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陳兄頓時叫了一聲,想要追過去,卻被沈言卿攔住了。
這單薄的少年看似弱不禁風,可是卻將比自己高大的陳兄含笑攔得一動不動。
“陳兄,你該去看望你姑母了。”他笑著看著這英俊的錦衣少年,那少年迎著沈言卿一雙含笑的眼睛,竟然突然在心中生出幾分畏懼,支支吾吾片刻,這才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見他的確走了,與橋頭上一副懶得看過來的華服少女一同離開,沈言卿這才笑了笑,轉頭看著那個頭也不回地已經走得很遠,分明沒有把自己和那錦衣少年放在心上的小姑娘,隻見她背影纖細婀娜,薄薄的綠色的裙子在花草之間微微蕩起了波紋,就算是這樣無情的背影,卻叫人生不起氣來。
他明明幫了她,可是她毫不感激,抬腳就走,甚至都沒有想過給自己道聲謝。
真是個無情的丫頭。
第50章
想到這裡,沈言卿不由勾了勾嘴角。
他快步追了過去。
少年輕快的腳步聲在燕寧的身後響起,她詫異回頭,就看見沈言卿正笑吟吟地跟在自己的身後。
芝蘭玉樹一般的少年人,笑容溫柔繾綣,就像是一場夢。
噩夢。
看見燕寧回頭看自己,一雙漂亮的眼睛裡帶著幾分異樣排斥,沈言卿笑著問道,“你還記得我麼?”他雖然是在詢問燕寧,可是卻十分篤定,仿佛篤定了燕寧一定會記得他。
看著此刻這張充滿了柔和與優雅笑容的臉,燕寧卻覺得自己沒有半分觸動。她沒有什麼氣急敗壞的感覺,也沒有面對沈言卿時對他曾經對自己那樣無情的怨憤,隻是冷淡地轉過頭去,再也不理睬他了。
拂冬警惕地跟在燕寧的身邊,小心地防備這個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貴公子。
隻看氣度,這顯然是一位長於錦繡繁華的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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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們姑娘不喜歡他,甚至十分厭煩。
“我是沈言卿,你應該還記得。之前踏青的時候我們見過面。”沈言卿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對自己視而不見的女孩子了,更何況想到上一次,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站在楚王的身邊,十分依賴地抓著楚王的衣角,一向為人冷淡的楚王竟然允許她就那樣以尋求庇護的姿態躲在他的身邊,仿佛帶給她一個避風港。
明明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就算那個時候生氣惱火起來,也像是沒有利爪的小獸在色厲內荏地張牙舞爪。
沈言卿想到那時候楚王對燕寧的庇護,看向燕寧的眼底帶著幾分笑意與探究。
他沒有想過會在理國公府的園子裡看見燕寧。
聽說她是姜家的表姑娘。
他本以為姜家對這位表姑娘隻不過是面子上的愛護,並不會真正地疼愛。
就如同當初姜嬛曾經對他說過,理國公夫人養著燕寧這個表姑娘,不過是在討好老太太,叫老太太因為理國公夫人養育燕寧因此偏心理國公夫人,把姜嬛母女攔在了理國公府外。
他也本以為理國公夫人和那位生得明豔光輝的姜蓉對燕寧的疼愛都是虛偽與利用。
可是原來並不像是這樣。
這樣嬌氣的小姑娘,不是真心放在手心視作掌上明珠,等闲養不出這樣的脾氣。
因此,看著帶著幾分天真羸弱的燕寧,沈言卿覺得心情不錯。
沒有人會討厭性情純善又單純的女孩子。
隻是燕寧打從第一次遇到他,就對他充滿了敵意。
“是因為姜嬛麼?”見燕寧對自己不理不睬,沈言卿眼底帶著幾分笑意跟在她的身邊,就算看到她對自己煩得要命也不覺得有什麼不高興。
他一向都是高傲的人,也討厭被人無視,可是此刻在這個嬌小漂亮的小姑娘置之不理的模樣裡,沈言卿卻覺得有些有趣。他悠然地跟在她的身後,也不在意她對自己的視而不見,隻是帶著笑意柔聲說道,“如果是上一次在春華園,我唐突了你的緣故,我現在對你道歉。”
這人怎麼這麼聒噪呢?
