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寧擔心得不得了。
她說不清這會不會是九皇子做的事。
可是無論皇帝的昏迷是不是另有原因,她都想要進宮去。
上一世她什麼都沒有參與,被動地知道一切。
可是這一世,她想陪在楚王的身邊,無論經歷什麼都和楚王在一起。
楚王見燕寧露出幾分堅定,嚴肅的臉帶著幾分柔和,摸了摸燕寧的臉頰和聲說道,“你不必害怕。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護著你。”他也說不清宮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不過既然李貴妃命人傳信出來,就說明皇帝的情況並不好。
雖然楚王看似對皇帝的行為頗有許多不認同,可楚王卻不得不承認,他把皇帝當做是自己最親近的人。或許僅次於燕寧,可皇帝卻的的確確是楚王願意為之付出一切,曾經為了他的天下在外浴血沙場的家人。
楚王對皇帝的感情深厚。
那是他最親近的家人。
名為叔侄,可他是養大了楚王的人。
此刻握了握燕寧的手,楚王不再說什麼,帶著燕寧就往宮中去了。
叫燕寧嘖嘖稱奇的是,兩個總是哭唧唧的小家伙兒這一次被吵醒,竟然沒有哭鬧,反而乖乖地送了步履匆匆的父親母親離開了家。
燕寧覺得兩個孩子其實有一種天生的懂事與乖巧,然而此刻卻也不是自誇的時候,等她進了宮去了皇帝的寢宮,就見寢宮之中已經簇擁著許多的人了。
李貴妃正在一旁和滿頭是汗的太醫正說著什麼,太子臉色慘白地坐在皇帝的龍榻旁,手足無措。在他的身邊,太子妃帶著四個小皇孫專注地看著昏迷在床上,除了呼吸平穩之外卻沒有清醒的徵兆的皇帝。
見楚王與燕寧到了,李貴妃急忙走過來低聲說道,“陛下之事尚未驚動眾人,如今……”她的臉色格外難看,楚王便微微頷首看向太醫正問道,“陛下的情況如何?”
“陛下的脈象極怪,有些像是中毒,又有幾分不像……臣等實在找不出原因。不過不管怎樣,陛下醒不過來,隻怕是當真身體出了問題。”太醫正上前,俯身對楚王說道,“王爺,太醫院正在研究陛下的情況。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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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難地皺了皺眉頭,對楚王不安地說道,“陛下隻怕是有些不好。”他戰戰兢兢地說了這樣的情況,明擺著擔心楚王大怒把他們太醫院的廢物都拖出去先給殺了。楚王卻並沒有訓斥他,隻是皺眉問道,“這麼說,陛下隻怕是醒不過來了?”
太醫正兜圈子說了那麼多,不就是這個意思麼。
楚王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太醫正便滿頭大汗地應了一聲。
燕寧捂住了嘴角。
“醒不過來是什麼意思?”她有些呆呆地問道,“難道,難道陛下就一直這樣昏迷著麼?”
太醫正苦笑。
他竟然不知該怎麼回答楚王妃。
“陛下昏迷之前,是誰在服侍?”楚王如今沒有時間和太醫正說沒有意義的事,正容問道。
李貴妃便在一旁說道,“今日陛下沒有傳召嫔妃侍寢,是一個人睡。內侍服侍他更衣之後,陛下說是想再看幾封奏折,隻是看了幾本,陛下要回去就寢,站起來後就暈厥了過去。”
如果皇帝是被嫔妃侍寢,說不得可能是用了什麼歡愉助興之物,過於興奮因此暈厥,那李貴妃倒是還覺得情有可原。可是皇帝突然就毫無預兆,甚至突然就暈倒了,李貴妃也覺得十分茫然。
燕寧正在一旁聽著呢,聽到李貴妃說皇帝是一個人的時候暈倒,並沒有捎帶上李貴妃太子或者十皇子,便先松了一口氣,急忙問道,“那陛下就寢之前有沒有吃過用過什麼?”
李貴妃便微微搖頭,看了一旁一個戰戰兢兢的內侍一眼。
“服侍陛下的人說,陛下今日隻喝了一碗湯。隻是那碗湯我已經叫太醫院的人看過,沒有什麼問題。”隻是太醫院的人也說皇帝的脈象奇怪,這有很大的可能是中毒的徵兆,可到底是中了什麼毒,又是怎麼中的毒,又或者這中的毒會影響皇帝多少,都叫人摸不著頭腦。
李貴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楚王說道,“如今陛下昏迷還被瞞著。可是到了明日必然是瞞不住的。前朝的事,我是不懂的。隻能請您出面處置。”她鄭重地給楚王福了福,楚王沒有應聲,隻是帶著燕寧走到了皇帝的龍榻之前,擺手叫太子等人不必行禮,坐在床邊摸了摸皇帝的脈象。
他檢查了皇帝的身上一番。
皇帝一動不動,雙目緊閉,如果不是尚且有微弱的呼吸,燕寧都覺得皇帝已經駕崩了。
楚王閉了閉眼,對太醫正問道,“這毒對陛下的龍體會有怎樣的問題?”
他頓了頓才繼續問道,“陛下會不會因此毒而駕崩?”
