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這次帶回來的女子很特別,是個穿越女。
仗著所謂的真愛,敬茶那天沒端穩,茶湯直接潑我臉上。
「對不起姐姐,茶水太燙,我沒端穩。」
養女當即拿起茶壺砸她頭上。
她不知道,這才是老爺的心肝肝。
而我,不湊巧,也是穿越的。
01
我是任宜家,宣平侯府侯夫人,育有三子,掌管侯府中饋,手裡有點小權,還有點錢。
我是京城裡出了名的寬厚仁善,具體表現在侯爺他納妾十來人,庶子、庶女不少,個個被我教得很好。
庶子上進,庶女落落大方。
從不欺負任何一個姨娘,善待她們並帶著她們賺點小錢,讓她們個個口袋鼓鼓,不必為仨瓜倆棗爭得頭破血流,更讓她們明白,有錢底氣足,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兒女,都可以想ţŭ₃買什麼買什麼,想吃什麼吃什麼。
我待她們比親姐妹還親,若有一句虛假,就讓我家侯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有人當面誇,背後嘲笑。
可我能怎麼辦呢?
我隻是三品官員家庶出的庶出,別說我是個隱形人,即便是我父親、嫡母,在家裡都沒話語權Ṭű₋。
早年我也折騰過,可惜連大門都沒跨出去。翻牆連梯子都尋不來,收買丫鬟、婆子,我口袋空空,連個子都拿不出,誰願意替我跑腿賣命?
Advertisement
能嫁給侯爺,那是天上掉餡餅,砸我頭上。
在父親笑得眼角皺紋都多了幾條,一眾姐妹羨慕嫉妒恨中,風風光光嫁進侯府。
可侯爺他不跟我圓房。
他要為心愛的人守身,為了我那小身板著想,我一點不急,樂得成全他。
直到老夫人催了又催,我也知曉他白月光、朱砂痣是誰後,才與他說:「成親三年還無子嗣,有人懷疑我不能生,也有人懷疑相公您不舉,可偏偏您又在太醫院當值……長此下去,世人怕是要懷疑您的醫術。」
「你我不可一世無子,圓房一事,您尋思個時間,我全力配合,有子嗣後,你我再不同房。」
他沉著臉聽後,好幾日沒理我。
那日來我房中,讓我喝下一碗藥,他也吃了兩粒藥,服藥後的他很行,卻苦了我。
好在遭了大苦頭後,我順利有身孕,十月懷胎生下三子,都是男孩。
上天保佑,我拿了一胎多寶的劇本。
從此地位穩了,男人麼……
他想找替身,找唄,我替他照顧著。
庶子、庶女生唄,我給教養著,反正都是動動嘴的事情,也不用我付一文錢。
侯府家底豐厚,他也頗會汲營,雖不愛我,但給足體面和銀錢。
費點小心思落個好名聲,對我和三孩子有好處的事情,我可樂得去做。
更何況我也不愛他,隻當他是個熟悉又陌生的合作人,給我銀錢的頂頭上司。他不來我這裡過夜,有通房丫鬟、小妾,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也嫌他髒。
是以在我們成親第十年,三兒子五歲時,他有好幾個妾室,幾個庶子、庶女,在一個雨夜抱回他與心愛之人生的女兒,說要我給好好養。
我毫不猶豫答應下來,並提議以嫡女身份上族譜,取瑾瑜二字,寓意握瑾懷瑜、是美玉兮,立即找奶娘,挑選丫鬟、婆子伺候,隔壁院子修葺整理,一來離我近,二則他可以隨時看女兒,卻又不用與我打交道。
最最最重要,他給了我二萬兩銀票養娃辛苦費,在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時代,可是一筆巨巨巨款,我當然要為他好好辦事。
隻是這次帶回來的女子,有些不守規矩。
02
成親二十載,侯爺謝君楠有十幾個妾,這些個妾有別人贈送,或他自己外頭帶回歸來。
什麼出身都有,即便有點小心思、小算計,我都覺得無關緊要。
身為女子,為妾已是十分不幸的事情,遇上我這種肚量大的主母,偶爾也允許她們出去上個香,逛個鋪子,知曉外頭是個什麼情況。若命苦遇上那等惡毒主母,一生被困內宅,生育的兒女一年見不上一面,純粹就是男人玩物,轉手贈來送去。
我憐惜她們,她們投桃報李不給我找岔,相安無事倒也其樂融融。
這次侯爺下江南,帶回的這個……
她來京後,要住在外頭,說什麼不為妾,可又與侯爺早早廝混在榻,外頭宅子是侯爺置辦,丫鬟、婆子、奴才讓我從牙行採買,既然從我這裡過明路,賣身契我自然要留下。
為侯爺新歡添磚加瓦的同時,我也小賺一筆。
她口口聲聲說人人平等,又把身邊丫鬟、婆子使喚得團團轉,不順心順意,還要懲罰她們。
手捧茶杯往裡倒滾燙的開水,丫鬟手燙紅腫,她才解氣。
頭頂水盆跪在院中,受不住暈厥過去,她才善罷甘休。
都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她卻要在折磨丫鬟中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實在是又蠢又毒。
更讓我確定她是穿越女,是她女扮男裝前往文人才子都愛去的酒樓,開口便是:「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再一首:「……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引得風流才子對她趨之若鹜,把酒言歡的同時,她失身了。
侯爺知曉與țûₔ否,我不甚清楚,但我盯著她的Ŧũ⁽人回來稟報時,我錯愕好一會後,也忍不住嘆息。
她並未珍惜這個穿越機會,或者說她以為自己知道得多,便可以在這個古代為所欲為。
並不是的。
她以為那些風流公子好糊弄?