燕寧覺得這些聲音煩得很。
就仿佛蒼蠅一樣。
可是她覺得沈言卿比蒼蠅還叫人煩,因為如果自己回應他,他的臉上一定會露出勝利的樣子。
因為他從前也曾經這樣逗弄過她,就算是她為了一些小事和他生氣,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有成親,沈言卿還不能露出他的本來面目,因此,他總是會跟在她的身後逗她說話。一旦她回了頭,忍不住和他說起話來,就會看到沈言卿得逞的樣子。
那個時候的燕寧以為沈言卿追著自己不放是因為喜歡她,因為想要和她說說話才一直逗她,可是現在想想,那多麼愚蠢啊。正是因為他帶給自己的這些錯覺,才叫燕寧覺得,嫁給沈言卿是個很好的決定。
可是當婚後,這個男人就變了臉,曾經的笑容變成了冷笑,曾經的溫柔變成了冰冷。
他還殺了她。
她為什麼要重新原諒一個曾經殺死她的人呢?
因此,燕寧的臉色變得越發平淡起來。
她一張雪白嬌嫩的臉上沒有表情,仿佛沈言卿的話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你叫燕寧,對麼?我聽王爺這樣叫過你。之前你說得對。你我並不認識,我對你的那些話未免十分輕浮。”見燕寧依舊沒有什麼反應,沈言卿微微一愣,有些茫然於自己竟然真的這樣不被燕寧喜愛,不過下一刻,他便笑著對燕寧和聲說道,“不過你不要遷怒我。我和姜嬛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笑意,可是燕寧卻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前世的記憶如同流水一樣全都湧入了她的腦海。
上一世,他也曾在她死前不久,用忍耐的眼神對她說道,“燕寧,我和姜嬛不是你想的那樣。”
明明是情投意合,沈言卿為了姜嬛什麼都願意去做,可是在燕寧失去了阿蓉後隻想要一個真正的答案的時候,他卻依舊在騙她。
他把姜嬛捧上了天,為了她做出那麼多狠毒的事,可是最後卻對燕寧說,他和姜嬛不是燕寧想象中的樣子。
這句話直到燕寧重生之後到了現在,都覺得惡心得不得了。
隻是比如上一世的如鲠在喉還有悲愴,燕寧覺得這一刻自己再一次聽到這句話,不過是想到了前世的那為數不多的一點記憶罷了。
她突然覺得上一世為了沈言卿曾經那麼傷心的自己有些可笑,抿了抿嘴角,她無聲地笑了笑,又覺得有些釋然。卻再也沒有和沈言卿有片刻交流,很快就到了老太太的上房。此刻老太太的院子外頭站著無數的丫鬟和嬤嬤,看起來就應該都是長平長公主帶來的儀仗。
長平長公主最喜歡奢侈的儀仗來表達自己端貴的皇家公主的氣象了。
甚至這些丫鬟還有嬤嬤們的目光也都帶著幾分肅靜與壓迫。
燕寧沒有在意這些,直接去了上房。
上房裡正傳來說話的聲音,別人的也就罷了,長平長公主那帶著幾分咄咄逼人的傲慢的聲音幾乎壓過了理國公夫人溫和的聲音,有幾分喧賓奪主的味道。
燕寧沒有停頓,走到了屋子裡,就看見府裡頭的女孩兒,除了四姑娘阿若不在之外,阿蓉阿蘭還有阿靜都站在長平長公主的跟前,長平長公主正含笑拉著阿蘭的手對一旁笑容十分淺淡的理國公夫人說道,“二姑娘生得好,性子也爽快,最合我的脾氣。當日我記得在春華園阿蘭與我家阿卿也十分投緣。”
這話昭然若揭,老太太便笑了笑。
她想到昨日燕寧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原來長平長公主還真是看中了阿蘭啊。
不過長平長公主的眼光不錯。
阿蘭生得嬌俏可人,性子爽朗活潑,父親如今做著戶部侍郎,母親的娘家也是書香門第的大家族,族人大多科舉出仕,在京都與地方上皆有聯絡。
更何況如今的理國公府尚未分家,阿蘭算是理國公府的姑娘,這身份自然又顯赫一層,她如今還有個十皇子妃的堂姐……這樣的身份,別說長公主的兒子,就算是做個王府的王妃身份也是足夠的。因此,見長平長公主拉著阿蘭不放手,老太太倒是心裡嗤笑了一聲。
說起來,她對長公主之子沒意見。
不過她對長平長公主之子有些意見。
端陽伯府亂成那樣,庶子成群,嫡庶不分明,還有個亂了綱紀的長平長公主,別說阿蘭已經跟魏國公府的七郎有了姻緣默契,就算是阿蘭沒有人家,她也不會把孫女兒嫁到端陽伯府那種亂七八糟的人家。
此刻看見長平長公主還一口一個阿蘭與沈言卿投緣,老太太便笑著說道,“這孩子性情活潑,跟個潑猴兒似的,能被長公主喜愛是她的福氣。隻是她一貫都是淘氣的性子,想必與沈家的公子能玩兒到一塊兒去。”
明明是投緣,怎麼成了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