慘吧?】
22
裴炀再蘇醒時, 眼前是娘親憂心的臉。
我也見到了我的爹娘。
他們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 幾經輾轉從京城趕來了閔山府。
為我上了一柱清香。
「小時候爹爹就答應過你, 要做打倒妖怪的大英雄, 爹爹沒讓你失望吧?」
「爹一個人揭發了假銀案, 聖上斬了四十多個貪官,砸了侯府的免死金牌, 六億兩白花花的銀子啊, 半個大梁的百姓都能吃飽飯啦!」
「你是爹最驕傲的女兒。今後我和你娘就在閔山定居了, 咱們陪女兒搬家咯!」
原來,爹爹本不能全身而退。
是醫女帶著治療瘟疫的藥方進京,為太醫院立了大功。
聖上問她要什麼賞賜。
她要聖上砍了曾經傷害她的傻子。
還自己清白,也還我清白。
「我們這些受害的女子本就沒有錯!」
「我們愛穿什麼肚兜就穿什麼肚兜,我們被誣陷了也要去報官討個公道!」
「世人別對受害者指指點點!見不得光的,從來不是我們!」
聖上聽聞我試藥一事, 決定功過相抵, 準許我爹告老還鄉。
新歲之後, 大梁各地都公布了新的律法保護女子。
謠言不會一朝一夕消失。
可是越來越多的女子在覺醒, 反抗。
23
入夏之後, 裴炀終於被娘親帶回了京城。
如今侯府大勢已去,老侯爺丟了烏紗帽,散盡家財才保住唯一的血脈。
隻是,裴炀被治好後總是瘋瘋癲癲的,每日穿著女子的衣裙, 不穿外衣滿京城跑。
逢人便問。
他好笑嗎
他是放蕩的女子嗎。
偶有一天清醒,他又哭又笑地問侯夫人:
「所以她不是為了懲罰我才死,她是被你逼死的對嗎?」
太醫總說他是體內的餘毒未清,過陣子就好了。
一年一年過去。
他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
看到這裡, 一個叫系統的人在遠處呼喚我,問我願不願意去彈幕裡的世界看看。
有一本虐文小說的女主撐不下去了。
【什麼?還有下一本嗎?】
【楚清梨寶寶快來現代,系統我命令你連夜加更一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