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我愛上你了,我不能不沒有你。」
他說他愛我,我愣住了。
我抬眸看向裴陽的眸子,嗤笑一聲道:「裴陽,若是半年前我興許會開心得找不到北,可現在你看看我……」
「我開心嗎?」
裴陽試圖在我臉上找出驚喜和開心,但他失敗了。
他的嘴唇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這是極其慌張的表現。
我剛走出幾步,裴陽看著我的紙箱子問:「現在是上班時間,你要去哪?」
我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輕聲道:「多虧了你,我就是被你要求開了的那個小助理。」
「怎麼可能?!」
裴陽神色驚愕,語氣肯定。
可事實如此。
我沒有搭理他,朝外面走去。
他也追了過來,似乎想解釋。
可我和他都熟悉的聲音讓我們止步。
「沈幼,走了。」
是賀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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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在公司外面,見裴陽追在我後面,用手一拽。
順勢他的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將我護在懷裡。
「賀知年!」
裴陽握緊了拳頭。
賀知年依舊笑著:「這麼多年了,你對莫依依的心還是如此啊。」
「讓莫依依看看董事長侄子親自給送包是多麼有面的事。」
「我這種被趕出來的私生子可比不上你。」
裴陽拽著包,神情驚慌。
「沈幼,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我埋在賀知年的懷裡悶聲道:「走吧,賀知年。」
上了車後,裴陽落魄地站在路邊。
賀知年看了我一眼。
「我沒事。」
沉默了一會,他說道:「你被開除這事我也是剛知道。」
我靠在椅背上說道:「反正該還都還了,還有餘錢給爸爸治病。」
「現在我該回家看看爸爸了。」
「媽媽說,爸爸的病已經快痊愈了。」
「等回家看看他們,拿了畢業證我再找工作。」
我偏過頭看向賀知年,他的神情柔和。
「那就休息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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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賀知年回家時,他說我和他也算是合作伙伴的關系,合理合情都該買些東西回家看看二老。
我沒攔著他。
我買了很多東西,回家時卻沒開門。
走得急,我也忘了拿家裡的鑰匙,就在門外等著。
「爸爸大病初愈需要休息,他倆這是去哪了?」
直到大中午鄰居買菜回來看見我時還驚訝了一番說道:「閨女,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你爸爸不是昨個咽的氣?」
「現在恐怕已經送到火葬場了。」
「什麼?」
我雙手無力,一下子軟了下去。
賀知年將我抱在懷裡:「沈幼……」
「我沒聽錯吧?」
我看著賀知年,淚水已經集滿了眼眶。
賀知年沉默地點頭。
「那為什麼媽媽還說爸爸痊愈了呢?」
莫大的悲傷淹沒了我,我支撐起身體。
「我……我要去火葬場,至少再見他最後一面。」
一路上賀知年都開得很快。
我在火葬場到處找人,直到看到了失去精氣神的媽媽。
「媽媽……」
媽媽回頭,我一把抱住媽媽。
「爸爸什麼時候不行的?」
「前天。」
媽媽摸著我的臉,顫抖著說:「你爸臨走前說了,你現在忙不給你添麻煩。」
我崩潰大哭:「媽媽,可是你知道我見不到爸爸最後一面有多痛苦嗎?」
「爸爸燒了嗎?」
媽媽搖搖頭:「還沒。」
我見到了爸爸最後一面,而不是一座冰冷的墓碑。
他閉著眼,看起來去得很安詳。
我顫抖著牽了他的手:「爸爸,那個兔子牌下輩子要記得好不好?」
賀知年向前本想安慰我,可當他看見我爸的時候愣住了。
我和媽媽置辦了爸爸的一切後事。
我告訴媽媽:「爸爸說你還年輕,希望能找一個疼你、愛你的新老公。」
「我和爸爸的態度是一樣的。」
「我會給你攢好多好多錢。」
媽媽刮著我的鼻子說:「我老了也沒什麼本事,你賺的錢給自己做嫁妝,給我做什麼?」
我搖了搖頭,隻笑不語。
賀知年眉頭微皺,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出來我的言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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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十幾天,公司給我漲工資希望我能回去。
還是之前那個職位。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我和賀知年動身回家。
他指了指那個老舊的兔子銀牌說道:「這個銀牌救了我一命,我一直將他掛在車裡。」
「可是這個銀牌並不是我的,現在我找到了它的主人,你猜是誰?」
我其實有了猜測,但是還是搖了搖頭。
賀知年伸手將銀牌拿下,戴在我的脖子上。
「是你。」
我的爸爸沒有爽約。
不管過程是怎樣的,我隻知道爸爸一直記著。
我握著那個兔子銀牌,從內心發出笑容。
「賀知年,謝謝你。」
賀知年看了我許久,像是有話說,但最後仍舊什麼也沒說。
回到了公司,最高興的莫過於我那陰陽怪氣的好同事。
好同事最近都快被文件壓死了。
她跟我吐槽:「那個莫依依幹啥事啥事不行,這文件都堆積成山了,基金證券一大堆要分析的。」
說話間,莫依依已經來到了我的位置上,聲音放得很大。
「沈幼,你真不要臉。」
「上大學的時候你就舔著裴陽,可裴陽喜歡的是我。」
「我以為你已經放棄了,怎麼?現在又要開始你那一套舔狗技能了?」
說完,她朝我扇了一巴掌,我抬手想擋,可手卻不聽使喚。
響亮的巴掌聲傳遍了整個辦公室。
「她為什麼不擋啊?做賊心虛嗎?」
我聽到有人小聲討論。
說句我得了漸凍症很難嗎?