還是覺得侯爺謝君楠好哄騙?
風流公子若家中無錢、無權,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證,幾個能風流得起來?又拿什麼去風流?
都是有錢有權有勢的人家,才養得出一群紈绔,他們見過各種各樣的阿諛奉承、勾心鬥角。做紈绔也得有腦子有本事,傻的蠢的根本玩不轉。
侯爺若好欺騙,侯府這一家子靠誰庇護?衣食住行哪裡來?他靠祖蔭不假,若沒本事、沒心計,憑什麼做到太醫院院首,憑他笨、憑他蠢?
在他面前,我那點小心思是藏了又藏,遮了又遮,對瑾瑜那是真心實意,絕不敢糊弄分毫。
後宅姨娘我沒處置過,並不代表他沒有親手弄死過。
誰能保證亂葬崗裡,淺挖的泥坑裡,就沒有曾經與他顛鸞倒鳳之人?
他的通房送人、嫁人、發賣的,難道就真的如他告訴世人那般,有幾個還活著也就天知地知他知了。
但有一點可以證明,侯爺如今對她不錯,吃穿用度比我這侯夫人還要奢靡。
很快我發現,她的失身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安排。
這個人是誰呼之欲出的時候,我不小心摔碎了茶杯。
「母親,可有燙著?」
十歲的瑾瑜眼眶發紅,拉著我的手不停吹氣,又著急得讓人趕緊拿冰水來。
她不是我生的,卻待我如親母。
我把她教得很好。
孝順謙和,知書達理,溫柔善良,內心堅韌,不偽善,亦不耳根子軟,有主見還勇敢。
有她在,隻要我不作死,侯爺不會輕易弄死我。
我三個兒子即便不得父親疼愛,該屬於他們的前程、地位一樣都少不了。
我輕笑出聲:「茶水不燙,你別急。」
03
剛剛出生的小嬰兒抱了十年,用心寵愛了十年,如今知道心疼人,我這心裡比寒冬臘月吃上一碗熱湯更熨帖。
「母親,您不舒服,可是因為父親養在外頭的那賤人。」
瑾瑜一開口,可把我嚇得不輕。我厲聲呵斥:「住嘴,從哪裡學來的?」
疼著、寵著長大的姑娘,哪裡被責罵過。
瞬間委屈得眼淚直流,抿著嘴不說話。
我這次沒有慣著她。
她不出聲,就看向她的丫鬟。
丫鬟立即跪在地上:「夫人,是老爺院裡的妙書姐姐,先前與小姐在花園碰上,義憤填膺地罵了幾句。」
妙書啊……
老夫人送給侯爺的丫鬟,長得漂亮,身段好,心眼也多,在老爺院中伺候,很快爬床做了通房丫鬟。
伺候有些時日,侯爺也沒說要抬她做姨娘,這便把氣撒我身上,到瑾瑜面前說些似是而非的髒話。
又因為我晃神茶水燙手,瑾瑜信以為真。
可惜,她罵人的知道字髒,是什麼意思,偏瑾瑜身邊丫鬟、婆子個個精挑細選,絕對不允許出口成髒。
「瑜兒……」
我拿出帕子給小姑娘把眼淚擦幹。
是越擦越多,她越委屈。
她一心為我這個母親,我還責問她,可不得委屈。
「母親不是責罵你,而是怕你學壞。」
我掰碎了跟她說,賤人壓根不是什麼好詞,潑婦罵街、村戶掐架才會脫口亂罵。
什麼人在什麼位置,該說什麼話她得明白。
街頭巷尾、村中婦人不潑辣會被欺負,若是可以,誰不想生活順遂,端莊溫和。
如她這般高門閨秀,不管是什麼真性情,也必須謹言慎行,一點不好的名聲傳出去,會失去很多選擇的優先權。
也會被人挑剔說嘴。
「罵人的話語,能是什麼好詞好字。」
好不容易把她哄好,讓她把我的話聽進去。
「先去洗把臉。」
「母親,瑜兒都明白的,就是……」
「關心則亂,母親心裡甚是寬慰,瑜兒都會心疼人了。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身邊伺候的人,都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就怕把你帶壞。」
小姑娘好哄,抱一抱,親一親,委屈也就拋之腦後,連連保證以後會謹言慎行,再不隨意學嘴。
