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體育課,老師叫我和謝安去體育室搬運體育器材。
中途碰到了江止,少年身穿深藍色衛衣,見到我瞬間把臉瞥過去。
他身後常年跟著他的小跟班拉了拉他的衣袖,大喊:「江哥,你的暗戀對......」
話沒說完,被少年一把捂住嘴巴,眼眸兇巴巴地帶著警告。
「走吧,同桌。」
謝安一把拉住我的手,眉眼含笑。
江止的身影被謝安遮住。
體育室內,我掏出捂了很久的情書,沒好氣地丟進他的懷裡。
寫這封情書的女孩子是別班的,長得很可愛,雙手合十地拜託我交給謝安,然後我沒抵抗住。
謝安摩挲著信封,推了推鏡框:「你給我的?」
「不是。」
我從架子上拿出幾個籃球。
「呵。」
這一聲低低落下,伴隨著「撕拉」的聲音。
那人精心寫的情書成了片片雪花。
他將我抵在牆上。
Advertisement
鏡片反射出微弱的光,襯得他又冷又淡。
「沈檸,你看不出來嗎?」
「我看出來了。」
我背抵在牆上,冷靜地看向他:「你眼角的眼屎沒擦幹淨。」
謝安的臉瞬間黑了。
27.
吃完晚飯,下樓倒垃圾時。
巷口角落裡傳來悽慘的貓叫聲。
散落的垃圾,鐵皮碰撞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從巷子裡蹿出五六條貓,其中一條貓特別肥,此刻一臉驚恐的神情,「喵嗷」一聲從我腳邊逃脫。
好家伙,這隻貓不是我小區的街霸嗎?可以說整條街的貓都怕它。街霸能有這身肥肉全靠它能屈能伸,面對人類,肚皮一攤,食物盡來;面對同類,拳拳到肉。
我有些好奇,是哪隻貓把它揍得六親不認?
最後一隻貓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路燈照見它的花色,是小三花,也是江止。
它悲憤地對著月光「喵嗚喵嗚」。
「謝安你這孫子,真『喵嗚』該死。」
「老子都沒拉過阿檸的手,嗷,今晚一定把你咬得『喵喵』叫。」
28.
我越聽越感覺不對,江止的心聲很凌亂。
小三花走得搖搖擺Ťū⁷擺,最後來了個臉剎。
我看不下去了,拽住了江止的後頸,它身上很髒,於是我就將他帶回了家。
小三花這才看到了我,瞪大了雙眼,我竟然神奇地從一隻貓眼中看到了眼淚。
「喵嗚。」
「阿檸壞,壞阿檸。」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壞銀」,吵得我腦殼痛。
「是是是,我最壞。」
我邊說邊給它裝洗澡水。
誰料江止這貨怕水,對著水哈氣。
我拍它的貓貓頭:「乖一點。」
它呆住了,愣愣地看著我,然後就不說話了。
我洗得很順利,將它毛弄湿,打上沐浴露。
洗到一半,它變人了。
江止臉色酡紅,鼻尖沾上了一點泡泡,神情又蠢又萌,坐在大盆裡,歪著頭看Ṫű₉我。
濃重的酒味。
他眸中蓄滿了淚水,湿潤了濃黑的睫毛:「阿檸別討厭我,好不好?」
29.
「不討厭。」
我側過臉。
「阿檸要是不討厭我,為什麼不看我?」
「你先把衣服穿好。」
我背對著他,這不是討不討厭的問題了,我怕長針眼。
身後沒聲音了,我偏頭去看,少年眼尾嫣紅,眼淚一滴一滴地濺在水中,濺出小小的水花。
咳。
我用指腹擦幹淨他的淚水:「我不討厭你。」
「那就是喜歡了。」
江止仰起頭,不等我反應過來,飛快地湊上前。
接著我的唇上一熱。
再看他驕傲的小表情:「阿檸蓋了章就是我的了!」
完蛋,為什麼我臉會這麼熱?
30.
