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喜歡吃紅棗糕嗎?沈芝英有一點恍惚。她都不記得了。
沈芝英既沒有回去睡個回籠覺,也沒有吃東西,而是去了書房,誊寫著婆母讓她抄寫的經書。
旭日也不過剛剛東升。
而這個時候,俞嫣還在姜崢懷裡睡得正沉。
日上三竿,俞嫣才醒。人慢慢蘇醒,卻懶倦地不願意睜開眼睛,一邊挪蹭著,一邊軟綿綿地打哈欠。她打哈欠張開的軟唇合上時,卻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東西。
俞嫣還沒有徹底蘇醒,她反應了一下,困倦稍霽,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她慢慢睜開眼睛,入眼便是姜崢赤著的胸膛之上,剛剛被她的唇不經意間碰到的小東西。
俞嫣瞬間完全清醒,驚地一下子坐起身。姜崢早已經醒了隻是在閉目養神,他睜開眼,望向驚坐起的俞嫣,眸色不由凝了凝。
顯然,俞嫣驚然坐起時,忘記了昨天晚上睡時上身的衣衫被姜崢解去了。對上姜崢不太尋常的目光,俞嫣順著姜崢的視線向下移去,忽地雙頰紅了個透。她立刻重新躺下來,扯著被子將自己遮個嚴嚴實實,連頭臉也埋進去。
姜崢唇畔漾出一絲笑,他在被子裡探手去抱俞嫣。俞嫣拒絕,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實。姜崢笑笑,一邊幫她將被子向下拉了拉,一邊懶聲:“天熱,這樣要悶一頭汗。”
俞嫣露出一雙眼睛瞪向他,憋了半天,悶聲:“我還在生你的氣!”
姜崢訝然:“什麼?”
“哼。”俞嫣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你昨天晚上兇我了!”
“有嗎?”姜崢思索片刻,“我不記得了。”
“你!”
姜崢笑開,也不執意去扯俞嫣的被子,而是隔著被子去抱她。他衣襟松開著,露出大片的胸膛來。俞嫣將目光移開,不去看。她小聲嘀嘀咕咕,因為聲音太小,縱使姜崢靠得這樣近,也沒聽見她在說些什麼。
“釀釀——”姜崢聲線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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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仍舊隻有一雙眼睛露在被子外面。她用這雙眼睛瞪著姜崢,終於能吐字清楚地說話:“哼,昨天是看你不舒服才大度地不跟你計較。今天是要跟你算賬的!”
“好。”姜崢靠得更近些,額角抵著她的頭側。他溫和緩聲:“要怎麼算賬?隻算兇你的帳嗎?昨晚別的事情要不要一起算?”
昨晚別的事情?俞嫣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她緊緊攥著錦被裹著自己,絲滑柔軟的被面緊貼在她的身子上。
天亮之後,縱使有床幔垂攏,亦有天光透進來。有些事情,白日與夜裡似乎不大一樣。俞嫣也有些意外昨天晚上會同意姜崢那麼荒唐的舉動。若是換成白日,那是萬萬不行的。
現在是白日了,她連提起都覺得不應當。
“你別說了……”她聲音低軟下去,噙著一點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小小央求。
“好。”姜崢知道她不好意思了,不再玩笑。他起身,懸起床幔,然後攏著寢衣的衣襟。
俞嫣趕忙在床榻裡側摸索著,尋到自己的貼身的心衣和寢衣,動作很快地穿起。
當姜崢轉過身時,她已經將衣裳穿好,端正地坐起身。姜崢望著她,眼底蘊了絲好笑。
俞嫣忽地想起昨天晚上晦暗的床榻裡,姜崢掀開她身上的被子凝視的目光。
“你還看我做什麼?”俞嫣擰著眉瞪他,“別看了!”
姜崢唇畔的笑意更燦。他溫聲道:“穿反了。”
俞嫣一怔,立刻低下頭看去,果真自己在慌亂中將寢衣穿反了。她氣惱地軟哼了一聲,氣呼呼地嘀咕:“故意這麼穿的,我就喜歡這麼穿!”
