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還記得他的名字!不過是個輕浮的登徒子罷了,記住他的名字還給他面子了呢。隻是雖然不記得他的名字,他的人我倒是記得。”燕寧頓了頓好奇地問道,“王爺您還記得?”
她就聽見了一聲冷笑聲。那冷笑聲叫她莫名抖了一下肩膀,怯生生地看著楚王小聲兒說道,“我,我不想記得惡心人的名字。有這個功夫,還不如記得王爺喜歡什麼,給王爺多寫一些書信。”她抿了抿嘴角,遲疑了一下,從自己的荷包裡摸出一枚平安符遞給冷眼看著她的楚王。
“這是今年給王爺新求的。雖然王爺回京了,不會刀劍無眼了,可是戴著平安符,能叫王爺順遂喜樂。”
她覺得這一刻,自己的心裡莫名緊張得不得了。
小小的平安符精致得很,楚王看了片刻那雙雪白的小手上捏著的平安符,淡淡地拿過來。
哭包的眼睛閉上了,隻怕他不接,下一刻京城都會被淹沒。
他剛剛回京,還是別鬧出這麼大的水患才是。
“沈言卿還在糾纏你?”他一邊把平安符收好,一邊突然開口問道。
“還好吧。我不怎麼出府,家裡也不叫沈言卿來的。”燕寧老老實實地說道。
“怎麼,他糾纏你,反倒成了你要躲著他?”楚王伸手,帶著薄繭的手指捏住了燕寧的下顎,叫她抬起頭看著自己。隻是入手的細膩觸感卻叫楚王微微皺眉。
此刻坐在自己對面可憐巴巴的是個生得清豔柔弱的女孩子……他遲疑了一下松開了手,覺得似乎燕寧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馬車中淡淡的酒氣裡還隱約夾著柔軟的甜甜的香氣……隻是此刻的怒氣還在心頭,楚王顧不得那一瞬間的不同的感覺,隻看著燕寧冷冷地問道,“當日我在蜀中對你說過什麼?”
燕寧隻覺得自己的下顎被修長的手捏住的那一刻,自己的心一下子要炸裂了一樣。
可是下一刻,楚王就仿佛嫌棄一樣松開了手。
她心裡一下子就黯然了起來,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您,您和我說了許多話,不知您問的是哪句。”她這話帶著幾分負氣,又帶著莫名的嬌縱,楚王沉默了。
好啊。
這哭包還是囂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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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囂張都衝著他來了。
“我叫你可以更囂張。”
“我囂張了呀。”燕寧辯解說道。
“如果當真囂張,沈言卿攔住你的時候,你就該給他兩耳光。”見燕寧看著自己呆住了,楚王忍不住訓斥她說道,“叫你囂張,你自己縮了脖子!沒用的……你顧忌什麼?顧忌長平麼?還是顧忌端陽伯?!什麼東西敢攔著你,就幾巴掌叫他知道你不是他能惹得起的,這才是囂張。”他的聲音嚴厲,仿佛是在訓斥,可是燕寧卻覺得自己的眼眶酸澀,隻覺得滿滿的都是又酸澀又溫暖踏實的感覺。
“我知道了。以後我,我聽王爺的話。”燕寧就想,自己此刻被楚王這樣護著的感覺多麼幸福啊。
她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安穩了。
就仿佛有定海神針,就算無數的風浪席卷而過,可是燕寧的心裡都是安穩的。
“哭什麼。”楚王見哭包竟然哭了,頭更疼了。
“我就是覺得高興。王爺您這麼好,我覺得您就像是上天賜給我的。”燕寧抹著眼淚抽噎地說道。
那上天對他真的太無情了。
楚王面無表情,微微抬頭想去給這哭包擦眼淚,隻是想到剛剛那細膩的觸感,他頓了頓,抬起的手還是落下。
燕寧一眨眼已經哭成了大白兔。
“我已經回京,你不必懼怕。如果他下次再糾纏你,你隻管動手。”見燕寧拿出了袖子下的帕子擦臉,楚王呼出一口帶著薄薄酒氣的呼吸對燕寧繼續冷著臉說道,“別再叫本王知道你忍氣吞聲,不然……”
不然怎麼樣呢?楚王看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燕寧,突然在心裡想,這樣脆弱單薄的小家伙兒,如果失去他的庇護,隻怕會很不容易活得長久。他想了想理國公府上的人,又想了想十皇子,似乎都不是完全可靠的,那句“不然本王就不會再庇護你”的話就莫名沒說出口。
或許是喝多了。
他竟然說一句威脅她的話都變得困難。
“我都知道的。我隻是不想叫您與長公主之間難做。”
燕寧最終還是說了真心話。
她何嘗不想給沈言卿幾耳光呢?