第二天,我被一聲巨響吵醒。
我匆忙地爬起,隻見江止掀開被子,再看看我。
臉上飛上薄紅:「你……我……」
「家裡沒多餘的床了。」
「哦。」江止呆呆地應道。
接下來他就像失了魂魄,我說什麼他就幹什麼。
他忘記了自己突然變人,但對被我看光和主動親吻這兩件事,他記得特別深,後面的事情他就不記得了。
進入校園,江止臉更紅了。
「我,我會對你負責。」
他慌忙地逃走。
我剛踏進教室,謝安就抬頭看向我。
「你昨天和江止在一起?」
「嗯。」
謝安哂笑:「沈檸你知道嗎?江止有自己的未婚妻。」
我一頓。
「畢竟江家也是大門大戶,這種從小訂下的並不稀奇。」
謝安握住我的手:「所以沈檸,別多想,也別喜歡他。」
「如果未來你真的需要另一半,多看看身邊的人。」
我抬眸看向他,勾唇:「你怎麼知道?」
「而且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江止了?」
31.
江止喜歡在半夜找我,像個夜貓子。
小三花嘴裡叼著一朵開得正好的花。
它一見我就露出肚皮,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給安靜的房間衝淡了孤寂。
小三花來了幾天之後,我給江止發了一條信息,大概是讓他以後別找我了。
傻貓:「!」
傻貓:「沈檸你在說什麼!什麼叫不要再找你!」
傻貓:「淦,你別走,我就在這附近,等我一秒,你給我解釋清楚!」
我又發出去一條:「聽我話,不聽話以後不撸你了。」
隨後發過去一個撸貓頭的表情包。
傻貓:「?」
我收起手機,樓上傳來一聲驚呼。
我還沒反應過來,肩膀被人一推。
瓷器碎裂的聲音,我被推了出去。
高空墜物。
「幸好砸中了貓,沒砸中人。」
有人感慨。
再次看時,是一隻小三花一瘸一拐地跳進了草叢。
地下留下了一攤鮮血。
那血也消失在了雜亂的草叢中。
我心下非常不安,連忙給江止發了很多條信息,沒有人回。
我知道這一切的背後都有人,無論是校園的霸凌,還是那天奇怪的人,校服的丟棄都是人為。
針對的對象就是江止。
而我隻是誘餌。
我衝進教室,將書包砸在謝安臉上。
「江止怎麼樣了!」
謝安扶了扶眼鏡,笑著問我:「你在說什麼?」
該死的,我沒有證據。
我忍下心中的怒火:「江止在哪兒?」
「不知道。」
謝安還在做著試卷,我強迫自己冷靜,跑了出去尋找江止。
身後隱約地傳來一聲輕笑:「真不公平啊。」
這幾天,江止沒有來上學,我到處搜尋小三花的身影。
沒有,沒有。
我茫然了,我才發現我不知道江止住哪兒。
問過老班,老班說江止出了一些意外,休學了。
我糾纏了謝安好幾天,甚至問他為什麼這樣做。
謝安摘下眼鏡,無所謂地笑了笑:「當然是嫉妒他啊,沈檸,你沒有兄弟姐妹,你不會懂的。」
「他啊,要是這麼容易死就好了。」
我走時將水杯砸了過去,謝安偏頭躲過。
起碼我知道了江止沒有事。
32.
冬至的夜晚冷得厲害。
朦朧中我似乎聽到了貓叫聲,我急忙地扒開窗戶,是有幾隻貓在外面,隱約間我看到了小三花,沒來得及穿好衣服,我跑了出去,冷風「呼呼」地刮在我的臉上。
路燈靜默地站在路邊,驅散了黑暗。
我這才看清,那隻貓是三花貓,卻不是江止。
無邊的孤寂將我掩埋,我怔怔地看向黑暗中的萬千燈火,卻不見少年從燈火中而來,再一如初見撲到我的懷裡。
我站了很久,再挪動腳時,發現腳已經凍得麻木了。
也不知道江止現在怎麼樣了。
突然一件帶著暖意的衣服將我包裹。
「笨蛋阿檸。」
頭上傳來帶著埋怨和笑意的聲音。
他握住我的手:「阿檸的手真冷。」
我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少年是江止,披在我身上的衣服帶著淡淡的柑橘味。
我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又沉悶,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眼眶熱熱的。
少年外面穿著一件毛衣,臉色很蒼白,眼眸溫柔地看著我,摸了摸我的臉才說:「對不起啊,我來晚了,最近太忙了。」
隨後他看了看手表,翹起嘴角:「十二點了。」
他掏出帶著體溫的禮物盒子,眼眸燦若星辰:「阿檸生日快樂。」
我扯下衣服披在他的身上,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有啊。」江止皺起眉頭,想將衣服扯下,「我沒關系的,我一個大男人……」
我擠進他的懷中,他的衣服很大,足以將我們都包裹住:「這樣我們都不冷了。」
「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江止耳根通紅,不敢看我。
「你最近去哪兒了?」
「家裡發生了一點事情,所以沒來得及告訴你。」
很好,傻貓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江止,你貓尾巴露出來了。」
少年表情逐漸地慌張,摸了摸屁股:「哪兒呢哪兒呢?」
他瞪大了雙眼:「你騙我?」
這是重點嗎?
