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延機械的低下頭。
三歲孩子的畫畫水平本就高不到哪裡去,但言檬檬的這幅畫,卻畫的很認真。雖然人畫的不像,但他隨便掃一眼,也能猜出誰是誰。
一個太陽,旁邊是草叢,草叢上有五個人手牽手。
最左邊最高的男人估計是他,他牽著的……應該就是畫這幅畫的小孩,小孩牽著另外一個小孩,那小孩嘴角是下揚的,百分之百是苦瓜臉孩子。苦瓜臉牽著的是最高的小孩子,是竹竹,竹竹牽著言桉。
而在旁邊,還有一隻公雞,公雞旁邊還畫了三個圓圈,不知道是什麼。
孩子的世界,充滿幻想,看不懂是正常的。
祁延依舊很冷靜。
言檬檬等了一會兒,然後期待的問道:“爸爸,你喜歡這幅畫嗎?”
祁延:“……”
他沒法回答,主要是暫時沒法接受那個稱呼。
他抬頭,看了身側的孩子一眼。
這孩子長得也很不錯,和竹竹不是一個畫風。竹竹劍眉星目,這孩子秀眉圓眼,那雙眼睛和言桉挺像的,如果是個小女孩,長大後估計會很漂亮。
不過,現在漂亮的男生也不少。
但這關他什麼事?這孩子不會是言桉家表姐表妹表哥表弟誰生的,但又不要了,她給撿回來,要他養吧?
祁延再次冷靜的想,抿了抿唇,言簡意赅:“還行。”
畫的挺好,但是一家人的說法和畫畫主題還待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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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檬檬抓了抓頭發,不太清楚‘還行’是好還是不好。說好,他能感覺出來沒那麼好,說不好,好像也不是?
言檬檬搖搖頭,想不明白,索性看向言酷酷,道:“弟弟,你的呢?”
言桉站在酷酷身後,聞言揉揉酷酷腦袋,把孩子往祁延那推了推:“酷酷,快給爸爸看看你的。”
言酷酷愁眉苦臉,嘴裡咬著棒棒糖,看都不太敢看祁延,直接把畫疊在了哥哥的畫上面,語速有些快,顯得有點模糊不清:“爸爸,這是我的。”
祁延:“……”
他抿唇,也掃了一眼。
這幅畫明顯比前面一副不認真多了,人就一個圓圈兩條斜線兩條直線,同樣的玩意仿佛復制粘貼了四個,所以一共五個。
旁邊一個三角形,祁延猜測是公雞。
公雞旁邊也有三個圓圈,和前一個小孩的三個圓圈一模一樣。
所以三個圓圈到底是什麼?孩子間的秘密嗎?祁延面無表情,對此並不感興趣。
除此之外,沒有太陽,沒有草叢,但有糖。
一顆顆糖在五個火柴人四周,畫的惟妙惟肖,看出來糖才是花了心思的。
祁延抬頭淡淡掃了眼言酷酷,目光略過孩子嘴邊咬著的棒棒糖時,唇角輕撇。
這孩子,小小年紀愁眉苦臉,整天吃糖,是怎麼回事?
祁延不動聲色看著人的時候,連商界那些老狐狸都心裡發憷,更何況是這麼小的孩子。
言酷酷當即退後了好幾步,直接躲到了言桉後頭,看著旁邊站著沒怎麼說話的弟弟,小聲說著悄悄話:“竹竹,我現在不覺得爸爸好了,我覺得爸爸又開始變得有些可怕。”
言竹竹皺了下眉,回以悄悄話,嚴肅道:“哥哥,不用怕,沒事的。”
他頓了一下,結合剛才的仔細觀察,道:“他應該隻是嚇到了。”
……
言酷酷逃走了,祁延身邊隻有言檬檬還站著。
他心裡其實挺喜歡爸爸的,之前的很多天,手機上都是他和爸爸在聊天。
爸爸每天晚上都和他說晚安,他也回晚安。
所以現在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言檬檬還是鼓足了勇氣:“爸爸,弟弟這幅畫你喜歡嗎?”
祁延:“……一般。”
言桉身後的言酷酷苦瓜臉更深了。他咬著棒棒糖,用力吸了一口,甜味頓時席卷口腔。
他的苦瓜臉當即開心了一些。一般就一般吧,也沒關系,畫畫的時候他想著吃糖呢,沒認真畫。因為哥哥說要畫完才能吃糖,所以他就隨便畫了一下。
一時之間沒人說話,場面又安靜了下來。
言桉腳在原地挪了挪,抿了抿唇,開口和祁延正式介紹。
她指了指檬檬,道:“祁延,這是言檬檬,檸檬的檬,是大兒子。”
祁延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聽著,沒有任何反應。
言桉頓了一下,把自己身後的孩子用力扯出來,聲音小了一點,道:“這是言酷酷,酷炫的酷,是二兒子。”
祁延喉結微動,眉眼低垂,臉色依舊不辯喜怒,但看起來像是暴風雨來前的徵兆。
言桉聲音微顫,指了指旁邊的言竹竹,道:“竹竹是最小的。”
祁延沉默片刻,將手裡的兩幅畫放在旁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言檬檬下意識往旁邊一退。
言桉和言酷酷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隻有言竹竹挺直腰杆,在原地站著。
見此,他皺眉,用稚嫩的童音極其嚴肅地質問祁延:“你不接受我的兩個哥哥嗎?”
祁延:“……”
他張了張嘴巴,太陽穴忍不住跳了跳,努力使自己平靜道:“不是……我……”
客廳裡,一大三小都在看著他,等著他說話。
言檬檬的眼睛清澈幹淨,但其中帶著幾分小心和憂傷。
言酷酷的眼神有些無神麻木,看不出什麼情緒,但苦瓜臉依舊。
言竹竹的目光有些銳利和英氣,帶著點小小的憤怒。
而言桉,又害怕又復雜又擔心,還夾帶著點,同情?