隻是她知道,她一個小姑娘對沈言卿說幾句不好聽的話,用言辭羞辱他,這些或許長平長公主不高興,卻不會鬧起來。
可是如果她給沈言卿幾巴掌,沈言卿臉上挨了一個女孩子的打,那長平長公主就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的。
如果鬧大了,必然要扯出遠在蜀中的楚王。
楚王在蜀中有那麼多的公務在身,難道還要卷入京都這頭關於一些年輕男女愛恨情仇的官司裡,越發操心不成?
因此燕寧一直忍著。
她隻是希望自己不要叫楚王那麼費心,叫楚王可以輕松一些。
此刻,她就垂了頭,吸了吸鼻子低聲說道,“也不知道為什麼,見到王爺我就忍不住想哭。”她其實已經很久不哭了,在家裡的時候,在家人的面前,甚至遇到壞人都不會哭的,可是每一次遇見楚王,她都覺得忍不住地想要哭鼻子。此刻見楚王嫌棄地看著自己,燕寧有點不好意思,低聲對楚王說道,“我是個好大的麻煩。王爺總是為我煩心。”
她竟然還都知道。
楚王閉上眼,皺眉“嗯”了一聲。
“不過王爺這麼快就散了陛下的宴席,我覺得陛下似乎很舍不得王爺似的。”燕寧唯恐他還罵自己,急忙換了一個安全點的話題。
楚王沒睜眼,稜角分明的面容越發冷硬,聲音也冷硬到了極點。
“不是你說困了麼。”
第80章
燕寧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是因為我麼?”不知道為什麼,燕寧覺得心生惶恐。
她覺得自己的心裡歡喜,又覺得心生恐懼。
明明是期待楚王說是因為她喊困了才結束了宴席。
可是莫名的,燕寧又恐懼楚王給她這樣的答案。
王爺對她太好了,叫燕寧覺得恐懼。
他對她這麼好,可是如果有一天,他不理她了,她一定會痛苦得仿佛死掉。
曾經得到過這樣的庇護,那失去的時候……燕寧真是都不敢想了。
她的臉微微繃緊,然而楚王閉著眼睛卻沒有看她,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燕寧又想哭了。
她努力地捂著嘴,不敢叫楚王聽見自己小小的哽咽聲。
如果她說害怕王爺以後不喜歡她,疏遠她了,那對王爺來說也是沉重的負擔吧。
可是在此刻被楚王庇護的時候,燕寧卻還是想要更快活地過每一個被楚王維護的生活。她努力忍住了眼底的眼淚,又急忙對楚王感激地說道,“我沒有想到是這樣。我,我其實隻是對貴妃娘娘撒嬌的。”她有點不好意思,楚王卻沒有開口,許久在燕寧有些忐忑的目光裡平淡地說道,“你身體弱,本就應該早點休息。”
“我身體已經好多了。”燕寧急忙說道,“太醫正一直都在給我調養身體。”
自從去年的時候她落水,楚王命太醫正來給她看病,那位一向眼高於頂,除了宮中貴人壓根兒就不會去勳貴府邸看診的太醫正就每隔一段時間準時來理國公府報道,一副一心一意給燕寧調養身子的樣子。
雖然這中間燕寧去了一趟蜀中,折騰回來以後身子骨兒又壞了些,前功盡棄,把太醫正氣得夠嗆,不過老大人是個威武必定屈的雅量之人,想到楚王的冷眼還有宮中貴妃娘娘溫和的笑容,太醫正還是憋著一口氣,重新給燕寧調養身體。
燕寧的身體經過這半年時間,已經養得差不多了。
因此,她覺得自己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