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的收回肆無忌憚的葉片,把自己縮在言檬檬和言酷酷那一片區域。
兩個孩子也緊張了起來,安靜的縮在土面,一動不動。
湖的另一端,祁延走了進來。
言桉從這裡竄進來後,就再也沒動靜。
他望著那安靜的湖面,心想總不至於跳下去尋死。
言桉,很惜命。
那麼去哪裡了?半夜偷偷出來又是為了什麼?自己接連兩個晚上奇怪的遭遇,和她有關?
祁延淡淡的想著,雙手插著口袋,繞著湖面走動。
他走得不疾不徐,運動鞋踩過枝葉的聲音,咔擦咔擦響,錯落有致。
但聽在母子三人耳裡,仿佛是死神的腳步聲。
言桉欲哭無淚,大半夜的,祁延不好好在房間睡覺,出來幹什麼?而且他幹嘛也來湖邊啊?
希望他散完步,就能快點回去,言桉在內心真誠祈禱。
也許祈禱真的有點作用,在離他們五六步的地方,祁延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湖面,一隻腿微曲,在周遭隨意掃了一眼。
隻是視線,在看到不遠處的銅錢草時,微微頓了一下。
月光下,那片湖邊的小區域裡,銅錢草長得異常茂密,全部悉數擠在了一起,層層疊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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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葉片很大,離了這點距離,在月色下,他依舊能看到大致的形狀,很圓。
他家裡養的那一池銅錢草,和眼前這一片,壓根沒法比。
祁延的眼漸漸深了,除了工作,他的業餘生活很無聊,喜好幾乎沒有,唯一一個,就是喜歡圓的東西。
他勾了勾嘴角,朝那片銅錢草走了過去。
那頭,言桉繃緊了葉片,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一切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兩人初遇的那個夜晚。他也是如今晚這般,走到了她面前,然後蹲下了身子。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容貌依舊美得驚人。那是脫離了性別的美,是上天精雕細琢的傑作。
言桉有些恍惚,直到她的葉片,再一次被他拔了一片下來。
她趕緊回過神,覺得有些委屈。
這個前夫,為什麼總愛撥她葉子?
雖然沒那麼疼,但也是有點疼的!
祁延看著手裡的葉子,這葉子形狀原本應該也是很完美的圓形,但不知為何,上頭坑坑窪窪,一個洞一個洞的。
他皺著眉,面色有些不喜:“居然有害蟲?”語氣輕聲如呢喃,但涼如寒霜,讓四周的昆蟲瞬間逃了個幹幹淨淨。
言桉沒法逃,她是植物,不是動物。植物逃了,那就自暴身份了!
她悄悄的抬頭看了一眼,看清了祁延手裡拔走的那片葉子。
哦,不是害蟲咬的,是那隻晚上會自己回家的大公雞啄的。
言桉想。
“暴殄天物。”祁延摸了摸那葉片,低頭又看了看這片銅錢草,視線剛好和仰著頭的葉片對上了視線。
慘了慘了,眼睛被他發現了!要是眼睛被拔下來怎麼辦!她就看不見了!
言桉眼睛迅速逃到了離祁延最遠的葉片上,而那仰著頭的葉片一點點低下了頭。
祁延轉了轉手裡坑坑窪窪的葉片,心想還好就這片被害蟲咬了。估計這害蟲剛興,還沒來得及蔓延。
既然這樣,明天離開楠木鄉的時候,把這片銅錢草全部打包帶回家養吧。
祁延彈了彈原本是眼睛,如今是頭發的葉,站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候,旁邊那個土堆裡的手機,響了一下,屏幕也亮了起來,在這片區域特別的明顯。
言桉忍不住在心裡罵了髒話。
這個聲音是短信鈴聲,要麼是某寶店家的推銷廣告,要麼是10086!
這下好了,手機在兩個孩子附近。手機被發現,孩子也要被發現了。
她昨晚好不容易,才把兩個孩子從祁延手裡救回來的,現在又要重新落入他手裡了嗎?
啊,大半夜發什麼短信啊!
言桉絕望的想。
她再絕望,也阻止不了祁延的腳步。
他走過去,彎腰拿起手機,順便把兩個放在土面的檸檬和苦瓜也拿了起來。
如果此刻能發聲,言酷酷和言檬檬已經哭了出來。
本來隱藏的很好,大半夜,言檬檬鮮豔的橙黃色也看不太到。
現在好了,都被發現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
現在媽媽自己都自身難保,他們兩個怎麼辦?
祁延蹙著眉,看了手心熟悉的檸檬和苦瓜,搓了搓上頭沾著的土,視線往四周看了看,放進口袋裡。
看似在意的很,但總是隨處亂丟。
然後他看向手機。
鎖屏頁面是一張照片,照片裡有檸檬和苦瓜,還有四個土堆。
那四個土堆不知道種著什麼,至少現在什麼都沒有,光禿禿的。
奇怪的照片,祁延劃了劃屏幕,跳出來密碼輸入界面。
他隨意試了試,也沒對,索性就沒管,直接放進了口袋裡。
祁延走到湖面,那雙眼盯著眼前那潭湖水。
月色下的湖水十分平靜。
活生生的人消失了,卻在湖邊放著在意的兩樣東西和手機,那麼她去了哪裡?是在湖裡?