同情?
祁延狠狠閉了閉眼,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臉色透著暴風雨。
他深深吸了口氣,視線在三個孩子轉了一圈,最後對言竹竹道:“竹竹,你們在樓下等著,我先和你們媽——”
祁延語氣微頓,臉色有些難看。
如果說你們媽媽,豈不是變相承認了?
心裡怒氣翻湧,他直接轉身就朝樓上走去。
一大三小站在原地,有些茫然的彼此對視。
祁延走到樓梯口,看著言桉還沒跟上來,語氣冰冷:“言桉!”
言桉身子一抖,下意識道:“啊?”
“上來!”祁延說完後,也沒等言桉的意思,徑直上樓,轉眼間背影就消失在臺階上。
他留下的兩個字,仿佛冰雹,落在空曠的客廳,觸及地面的那一秒,有無邊寒氣從冰雹散開,迅速席卷了整個客廳。
三個孩子把言桉圍在了中間。
言檬檬擔憂道:“媽媽,你不要去了,我覺得現在爸爸好生氣好生氣的樣子。他是不是一點都不喜歡我和酷酷呢?不喜歡也沒關系,我和酷酷不一定要去上幼兒園的。”
言酷酷把棒棒糖從嘴裡拿了出來,覺得腮幫子有點被甜麻了。剛剛那時候,他根本都不敢吸一下糖,糖就一直待在腮幫子那裡。
言酷酷用舌頭碰了碰被甜麻了的腮幫子,奶聲奶氣道:“是啊,不上幼兒園也沒關系。”
言桉心裡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面對自己的三個孩子,她壓下這些懼怕,臉上揚起笑容,蹲下2身子道:“怎麼會?我不是說了嗎,你們爸爸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他才這樣的。我去樓上和你們爸爸談一談,就好了。”
言酷酷愁眉苦臉:“真的嗎?”
言檬檬也道:“可是媽媽,我還是好擔心你啊。”
言竹竹站出來,錚錚鐵骨:“沒事,媽媽。我去和爸爸說。”
言桉伸手揉了揉言竹竹:“媽媽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是這事,還是要我去和你們爸爸解釋。你們給爸爸一點接受的時間,剛剛我門口遞給他的水,他就隻喝了一小口,所以壓驚沒壓住。”
喝水壓驚是植物一族的傳統,媽媽之前講起修仙世界那些趣事時,就和他們說過的。
三孩子點了點頭。
見此,言桉便鼓足勇氣,準備上樓了。
結果言檬檬眼睛一亮:“媽媽,你等等!”
言桉轉過身:“怎麼了?”
言檬檬提起這個就有些開心:“我和酷酷一直跟著竹竹學結果子,昨天終於結出了第一顆。”
言桉有些詫異:“你們怎麼沒和我說呀?”
言檬檬回道:“媽媽這幾天都在愁和爸爸坦白,而且我和酷酷的果子結的都有些醜,就沒告訴你。想結好看的,再給你看的。”
言桉頓時心裡就有些感動。
“知道今天爸爸會來,我們今天早上就把我們的果子給榨汁了,在冰箱放著,媽媽你給爸爸端去。”言檬檬說完後,就往廚房跑。
言桉一愣。一家人跟了上去。
為了方便孩子們在廚房冰箱自己拿吃的,所以廚房裡放有孩童用的梯子。
言檬檬爬上去,打開冰箱門,拿了一杯出來,遞給言桉。
檸檬和苦瓜一起榨成的汁是綠色的,裡頭還帶著點植物漂浮物,放在透明的玻璃杯,煞是好看。
言桉順手接了過來。
言檬檬指指冰箱:“媽媽,還有一杯是你的,你現在要喝嗎?”
言桉笑容僵硬:“不用了,媽媽現在不渴……”
開玩笑,她自己孩子是什麼品種她還能不明白嗎?世面上的苦瓜和檸檬她都不吃的,太苦太酸。何況是,更苦更酸的她的兒子們?
不過祁延應該挺喜歡。
他向來最愛檸檬水,還有炒苦瓜。
書房門口,言桉捧著苦瓜檸檬汁,深呼吸了幾下,走了進去,然後隨手關上了門。
祁延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
別墅綠化極好,後院種滿了樹,還有一角洞簾湖。
綠樹茵茵,湖水波光粼粼。
大公雞就在後院,一直在一棵桂花樹下走來走去,不知道幹什麼。
聽到門口由遠到近的腳步聲,祁延轉頭,瞥了眼言桉。
言桉舉了舉手中的玻璃杯:“檬檬和酷酷給你準備的,你現在要喝嗎?”
祁延轉過頭,重新看向窗外,聲音沒有起伏:“先放一邊。”
她乖乖點頭:“哦。”然後把苦瓜檸檬汁放在了書桌上,硬著頭皮走到祁延旁邊,順勢看了眼窗外,自然也看到了公雞。
結界隻認她和幾個孩子,沒有她和孩子們帶著,其他東西是進不去的,包括這隻公雞。
公雞想進結界,但進不去,就隻能這樣在桂花樹下走來走去。
祁延在窗邊吹了會風,冷靜多了,但聲線依舊冷漠:“到底怎麼回事?你是不是需要給我一個全面的解釋?”
言桉伸手搭在窗臺,輕輕抓著手下的瓷磚。
措辭早就準備好了,但一直沒能說出口。現在他已經知道了,說出口要簡單得多。
言桉輕聲道:“檬檬酷酷竹竹是三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