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也沒有什麼關系。那小子就是個二皮臉。”姜衛擺手叫阿靜不必自責,兄妹兩個說了一會兒話,便一同去了陳泰暫時停留的屋子。
此刻陳泰的屋子裡正傳來三太太急切的聲音。
“大人,我侄兒沒事吧?”三太太看見陳泰臉上的那一臉的血都覺得腿軟,見陳泰昏迷在榻上,身上是斑駁的血跡,她一下子扶住身邊的丫鬟,看著太醫慢條斯理地起身。
她倒是十分急切,然而太醫卻不慌不忙地說道,“沒有大礙,隻不過是一些皮外傷罷了。”雖然這少年看起來一臉的鮮血瞧著猙獰無比,可是其實並沒有什麼大事,也沒有傷了根基,隻不過是外表悽慘,養養就好的那種。
因此太醫隻建議三太太把陳泰臉上的血都給洗幹淨,然後用些外傷藥,過段時間就沒有大礙了。
“可是我看阿泰這臉上血呼啦的……”三太太看見陳泰臉上的鮮血還在滴落,不由對太醫說道,“大人,阿泰是陳家的嫡長子……”
“沒事。”再嚴重的傷太醫也見過,如陳泰這種,明擺著就是小輩打架而已,他真是不明白三太太。
有這個時間跟他歪纏,不如趕緊把這陳泰臉上的傷都給弄趕緊抹上藥,總比幹看著強對不對?
因為三太太接連追問,太醫就覺得有點鬱悶,仿佛三太太很不相信他的診斷似的。隻是這是在國公府裡,眼前的是他不想招惹的權貴女眷,因此太醫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叫一旁守著的兩個三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給陳泰清洗臉上的血跡,然後告訴她們怎麼上藥。
等給陳泰臉上的藥鋪好了,太醫這才轉身走了。
三太太顧不得道謝,整個人撲在陳泰的榻前,十分慌張。
這如果叫她的兄嫂看見,隻怕她就是罪人了。
“阿泰。”她不由慈愛地叫了兩聲。
或許是因為已經昏迷得足夠久了,也或許是因為臉上的傷痛叫他無法忍耐,片刻之後,這少年才慢慢地張開了眼睛。他看起來還有些迷茫,顯然完全忘記了自己挨打那一刻和之後的事。然而目光落在含淚看著自己的三太太的臉上,他怔忡了片刻,這才想起來在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不由虛弱地想要從榻上起來,低聲說道,“姑母,我……”他想要說點什麼,恍恍惚惚的時候,就看見門口站著幾個人影。
最後面,躲在一個高大挺拔的少年身後的婀娜的女孩兒,叫他的眼睛一亮。
那一刻,他的眼睛都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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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太看著他不同以往的眼神,下意識地往後看去,頓時臉色一變。
“你們還敢來這裡。”她一邊說,一邊去看侄兒的眼神,正看見陳泰的目光仿佛被牽絆一樣,滿滿地都落在燕寧的身上,眼底帶著幾分痴痴的意味。這個樣子就叫三太太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知道自己想到的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然而輸人不輸陣,她沉著臉看著姜衛和燕寧問道,“怎麼,是來看看阿泰還有沒有叫你們給打死不成?”她的臉色鐵青,阿靜不由在一旁皺眉說道,“母親,這件事本就是表哥該打。”
“你住口!”三太太見阿靜這樣說,真是氣得半死。
她都是在為了誰啊?
明明隻要她做得好,陳泰就可以是阿靜未來的夫君。
如今陳泰的目光卻都叫燕寧奪走,這對於阿靜來說難道不是奇恥大辱?
阿靜怎麼這麼沒心沒肺,要護著燕寧這個小狐狸精?
難道被奪走了陳泰的心,還不夠丟人的不成?
“表哥。”阿靜卻不理睬三太太對自己的訓斥,隻是緩緩地走到了臉上全都是色彩斑斓的傷藥,可是卻還是探著頭去看燕寧的陳泰的面前,見他聽到自己開口茫然地看著自己,她便看著陳泰冷冷地問道,“你這一次挨打,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沒錯吧?”她已經聽燕寧說了之前在老太太上房發生的爭執。
無論是姜衛打人,還是燕寧在三太太面前解開了陳泰的真面目。
她年紀也並不大,此刻美麗的臉板起來,不由露出了幾分嚴肅與叫人不能反駁的氣場。名叫陳泰的少年已經看不出那一日的英俊,仰頭看著這樣的阿靜,他訥訥了幾聲,又急忙說道,“表妹,我隻是真心……”
“什麼真心假意!表哥衝撞了我表妹,就是個登徒子罷了。你但凡對我表妹有半分尊重,也不應該做這樣的事。既然涎著臉厚著臉皮不管不顧,挨打也是活該。”
阿靜一口打斷了陳泰的話,免得他說出什麼真心愛慕之類的話叫燕寧更加無地自容,看著陳泰詫異又不知如何是好地看著自己,她垂了垂眼睛,轉頭對三太太說道,“母親您都看見了。表哥人品不端,因此挨了教訓,三哥哥在這件事裡也沒做錯什麼。倒是表哥……舅舅與舅母也應該好好管管了。”見了美貌的女孩兒就追在後頭這種事,簡直叫人厭惡。
阿靜突然想到那一日燕寧拉著她的手,叫她不要理睬陳泰。
她不由有些感慨地看著三太太。
連燕寧這樣膽小柔弱的閨中女孩兒都知道陳泰是個什麼貨色。
她就不明白了,自家母親一向都很伶俐,怎麼就一心一意地覺得陳泰是個好的呢?