駕崩……這樣犯忌的話,隻怕也隻有楚王敢在此刻說起了。
“這是說不清的事。隻是如今陛下雖然脈象奇怪,卻似乎暫且沒有性命之憂。隻是若長時間找不到醫治的辦法,隻怕陛下慢慢就……”
太醫正支支吾吾,不敢如楚王那般大逆不道把駕崩掛在嘴邊,然而連燕寧都聽懂了,皇帝暫且沒有性命之憂,不過這不知是什麼毒卻有些厲害,或許慢慢地侵蝕皇帝,皇帝就在昏迷之中什麼時候駕崩了也說不好。
她有些不安地看著躺在龍榻上無聲無息的皇帝,眼眶微微發紅,卻努力忍著不能在這時候掉眼淚給大家添亂。
可是她的心裡是難受的。
皇帝對她一直都很好。
不管怎樣,就算是她曾經因為上一世的那些事有些埋怨他,也曾經不喜歡他,可是到了如今,燕寧還是希望皇帝活著。
用爽朗的笑容,用色厲內荏的樣子,用什麼叫人生氣的樣子都好……她希望皇帝活著。
“陛下既然昏迷,那就不能理政。太子暫且監國吧。” 楚王淡淡地說道。
李貴妃看向太子,太子一愣,急忙俯身說道,“叔祖,我想在宮中照顧父皇。父皇乃是天子,必然洪福齊天,過不了幾日必然會康復的。”他自幼喪母,與皇帝之間父子感情極深。而且皇帝於諸皇子之中隻愛重他這個長子,將所有的疼愛還有倚重都給了他,在太子的心裡,皇帝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如今皇帝昏迷,太醫院竟然束手無策,他身為人子怎麼能離開君父的身邊呢?
這話叫楚王微微皺眉,看向他說道,“宮中任何人都能照顧陛下,可是能代表陛下監國理政的卻隻有太子一個。如今正是風雨飄搖之時,太子做這樣小兒女之態,真是令人失望。”太子固然孝心可嘉,可這種時候不知需要孝心,也需要安定朝堂。
太子被訓斥得滿臉通紅。
“且陛下心中家國天下最重。你既然想要孝順陛下,就要當起重任,在陛下無法理事之時將前朝的重擔擔負起來。日後陛下醒來也才能夠放心前朝之事。”
楚王見太子愧疚地低聲答應了自己,沉默片刻才對他緩緩地說道,“且雖然你不能親自照料陛下,卻還有你的兒子們代替你來孝順陛下。你不要憂心陛下,將前朝管束好,不要在陛下昏迷時發生動亂就足夠。”
皇帝昏迷這件事是瞞不住的,既然這樣,想要叫前朝安穩,太子這時候必須承擔起一個儲君應該有的責任。楚王安靜地看著太子正容說道,“我會與太子一同鎮守前朝。”
他話音剛落,太子不由松了一口氣。
當庇護在他面前阻攔了前朝風雨的皇帝突然倒下,太子的心裡一瞬間不是沒有過慌亂。
可既然楚王會與他一同在前朝理事,太子就覺得心裡一下子就鎮定了起來。
“叔祖,前朝的事暫且放在一旁。可是父皇不能這樣昏迷。不管怎樣,也要叫父皇醒過來。還有他如果是中了毒,那一定要解毒,要救救父皇。如果不是中毒,那也要找出父皇昏迷的緣故,勉力醫治。”
太子紅著眼眶對楚王哽咽地說道,“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叫父皇醒過來。求叔祖再命人往各地召集名醫。隻要能叫父皇安然無恙,我願意付出一切。”他央求地看著楚王,楚王見他說著說著已經淚流滿面,便點頭說道,“事急從權,我會命人尋訪名醫。你放心就是。”
“多謝叔祖。”太子起身給楚王施禮。
他看起來一夜之間就憔悴了起來。
燕寧站在李貴妃的身邊,看見太子這樣難過,還這樣憂心皇帝,忍不住側頭看了李貴妃一眼。
李貴妃的面容隱藏在燭光照耀不到的陰影裡,看向如今人事不知的皇帝的目光帶著幾分復雜與晦澀。
那目光叫燕寧格外不安。
“後宮之事各位也不必擔心。”李貴妃看著躺在龍榻之上,少了往日的爽朗的笑容還有鮮活的皇帝,聲音柔和地說道,“我會令後宮嫔妃這段時間安分守己。至於陛下的身邊……如今尚且不知陛下到底是何緣故昏迷,也不知這後宮忠奸,我想後宮的嫔妃還有陛下的皇子與公主們,是不是不必來陛下的身邊服侍。”
她這話倒是有些道理,因為不知皇帝這到底是因為什麼昏迷,是不是有人下毒,下毒的人隻怕還在這後宮或者與後宮勾結,那誰能說得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呢?索性都不叫他們服侍照顧皇帝,免得皇帝一不小心就被人謀害了。
“那陛下身邊……”
“我來照顧陛下吧。”李貴妃溫和地說道,“陛下待我一向厚愛,如今危難之時,我來服侍陛下。若是陛下發生了什麼事,我願承擔一切責任,為陛下殉死。”她的聲音溫和,然而這話卻叫太子臉色一變,驚慌地說道,“姨母!”
他十分緊張,然而李貴妃卻隻是笑了笑看著太子說道,“太子隻要好生安頓前朝,為陛下守住天下就才是為人子該做的。至於太子妃,”她看著急忙走過來的太子妃說道,“四個皇孫,還有長樂長生都交於你照顧,你的責任也很要緊。”
四個皇孫還有楚王的子嗣,這自然是比天還要緊的,太子妃看了皇帝一眼,輕聲說道,“姨母,我還是在父皇面前盡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