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長公主臉上的笑容微微一變,驟然發現,似乎理國公府的反應和自己想象中不同。
她本以為以自己的兒子的人品才貌,理國公府如果知道自己相中了阿蘭,會十分歡喜。
畢竟,她的兒子在京都乃是世家貴女口中最出色的勳貴公子,不知多少人愛慕,想要嫁給沈言卿。
“那也挺好的。”半晌,長平長公主才僵硬地說道。
阿蘭都要被她握得手抽筋了,見長平長公主帶著幾分笑意仿若無事地松開自己的手,她頓時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正有些鬱悶長公主對自己這樣厚愛,就看見燕寧走進來。見到燕寧進來,阿蘭頓時露出笑容來。
長平長公主正觀察她的表情,見她臉上露出笑容,也看見了燕寧,便越發慈愛地對穿著薄綠色裙子的燕寧笑著招手說道,“這不是阿寧麼?多日不見,仿佛又長開了一些。”這嬌滴滴的小姑娘就算是殺了長平長公主也不會忘記。
畢竟,能被楚王愛惜的孩子是很難得的。
特別是當長平長公主以為燕寧隻不過是楚王心血來潮維護了幾次,之後就會置之不理厭棄到一旁的時候,這小姑娘卻已經進宮去,在皇帝和李貴妃的跟前露了臉,成為了李貴妃跟前的小紅人兒……她聽說李貴妃賞給這個小姑娘的珠寶首飾還有織錦全都是宮中最難得的稀罕的珍寶,就知道燕寧這丫頭入了李貴妃的眼,想必也入了皇帝的眼。
對於這樣得宮中看重的女孩兒,長平長公主一向都十分慈愛。
她對燕寧笑得無比親熱。
燕寧都已經習慣長平長公主對自己的這份和氣了。
她上前,用不會叫任何人挑出錯兒又最敷衍的樣子給長平長公主請安。
“給長公主請安。”她還帶著幾分柔軟的聲音說道。
“不必這樣多禮。過來叫我瞧瞧。”長平長公主便放下阿蘭把燕寧拉到面前。她剛剛就對阿蘭十分親熱,因此沒有在意一旁的阿靜。如今燕寧到了,長平長公主越發不把阿靜這個生父無用,母親不過是個豪門庶女的丫頭放在眼裡,因此對阿靜便多出幾分冷淡。
燕寧看著她隻對那些背後有利益和好處的女孩兒笑容滿面,卻對沒有幫襯或者不能幫襯她的女孩兒冷淡與無視,不由露出幾分不高興。
隻是她不願意叫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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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叫破長平長公主的踩地捧高,尷尬的隻會是被揭破一切沒了面子的阿靜。
更何況燕寧一點都不想叫阿靜入了長平長公主的眼。
她現在還更慶幸三太太今日沒有出現在老太太的上房,不然燕寧很擔心見了長平長公主母子,三太太會把這對母子的馬屁給拍穿了。
“我聽說你最近不怎麼在京都走動,也不大與其他貴女往來,也不參合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真是個貞靜的女孩子。”長平長公主想到燕寧背後的楚王,還有聽說楚王出徵之後也沒有斷絕的宮中送往理國公府的點心,不由眼底的笑容更甚,在燕寧沉默的注視之下,她柔和地對燕寧說道,“我就喜歡貞靜溫柔的孩子,而且你是王叔庇護的孩子,如今王叔出徵在外,難免惦記在京都的你。如果你有什麼煩惱,就來和我說,與我說也是一樣的。我也與王叔一般會給你做主。”
剛剛她還說喜歡阿蘭活潑爽朗,現在又說自己喜歡溫柔嫻靜了。
“我沒有煩惱。舅母們和表姐們都對我很好,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燕寧脆生生地說道。
“那你怎麼還在王叔的面前哭鼻子?”長平長公主笑著問道。
踏青那日她就發現了,這小姑娘在楚王的面前雖然沒有她親眼看見她哭出來,可是紅紅的眼眶還有湿潤的泛著水意的眼睛都叫長平長公主看得出來,這小姑娘在楚王的面前哭過。
“因為王爺對我很好也很縱容啊。”燕寧幹脆地說道。
她抽了抽自己被長平長公主握在手中的小手,見她微微一愣,似乎自己的回答叫她覺得十分奇怪,便順勢把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你說王叔對你好,縱容你,所以你就想要在王叔的面前哭鼻子?”這是不是有些恃寵而驕,有些嬌縱的脾氣?不過她的好王叔明明知道這小丫頭是這樣的脾氣,甚至還在他的面前哭哭啼啼,卻沒有叫她跟其他敢在他面前哭喪的人一樣滾出視線,就叫長平長公主覺得很詫異。
這份楚王對燕寧的獨特的忍耐叫她又多看了燕寧兩眼,不過想到燕寧得楚王的喜愛,如果她能夠在楚王的面前為沈言卿說說好話,想必楚王也會聽得進去。
如果那樣就好了。
想到如今在楚王麾下的那個叫自己如鲠在喉的端陽伯庶長子,長平長公主幾乎要撐不住臉上的笑容。
那個小子……如果真的有一日攜著無邊的戰功而歸,那自己母子在端陽伯的心裡隻怕就更沒有位置了。
到時候,端陽伯府哪裡還有她和沈言卿的立錐之地?