她氣得錘了錘身上的被子。
姜崢瞧著她這般模樣,甚是覺得可愛。他俯身靠過去,去吻她氣得嘟起的嬌唇。
俞嫣懵了一瞬,立刻急急去推他,嬌嗔地惱聲:“還沒漱口淨齒呢!真不講究!髒不髒呀!”
姜崢微怔。他被俞嫣推開了,他的目光便落在俞嫣說話時開開合合的嬌紅小口上。她說著話,柔軟鮮紅的雙唇貼一貼又分開,偶爾露出一點皓白的牙尖和湿澤的舌。
他點頭,低聲:“是有些不講究。”
“什麼?”俞嫣愣了一下,抬眼盯著他。有些話,她說可以,姜崢真的嫌髒,那就不行。
姜崢笑笑,望著她微張的小口,重新湊過去重重地親了一下。他力氣那樣重,讓俞嫣不得不身子後仰了一些。她下意識地抿抿唇,卻抿到了唇上一點陌生的屬於他的味道。雙頰微微起了紅漪,她推開姜崢,嗔聲:“我不理你這個不講究的埋汰人了,我得起來了!”
她氣惱地將臉偏到一邊去,隻是唇角卻情不自禁地微揚,帶著點壓不下去的甜笑。
姜崢頭一遭被人說是埋汰人。他細細品著這個點評,心裡生出些別的慨然。
俞嫣今日確實要進宮去,進宮去見懷荔。她已經將那支賀壽舞練得差不多了,今日她要進宮去和那些伴舞一起排練一番。
俞嫣下了床,推開窗扇,在風鈴的脆響中,驚訝已經日上三竿這樣晚,怪不得她有一點餓。她詫異轉過臉,詢問姜崢:“都這麼晚了,你偷懶不去上職嗎?”
“下午去。”姜崢解釋。
一想到下午又要去應付那些蠻夷人,姜崢晨起微暖的愜意好心情不由散了去。
外面時不時會踩一腳髒泥,還是家中好。姜崢望向俞嫣皙白的面頰,暖陽從窗探進落在她幹淨的嬌靨,照亮她澄靈的眸。
第54章
俞嫣和伴舞們排練著, 懷荔坐在一旁託腮瞧著。她看著俞嫣起舞的身姿,心裡還是因為自己不能親自獻舞而覺得有一點惋惜。她揉一揉自己的手腕,如今還在隱隱作疼。
懷荔自小養在太後身邊, 又因為俞嫣時常進宮見太後, 所以她們自小便熟識。比起宮中其他公主, 懷荔更願意親近俞嫣。懷荔的住處一直在太後宮殿之內,雖然不似別的公主有更寬敞氣派的獨立宮殿,但她也樂得清靜。住得離太後近些,更是能免去很多麻煩事。
俞嫣排練完, 懷荔趕忙迎上去親昵地去拉她的手。
“累著了吧?快來吃涼點!”她拉著俞嫣去門窗大開的花廳,吹著涼風吃著小點心,聊著天。
“這次可真是要多謝你。”懷荔將一杯酸酸甜甜又冰過的葡萄引子遞給俞嫣。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多少次道謝了。
她不嫌麻煩謝來謝去, 俞嫣倒是懶得每次都跟她客套,幹脆不接話,開開心心地喝著葡萄引子。
一陣穿堂風帶著花廳裡的花香,掀起一室的芬芳。
“對了!”俞嫣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聽說燕嘉澤現在是狀元郎啦,我還沒恭喜你!”
懷荔一怔, 咬一口杏兒,哼聲:“他考上你恭喜他就是了, 恭喜我做什麼。”
話一出口, 她立馬意識到這話太別扭, 自己先笑了。
俞嫣望她一眼, 彎彎唇,繼續去喝好喝的甜引子。過了一會兒, 她又說:“咦,那今年的探花郎是誰呀?是我知道的人嗎?這狀元和榜眼, 我都認識,就是不知道探花郎認不認識。”
京中權貴公子,大多都有耳聞。那些夫子門生亦在科舉前就有了名聲。
懷荔搖搖頭,說:“我們應該都不認識。聽說是從小地方出來的寒門學子,沒什麼根基。”
俞嫣翹著唇角笑,打趣:“誰告訴你的呀?”