「傻貓,笨死了,以後別亂翻東西。」
江止蒼白的臉上染上了嫣紅:「你怎麼知道?」
「還有,下次有危險,請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江止沉默。
「嗯?」
我威脅地掐著江止的腰。
江止眸色潋滟,小聲地辯駁:「你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少年嘆了口氣,捂住了我的耳朵,他的聲音似自很遠的地方而來,宛如明月滾進心裡。
「阿檸,我是為你而來。」
33.
事後我才知道,謝安是江家的私生子。
「我的父親不認可他,他就一直針對我。我剛轉到阿檸的學校,他也轉了過來。本來我隻想安安靜靜地追人的,也不知道哪兒傳出的『校霸』的名號。阿檸都不知道,我當時聽到我都氣死了。」
「不過我已經讓人調走了他,也讓他吃吃苦頭。」
「謝安說你有未婚妻。」
我問江止。
江止聽完跳腳:「該死的謝安,竟敢臨走時擺我一道,我才沒有未婚妻。」
江止咬了我一口,留下了一圈清淺的齒痕。
我揪著他的臉:「屬狗嗎?」
「屬貓,不對,阿檸怎麼知道我是貓?」
少年鑽進我的懷裡,仰頭眼巴巴看著我。
我笑:「這當然是秘密了。」
這怎麼可以告訴江止,我能聽到他的心聲,以及無數關於我的碎碎念。
「江止番外」
傻阿檸一定是忘記了,她小時候遇見過一隻髒兮兮的貓。
那時我初入這個人間,懵懵懂懂,人類嫌棄我,他們一邊說我可憐,一邊嫌棄我髒,是阿檸說要給我一個家。
其實她的父母是不同意的。
阿檸是個乖小孩,她活潑開朗,好奇一切東西,她很聽媽媽的話,周圍人都誇阿檸懂事。
遇到我之後,她將這唯一的不聽話給了我。
她將我帶回了家,精心地照ƭű̂⁼料我,她很孤獨,經常一個人在房間。
門外酒瓶的碎裂聲、巴掌聲、扭打聲、女人的尖叫啼哭聲混雜在一起。
這時候,阿檸就會縮在房間,反鎖房門,緊緊地抱著我。
一次次地從我身上汲取力量。
後來,阿檸搬走了,她的父母悄悄地將我丟棄。
再後來,我無意間完成了一個凡人的願望,我成了他。
在查到阿檸住的地方時,我激動得整晚沒有睡覺。
我花了幾個星期將阿檸從小到大的資料看了一遍,直到我看到了阿檸發在微博上的一張照片,是一隻三花貓。
於是我決定披著三花貓的外貌去看她。
好不容易轉到阿檸的學校,就是我究竟什麼時候被叫作「校霸」了!
媽蛋,我可是為了能讓阿檸各方面注意到,學習一直保持著前三。
反正沒引起阿檸的注意力,反而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阿檸身上了。
該死,你小子寫什麼破情書!
被逼急了,我就往走廊倒了水。
其實我無數次地出現在阿檸的眼前,都沒有讓她扒掉我褲子來得印象深刻。
她錯愕的樣子很萌,我本想給她一個溫和的笑容,順便說一句「沒關系」,結果用力過猛,我面目猙獰。
貓貓哭泣。
——
某天,阿檸突然問我是不是有一間房,裡面放滿了她從小到大的照片,以及丟掉的物品。
變成貓貓的我很懵,但是阿檸怎麼知道的?
阿檸你聽我狡辯,啊不解釋,我真不是變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