言桉的水性很好,和他相比不遑多讓。按照一般常理而言,她就算下湖遊泳,也挺安全。
可現在毫無動靜,要麼她淹死了,人沉下了湖底。要麼她就是在躲著。
祁延垂下眉眼,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對著湖邊區域照了照。
附近一處,有個地方雜草很多,堆成了一堆,一看就是人為在草下頭藏了什麼東西。
他走了過去,彎腰隨意一翻,就翻出了言桉藏著的衣服。
是她剛剛穿著的那一身。衣服在這裡,人卻不見了。
答案昭然若揭,某人估計在湖水下藏著,不敢出來見人。
他把衣服重新放了回去,站直身體,淡聲喚道:“言桉。”
那片銅錢草的葉子悉數抖了抖,除此之外,沒有人應。
言桉雖然此時也能說話,但她不敢。現在這情況,是不是裝死比較好?qaq
安靜了三秒,祁延再度開口:“你不應,我就下來了。”
這片湖面實在太過平靜,從他踏進來開始,已經過了有一會兒。
藏在湖面這麼長時間,真的能不發出任何動靜?會不會被湖裡水草絆住了腳?
如果真的是這樣……
祁言的眼瞬間深了下來,平日被隱藏的陰鸷一閃而過。
他將口袋裡的手機,檸檬和苦瓜拿了出來,往旁邊一扔,就往湖邊走去。看起來是要下湖的動作。
言桉嚇了一跳,腦子轉得飛快,在努力想應對措施。
她當然可以繼續裝死,祁延就算下湖也找不到她。
可過後要怎麼解釋?他發現了她的手機和衣服,但人卻不在湖裡,這也很有可能暴露她的身份的!
那還不如就讓他誤會,自己藏在湖裡,因為沒有衣服,躲著不上來呢!
在祁延沒有注意的地方,一片銅錢草突然間扎進了湖水裡,然後一個勁的往下。
感覺深度差不多後,言桉在湖底開口了,聲音悶悶的,帶著幾分睡覺被打擾的委屈和可憐:“祁老師……你別下來……”
祁延第一瞬間看向那片銅錢草。
聲音是從這底下傳來的,所以她躲在下方。
此處葉片多而繁茂,看不清水下的動靜,但聲音是實打實的。
他彎下腰,重新將剛剛扔掉的東西撿了起來:“給你十分鍾,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後,帶著兩人的手機,和兩個心裡默默哭泣的孩子,離開了。
背後,言桉有些哽咽的嚶了一聲。
至於嗎?她今晚不就是想好好在湖面睡一覺嗎?
第20章
如今是八月,白天氣溫酷熱難耐,和大城市也沒有什麼區別。
但一到晚上,農村裡溫度就下來了不少,確實比夜晚的大城市要舒服涼爽的多。
離凌晨十二點也不過十幾分鍾的事情,整座村莊陷入了夢鄉之中。
四處靜謐,月光明亮。祁延站在一顆樹下,望著遠處在月色下若隱若現的巍巍群山,眉眼平靜。平靜中又帶著點慈悲,像是今晚月色,溫柔卻無情。
在他四周,連蟬鳴和蛙叫聲都聽不太見,隻有不遠處村莊裡偶爾幾聲犬吠和雞鳴。
雖然給了言桉十分鍾的時間,但不到五分鍾,他背後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動靜從遠到近,帶著點無形之中顯露的活潑之意。
言桉小跑著來到祁延三步之外,然後停下了腳步。
為了不露馬腳,她上岸的時候沒有甩幹葉子,哦不,頭發。
所以此刻,她的一頭黑色秀發湿答答的,水滴正沿著發絲往下滴落,砸在地面。
她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心裡瞬間就緊張了起來。
這種感覺,像是以前在修仙世界,每次去族裡長老那裡考核的時候。
族裡長老,仙法深厚,每回言桉見到的無端心裡發怵。
這祁延明明沒有仙法,就一普通人,她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
應該是剛剛差點被抓包的緣故!言桉胡亂找了個理由,擦了擦額間從頭發上滴下來的水,揪著衣服,叫了聲:“祁老師,我來了。”
“嗯。”祁延偏過身,視線落在她的湿頭發上,輕輕皺了皺眉,問道,“你下水幹什麼?”
這對她而言,不能稱之為下水,而是躺床上!
言桉在心裡嘀咕了幾聲,嘴上倒是顯得很乖巧,畢竟兩個孩子在他手上拿捏著呢:“天氣太熱,我就想來偷偷遊一圈……”
“明天就回城,想遊泳不會去泳池?”祁延語氣不輕不重,卻帶著莫名的威嚴。
半夜十二點,陌生的湖邊,她也不怕出事?技高人膽大,但溺水而亡的多半是善於遊泳的。
言桉又摸了把額間的水,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嘆了口氣,語氣頗有些滄桑:“泳池要錢的呀。”
祁延:“……”
他無言的看了她一眼,想起三年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