“你怎麼能非議自己的長輩。”
“長輩也沒有個長輩的樣兒。”嫡舅舅與舅母並不十分喜歡自己這個庶出女生的女兒,阿靜其實都知道。
隻是平日裡三太太與娘家過於親近,她也知道母親的那點虛榮心,因此沒有多說什麼。
“表哥,如果你還有半點廉恥之心,今日這頓打等舅舅問起來的時候,你都不會說緣故。”見陳泰垂頭喪氣地看著自己,阿靜的臉色淡淡的,看著榻上正仰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陳泰說道,“不然,不僅丟了你的臉,也丟了舅舅的臉。舅舅如果知道你是一個天天打著看望姑母的旗號卻想要再見個小姑娘的貨色,隻怕舅舅要對你十分失望。”
嫡長子怎麼了,她那個舅舅嫡子不止一個,庶子就更多了,嫡長子犯了錯,後頭也有不知多少的兄弟等著把他這個兄長給踩下去呢。
“那,那我。”陳泰訥訥地說道。
“你之前在外頭招惹了人,不知道是誰打的。”阿靜溫和地說道。
陳泰從前一向沒怎麼把阿靜這個美麗有餘風韻不足的表妹放在眼裡,覺得她無趣,此刻卻覺得自己在表妹的眼裡渺小得不得了,隻能默默地點頭。
他竟然不敢反駁。
“那你現在還暈著嗎?”阿靜和顏悅色地問道。
“不了不了。”陳泰一下子就聽明白了阿靜這話裡的意思,頓時就跳了起來,哪怕頭暈目眩,可是還是在三太太詫異的目光裡對三太太胡亂地作揖說道,“改日……以後……我,我和姑母日後再說。”
他算是被姜衛給打怕了,一想到那沉重又堅硬的拳頭砸在臉上的感覺,他哪裡還敢提再登門拜訪的事。隻是一邊說,他一邊忍不住拿眼睛去看躲在姜衛身後不說話的燕寧。見她單薄羸弱,纖腰嫋嫋,眉目有羸弱之態,比阿靜肅容冷淡和姜衛的橫眉立目比起來,小小的女孩兒仿佛開放在春天的顫巍巍的花朵兒。
他看著燕寧,有些舍不得走。
“你如果還不走,以後我叫人打你。”燕寧突然探頭對這個輕浮的人說道。
一瞬間,顫巍巍不堪風雨摧殘的花朵兒,頓時翻了臉長出了利齒。
陳泰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小姑娘。
“你……”明明應該是最柔弱可人的姑娘。
“以後如果你敢在外面說出我半個字,我就叫人打斷你的腿。”燕寧抿了抿嘴角,突然拿出了楚王給自己的腰牌,在陳泰的面前一晃之後對他說道,“我有好幾個表哥,各個兒都是護著我的。以後別叫我看見你,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她就算是兇狠的樣子也並不叫人畏懼,然而陳泰看著她,卻仿佛那一刻清新的嬌嫩的清荷瞬間崩裂了一樣,看了燕寧許久,竟然顧不得旁人,搖搖晃晃,失魂落魄地走了。
顯然被打擊得不行了。
三太太看著侄兒搖搖晃晃的背影消失,不由憤怒地看著燕寧。
燕寧想到三太太之前的想法,便鼓起勇氣對三太太小聲說道,“三舅母,你看,這人也不是什麼好人。所以三舅母,你也不要喜歡他了吧。”
不要再想把阿靜嫁給這種貨色,再尋別的好的吧。
燕寧充滿期望地看著三太太,三太太已經看著燕寧那雙真誠清澈的眼睛說不出話來了……她實在想不到,燕寧明擺著壞了這門婚事,竟然還敢在她的面前大放厥詞!她想大聲斥責燕寧,卻叫阿靜抓住了手。
“母親,做人得知道好歹。你還想被父親關起來嗎?”阿靜低聲問道。
她不可能眼看著三太太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陳泰,就把家裡的大大小小都給得罪了。
陳泰算什麼東西。
三太太已經嫁到姜家,就應該跟姜家的人一條心,而不是那個什麼陳泰。
她的神色變得格外嚴肅。
三太太一愣,霍然想到一向疼愛自己的姜三老爺就為了家中的一點子小事兒,完全不顧多年夫妻恩愛,把她給關起來的那段幽禁的時光。她被姜三老爺給嚇壞了,如今想想越發惶恐起來,在阿靜告誡的目光裡頓時不情不願地閉了嘴不再說話了。
見她不說話了,燕寧頓時松了一口氣,對阿靜怯生生地笑了笑,便對臉色發黑的三太太低聲說道,“三舅母,那,那我和三表哥回去了。”她拉著姜衛就跑,看起來很擔心被三太太斥責的樣子,三太太是拿她完全沒有辦法了,隻能回頭含恨瞪了吃裡扒外的阿靜一眼,自己歇著生悶氣去了。
燕寧抓著姜衛一同到了院子裡。
“三表哥,這次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