很難。
我不想以自己是弱勢方去壓別人。
可也決不允許別人欺負我。
手恢復知覺後,我艱難地抬起手。
我那好同事一拍桌子,將我護在身後一個推搡直接將莫依依推到了地上。
「你敢推我?」
「我就推你了怎麼著?你找幼幼發什麼脾氣,你那好追求者不會現在喜歡幼幼吧?」
莫依依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真叫我說中了?」
「你有本事去找那個男Ŧûₕ人啊,欺負幼幼算什麼本事?真不要臉。」
好同事一頓輸出,莫依依這個在剛入社會的小渣渣直接就被說哭了,然後羞愧地跑了出去。
她拍了拍我的手,輕聲問道:「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衝她一笑:「你戰鬥力還挺強的。」
「那是。」那神情驕傲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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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董事長找你。」
董事長?
我和我的好同事對視了一眼。
我第一次坐董事長專用電梯去董事長的辦公室。
到了之後不見董事長隻見裴陽。
他看著我被打得通紅的左臉,伸出了手。
我依舊後退了一步。
「我隻是想給你上藥。」
我淡淡地道:「不用上藥,沒那麼嬌氣。」
然後又是一片沉默。
裴陽一把抱住了我,聲音顫抖著:「沈幼,我怎麼做才能挽回你?」
裴陽的懷抱還是一股少年氣,這是我當年最渴望的懷抱。
現在還不如賀知年的懷抱讓我有安全感。
我放棄了掙扎,輕聲道:「裴陽,你說你愛我,我現在有一個要求你能做到嗎?」
裴陽兩眼放光,激動地說:「你說,我一定都能辦到。」
我推開他,神色冷淡,語氣平靜地說:「當時在醫院的時候,你讓我給莫依依付醫藥費,那你知不知道我被查出了漸凍症?」
「現在沒幾年好活了,我的要求就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
「死後也不用來給我燒紙,就當沒我這個人出現吧。」
裴陽氣血上湧,嘴角甚至浸出了一抹鮮血。
「我……我不知道。」
他像失了魂一樣癱坐在沙發上,然後狠狠給了自己一拳,一拳接著一拳。
嘴裡還不停喃喃著:「沈幼……對不起。」
這麼看著裴陽好像是有幾分真心。
可我不會因為這幾分真心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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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賀知年坐在沙發上,他沒有開燈將一切表情都藏在黑暗中。
「怎麼不開燈?」
我摸索著燈的開關時,賀知年點了根煙,吐出一口煙霧說道:「沈幼,看醫生了嗎?」
我微愣,這才明白他說的什麼。
我輕輕應了一聲說道:「醫生說最好的情況能活十幾年。」
賀知年的聲音有些壓抑。
「所以你為了不讓你媽媽受人欺負,所以才給她攢錢是嗎?」
「你想到了所有人,想過你自己嗎?」
我也沒開燈坐在賀知年對面。
他算是我唯一想傾吐的人。
我想了想說道:「想過,我會給自己辦一場最好的葬禮。ṱūₙ」
「然後祈禱下輩子能好過些。」
賀知年忽然站了起來坐到我旁邊。
「那你完全可以僱佣我,我們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嗎?」
「我可以照顧你,你死後,我一定可以讓你的葬禮最好。」
「然後我會跟你一起祈禱,下輩子你能好過些,然後早點遇到我這麼好的合作伙伴。」
我死後,賀知年應該會傷心吧。
不過,自私一點也好。
所以我點了點頭朝他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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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裴陽果真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眼前。
可我總是能感覺到他強烈的目光,就好像自虐一般。
我和賀知年在一起時尤為強烈。
好同事也為我保駕護航,莫依依似乎成了跳梁小醜。
日子越過越好。
可這病始終是越發嚴重,有時候手腳都會沒知覺。
那時候賀知年便會親手喂我吃飯。
面積越來越大,時間也越來越長。
我在賀知年眼中看到了焦慮。
我朝他笑了笑說道:「賀醫生已經將我養得很好了。」
可他終究失去了之前那種天不怕、地不怕,桀骜不馴的樣子。
同事們都在等我和賀知年結婚。
可隻有我知道我和賀知年不會結婚。
我曾經提過讓賀知年解約,可賀知年看著精明實則一根筋。
他說他要讓我記得,下輩子早點找到他。
十年的時間一瞬而過。
我的大部分軀體已經完全沒了知覺。
賀知年亦如往常一樣,蹲下來為了打理頭發。
這一頭秀發著實好看。
賀知年更成熟了,是當下女孩們最喜歡的大叔類型。
可他的眼中的憂愁卻越來越深。
「賀知年,你會忘了我嗎?」
賀知年沉默了一會,熟悉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
光打火卻不抽煙。
賀知年的煙癮其實挺大的,但是怕我的身體受不了二手煙就戒了。
他開口時有些哽咽:「不會。」
「我給媽媽寫了一封信,給好同事也寫了。」
「我的呢?」
「你會發現的。」
因為從五年前開始,我就會每天給賀知年寫點東西,哪怕隻是純分享。
還有我們的照片,全部存在了他的 U 盤裡。
緊接著我叫賀知年低下頭,吻在了他的嘴角,笑了笑。
「賀知年,下輩子再見吧。」
賀知年緊緊抓住我的手:「沈幼,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