等瑾瑜去內室洗面,我立即吩咐人去把妙書堵嘴捆了。又讓人去宮門口等著侯爺,等他下朝出宮就請回家來。
侯爺回來得很快,見妙書跪在院中,可憐巴巴地看向他。
他眉頭微蹙,但很快便斂下情緒,坐到主位,神色淡淡地問:「她犯了何事?」
「她到瑜兒面前挑嘴,說了些髒詞混語,瑜兒學了去……」
我話還未說完,侯爺操起茶盞砸在地上。
看著碎裂的茶杯,亂濺的茶水,我仿佛看見了妙書的下場。
人有逆鱗,有動不得的存在,別看他庶子、庶女多,嫡子也有三個,加起來都不如一個瑾瑜在他心裡的分量。
所以這也是我將妙書堵嘴綁了,派人把他請回來處置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點,妙書是老夫人的人,賣身契在老夫人手裡,老夫人不是侯爺親生母親。
他們母子怎麼鬥都行,我可不想去沾染老夫人那條已經癲魔的瘋狗。黃土都埋到脖子,侯府早已分家,她還想把侯府的東西扒拉給她兒女,也不看看侯爺這人什麼性子,這些年她有沒有得逞過一次。
妙書被拽拉下去之前,她還一個勁掙扎,淚眼蒙眬哀求地看向侯爺。
侯爺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她,她被無視得徹底。
就像她的命一樣,老夫人也好,侯爺也罷,誰會真真正正在意呢?一個想著要她辦事,一個拿她當解悶的玩物。
隻有她自己覺得自己了不得了,可以飛上枝頭,鳥雀變鳳凰。
「瑜兒怎麼樣了?你罵她了嗎?」
04
看吧,愛與不愛明顯得很。
「我責問兩句她便哭得不行,哪還舍得罵,她已經知錯,這事便翻篇吧。」
侯爺沉默片刻:「外頭那個你不必放在心上,等上些許時日,我會給你個交代。」
交代?
大可不必。
但場面話我還是得說:「我自是相信侯爺。」
他說外頭還有事要走,我不會挽留,還會貼心提醒他注意安全。
看著他邁步離去的背影,我抿了抿唇。
要是我也能出去風流快活就好了。
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其實很想做寡婦!
可惜……
不能出去風流,但我可以去莊子小住,帶著瑾瑜去戲院聽個小曲,去茶樓喝個茶,吃個糕點,去金銀鋪子買買買。
隻要有心,總能給自己找到樂子。
女孩兒們得知要去莊子上小住幾日,個個心花怒放,姨娘們則來問要帶些什麼東西?
「都去過,你們尋思著帶,輕車簡從即可。」
都是婦孺,東西可以少帶,隨行護送的人不能少。
我還特意去詢問老夫人要不要一道去,她憤恨地瞪著我罵:「蛇鼠一窩,沆瀣一氣。」
我想妙書應當是死了,怎麼死的她十分清楚,更甚至親眼瞧見,所以嚇得不輕。
她不敢拿侯爺如何,就拿我當出氣筒。
我十分清楚自己是哪方陣營的人,靠誰庇護,靠誰吃飯。不軟不硬地頂回去後,歡歡樂樂帶著姨娘、閨女、兒子們去莊子小住了。
下馬車的時候,孩子們一個個裝得穩重知禮,大門關上,玩鬧聲、笑聲不斷。
姨娘們拿出看家本事,各有各的忙碌,唯有我找個安靜之地,往搖椅上躺,閉目養神。
終於可以稍稍松懈一時半刻,不用繃得那麼緊,裝得那麼累Ťů₌。
「母親……」
「噓……」
「母親睡著了,我們去別處玩。」
孩子們來了又去,都乖覺地不曾上前來打擾。
不管往後他們長大後會是什麼樣子,至少這一刻待我真心,也就不枉我不曾用微不足道的權力去欺凌折辱他們,盡我所能地護他們一場。
瑾瑜晚上要跟我睡的時候,我欣然應允,跟她講改良過後的童話故事。
待她睡眼蒙眬,親親她白嫩嫩的小臉:「睡吧。」
她立即笑嘻嘻地親親我的臉:「母親,晚安。」
無憂無慮歡心的日子總是過得太快,回城時皆是戀戀不舍。
「都別垂頭喪氣了,等秋收的時候我們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