如果有一天,這有軍功又有楚王倚重的庶子挑起當年舊事,要求為他的那個母親討回公道,想要幫他母親拿回端陽伯夫人的位置,那長平長公主隻怕就成了京都的笑話了。
一想到如果有那一天,長平長公主就覺得透不過氣來。
想當年,她本想直接叫這庶子在襁褓中就消失掉,可是那時候她和端陽伯之間還有些龃龉,為了不和端陽伯在剛剛成親就生出嫌隙,因此長平長公主忍耐著這個庶子的出生,隻想著眼不見為淨。
因為她擔心自己對這個孩子出手會被端陽伯發覺,那時候會失去端陽伯的心。更何況不過是個庶子,又沒有太高貴的母族,日後還要在她皇兄的朝廷下討生活,那還能翻了天去不成?因為這樣,因此她養虎為患,當發現庶子已經不能被自己掌握,甚至他軍功卓著,還被皇帝欣賞稱贊過,還有端陽伯看向兒子越發滿意的目光,長平長公主才發現事情糟糕了。
她不能叫庶子上位。
因此,她必須要把庶子給打壓下去,然後給沈言卿尋一門最得力的妻族。
“王爺是個寬容的人。”燕寧見長平長公主看自己的目光十分飄忽,這種藏著掂量與打量的目光自然不是她喜歡的,因此她走到一旁,又給家裡的長輩請安。
此刻老太太的臉上十分溫和,完全看不出今日四太太在家中吵鬧會叫老太太多麼生氣。隻是想到老太太都已經上了年歲,大清早上還要遇到這麼多事,燕寧難免心疼,急忙捧著茶來給老太太說道,“您潤潤嗓子吧。”
老太太笑著接過燕寧的茶。
她喝了一口氣,叫燕寧坐在自己的身邊,就看見門口走進來一個風雅俊麗的少年人來。
這少年人笑容溫柔如同春風,眉眼之間都帶著幾分和煦與優雅,從門口的天光裡走進來的時候,就算是老太太這樣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都覺得心裡生出幾分歡喜。
“這就是我家的那個孽障了。”長平長公主笑著叫沈言卿上前來給老太太與唐國公夫人請安,見沈言卿萬分恭敬,她便笑著對老太太說道,“從前我就想著叫他過來拜見。隻是他之前一直閉門讀書,忙於苦功,因此就耽誤了。”她對沈言卿的風姿容貌都很有信心,雖然剛剛老太太不動聲色地駁了她要求聯姻的意思,不過在長平長公主的眼裡,老太太隻要看見了沈言卿,那就不會再拒絕這門婚事。
翩翩如玉的秀麗少年,誰會不喜歡?
“都說十年寒窗苦,從前隻怕你也吃了不少的苦。”老太太便笑著對沈言卿問道,“可下場了?”
“已經中了舉人。”沈言卿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出身,明明可以靠著皇帝在京都裡風光榮耀,可是卻自己晝夜苦讀,如今已經中了舉人,說一句少年俊傑也不為過。
長平長公主很驕傲兒子的這份出色,因此聽到老太太問,便忍不住笑著說道,“等到了後年就叫他下場春闱。隻是那時候人才濟濟,隻怕他是不成的了。”她明明是在謙虛,可是一張臉上得意與炫耀卻撲面而來,老太太掃過長平長公主十分驕傲的樣子,再看沈言卿那斯文溫潤,不驕不躁的模樣,倒是對這樣沉穩溫和的少年多了幾分和氣。
“少年舉人,這已經是勳貴子弟之中難得一見。難得得很。”
“比不上貴府二老爺。當初侍郎大人年紀輕輕便高中榜眼,是京都中難得的人物,這麼多年,勳貴之家一直都以姜侍郎做為榜樣呢。”長平長公主便笑著對老太太說道,“日後如果能叫我家阿卿多得姜侍郎幾分教導與指點就好了。”這話顯然是叫沈言卿和姜侍郎多親近親近的意思,老太太聽了便笑著搖頭說道,“我家老二脾氣刻板嚴肅,又沒有耐心,不是個能教導人的性子。”
她已經第二次拒絕自己,長平長公主臉上的笑容不由微微一滯,許久之後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
“老太太您……”
“我也曾聽聞侍郎大人當年高中榜眼的風採一時無兩,隻恨不能親眼見到當年的盛況。”沈言卿見老太太笑著看著自己,頓了頓,目光掃過坐在老太太的身邊一臉百無聊賴,正扭著自己腰間玉佩垂著頭不吭聲的燕寧,便笑著說道,“您府上的四老爺同樣才名出眾。雖然沒有出仕,可是才華橫溢,這麼多年,晚輩一直都在收集四老爺的詩書文墨。若是您答應,可否能叫晚輩去拜訪四老爺一番,叫晚輩能與憧憬的長輩一同研習詩書?”
他沒有執著於姜侍郎,反而提到了一事無成隻有個風流才子之名的姜四老爺。
燕寧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屋子裡大家的說話,聽到這裡不由微微一愣。
她記得沈言卿是個無利不起早的性子,她四舅舅沒有出仕,因此在長平長公主母子眼裡,她這個舅舅應該算是無用的人,沈言卿怎麼突然要親近起他來了?
沈言卿這話明顯是擅做主張的。
不怕氣死他母親啊?
果然,當燕寧聽到沈言卿的回應,聽他要去拜訪風花雪月才京都浪蕩慣了因此有個才子名號卻沒有半點用處,甚至還有可能會叫沈言卿近墨者黑也變成個老紈绔的姜四老爺後,下意識去看長平長公主的臉,卻見長平長公主臉上雖然在笑,可是一雙垂落在腿邊的手卻微微顫抖起來。
顯然長平長公主被氣的不輕。
第51章
而且以長平長公主這樣錯愕的樣子,顯然沈言卿這份說辭並不在長平長公主的意料之中。
不是沈言卿臨時起意,就是沈言卿這些話沒有和長平長公主提過。
燕寧坐在老太太的身邊,看著長平長公主十分惱火的樣子,心裡哼了一聲。
再疼愛兒子又有什麼用呢?
沈言卿從不跟長平長公主這母親的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