“我不給你喝了!”懷荔突然出手,搶了俞嫣手裡捧著的那杯葡萄引子,起身跑開。
“還我!”桌上分明還有一杯沒動過的,俞嫣偏要去追懷荔搶走的那杯。
一追一趕,一捉一躲,兩個人裙擺晃動翩飛,伴著姑娘家的笑聲,追出一室的盎春。一旁的幾個小宮女亦跟著笑。
懷珍公主過來時,遠遠聽見了歡笑聲。她腳步頓了頓,才繼續往前走。
宮人稟告,花廳裡笑鬧著的兩個人才停下追逐。下午暖融融的光落在她們燦笑的面龐,鼻翼周圍的一點薄汗都帶著幾分夏日的甜美。
懷荔將手中那杯已經灑光了葡萄引子遞給宮女,迎上去“皇姐怎麼過來了?”
“這次溫塔和寧族來朝的人中,各有一位公主跟來。皇後的意思,是希望在太後壽宴前亦要好好招待。後日在薔鑫殿設宴,你和懷湘也過去。”懷珍公主道。
讓懷珍招待寧族和溫塔公主的事情,懷荔之前已經知曉。設宴招待,宮中公主過去相伴很正常。
兩個人又簡單地交談了幾句後天的宴席,懷珍公主的視線不由越過了懷荔,望向了俞嫣。
俞嫣先是練舞,後和懷荔追鬧了半天,有些累的坐在玫瑰小椅中,正懶洋洋地扇動著一柄團扇。團扇扇動,帶來幾許解暑的風,也使她鬢側垂落的發縷時不時地飄起。
“小郡主也一並來吧。”懷珍忽然說。
俞嫣驚訝地望過來,顯然沒想到這事兒會與她有關系。
懷珍公主微笑著,說:“人多熱鬧些,一並來吧。”
“好啊。”俞嫣大大方方地答應下來。
俞嫣還沒見過寧族和溫塔人,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如她聽來的那樣穿著奇奇怪怪的衣裳。好奇心讓她答應下來。
懷珍望著俞嫣,鬼使神差地想象了一下她和姜崢站在一起的情景。那個人,有著最和善溫潤的外表,卻有一顆最疏離冷漠的心腸。他與小郡主也會像尋常夫妻一樣親昵愛戀?他也會對自己的妻說動人情話嗎?懷珍公主有一點想象不出。
“皇姐過來坐。嘗嘗我這裡的點心。”懷荔邀約。
懷珍公主很快回過神,她微笑著婉拒:“不了,不打擾你們兩個說話了。我也要往懷湘那邊去一趟。”
懷荔點頭,和俞嫣一起送懷珍公主出去。
“不用送了。”懷珍公主面色和善,她又看了俞嫣一眼,才轉身離去。
俞嫣立在檐下,有一點奇怪。她問:“懷荔,你有沒有覺得懷珍公主看了我好幾眼?”
“有嗎?”懷荔茫然。
俞嫣不說話了。興許是她想多了吧。
俞嫣在懷荔這邊又待了一會兒,傍晚時要出宮之前,往太後那邊去一趟。她進宮一趟,斷然不能不去給太後請安。
宮人稟告俞嫣過來請安時,趙瓊挑了挑眉。他在太後這邊是來聽“教導”的。這不是頭一回了。不管是太後還是皇後時不時就要請他過去苦口婆心一番。他心裡煩,面上卻得恭敬地聽。
太後又在叮囑他,如今寧族、溫塔和河麗族的人來京,要他更注意言行些。
他心裡正厭煩著,聽說俞嫣來了,心裡的厭煩倒是有一點減散。
太後趕忙讓宮人請俞嫣進來。
人剛到門口,太後板著的臉孔立刻帶出笑來,慈聲嗔怒:“進宮來找懷荔,一整個下午不見人影,還以為就這麼走了,都不肯來見我了呢!”
“怎麼會!”俞嫣嫣然一笑,提著裙,快步朝太後奔過去。身姿輕盈,裙擺向後漾著。從窗牖吹進來的夏風,帶起她身上的一點淡香,趙瓊垂著眼,鷹目裡滑過一絲捕獵的狠意。他再吸了吸鼻子,仔細去聞她身上一閃而過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