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就是應該喜歡夫君的吧……?
她應該這樣回答。
可是喜歡是什麼啊?怎樣才算喜歡他?俞嫣忽然發現自己以前好似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她不是想糊弄回答,可是她也不懂怎麼樣才算喜歡一個人。
姜崢忽然握住俞嫣的肩,將她背對著他的身子扳過來。後背猛地撞在床榻上,俞嫣的眼中浮現幾許錯愕和茫然。她還來不及看清姜崢的表情,他已經吻了下來。
俞嫣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去承他這個有些不同尋常的吻。
姜崢以前吻她時總是很溫柔,會捕捉到她任何一個細小的情緒,以她的感受為重。而此刻,他落下來的吻不是曾經那樣溫柔,而是用力、生硬,帶著蠻橫的索取。
就連姜崢握著她肩膀的力道也讓俞嫣覺得疼。
俞嫣勉強配合了一會兒,終究是皺了眉。被禁錮的不自由,以及唇舌和肩臂上的微疼,讓她不願意再這樣下去。她終是伸手去推姜崢,用力地拒絕。
她將姜崢推開,有一點生氣地瞪著他。床榻內光線不明,她也看不太清姜崢的表情。俞嫣忍著唇上帶著腥味兒的疼,哼聲:“我不要繼續了!我也不要理你了!”
她悶悶地哼了一聲,生氣地從姜崢懷裡逃開,背轉過身去,面朝著床榻裡側,她往裡挪了又挪,一挪再挪,繼續挪,幾乎貼著牆壁,隻為離他遠些,再遠些。
姜崢抬手,用手背蹭去唇上的血絲和湿意,然後幫俞嫣攏提了一下被子。
俞嫣正生氣,才不要他幫她蓋被子,氣惱地直接將姜崢蓋過來的被子掀開。掀開還不解氣,又踹了踹被子。
發泄完了,俞嫣後知後覺自己身上沒有衣衫。理智回來,她頓時有一點尷尬,想要伸手去拉被子,偏又擰巴著眉抹不開臉。
她正在心裡跟自己僵持著,姜崢已經重新拉過被子,幫她蓋好。俞嫣抿著唇,這次沒再掀被子。
俞嫣這才開始思量姜崢剛剛是怎麼了?他似乎有一點生氣才那樣?可是他為什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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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皺眉,有點想不明白。
她同意把自己如魚肉羔羊般獻出去給他,努力配合他。他拉著她說肉麻話,她也配合他說喜歡他了。他還生什麼氣?
莫名其妙。
“哼!”俞嫣又重重哼了一聲,想不通幹脆不想了。他愛咋咋地。睡覺!
一片寧靜的暗夜裡,姜崢聽著俞嫣生氣的哼聲,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平躺在床榻上,睜著眼凝視著黑暗處。
他有些後悔剛剛所作所為。他不該將俞嫣弄疼,他更不應該和她生氣。一個合格的夫君,應該對自己的妻子永遠溫柔與包容。
姜崢也不大明白,自己剛剛是怎麼了,怎麼就突然那樣生氣。生氣不要緊,還顯露出來。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會掩飾想法與情緒。情緒外露這件事,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
良久,他側過臉,在一片黑暗裡凝視著身側的俞嫣,慢慢皺了眉。
女人能亂人心,原來是真的。
·
俞嫣第二天清晨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姜崢。
她記得自己昨天晚上睡著前離他很遠,現在怎麼在他懷裡?昨天被咬疼、握疼的經歷讓她立刻皺了眉。
“別生氣,是我錯了。”姜崢先道歉。
俞嫣張了張嘴,剛要說話,還沒說出口,姜崢又搶先道:“是我沒掌握好力度,下次不會那麼沒分寸。”
他抬手,指端輕輕撫過俞嫣的唇,認真道:“下次絕對不會再這樣。”
俞嫣張嘴再欲說話,姜崢又搶先靠過去,兩個人的唇相貼,他動作極其溫柔地輕磨,再貼著她低語:“親一親就不疼了。”
俞嫣腦袋向後縮,雙手抵在姜崢的胸前,將他往外推。
“哼!”她坐起身,用被子圍住自己,然後瞪著姜崢,悶聲:“不許早上不淨口就來親我,你這個不講究的埋汰人!髒鬼!”
姜崢微怔,繼而望著俞嫣失笑點頭,又慢悠悠地舔了舔唇。
第62章
俞嫣一大清早出發, 去了薔鑫殿。未走之前,一直對姜崢愛答不理,幾個侍女都瞧出了不對勁。
待她出府了, 春絨拉著夏浮到角落說話。她壓低聲音:“這兩個又鬧別扭了?這兩人怎麼一會兒好得不行, 一會兒別別扭扭。趕上梅雨季了……”
夏浮沒接話, 她伸長了脖子,從小窗往外望。姜崢剛好從窗外經過,往書房去。
姜崢去書房,也不坐下, 筆直立於窗下的另一張高桌前,執筆寫字。他視線落在白紙上誊寫的文字,神情專注。暖陽從窗外照進來, 灑滿桌案,讓白紙上的文字墨跡很快幹去。
若是這個時候別人過來,定要驚訝姜崢此刻專注抄錄的內容居然是心經。
姜崢是個對自己很嚴苛的人。
已經過去了一晚上,他還是在反思昨天晚上的失控。他很清楚自己在努力克制的情況下, 仍舊對俞嫣使了力。沒能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緒,讓他自責, 更讓他費解。
今晨面對俞嫣時,他可以微笑著哄她, 當做昨天晚上的事情沒有發生過。直到送走了俞嫣, 一個人靜下來, 他開始反思。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抄寫過心經。
確切地說, 這是他頭一回用抄寫心經的方式來讓自己心緒平和地進行反思。
心經寫完,姜崢將手中筆放於筆架。抬眼從開著的窗戶望出去。嫩綠的顏色加重, 春季過去,夏天徹底到來, 逐漸蔥鬱。
他忽然皺了眉,抬起手臂輕嗅袖口。袖口上有一點奶香混著甜橙的味道。他再細聞,卻又隻聞到他常用的青桂香。
不過才半個多月,俞嫣似乎已經和他的生活密不可分。他的習慣,他的生活,都被她侵入。
夏浮端著茶水進來,瞧一眼立在窗前的姜崢,悄聲快步走過去送茶。她將茶水放在桌案上,瞥一眼姜崢剛寫完的心經,壓下驚訝。她再望姜崢一眼,見他如松似玉身姿挺拔瞭望遠方,軒然霞舉俊雋出塵,簡直風度無邊。她收回視線,規矩地退下去。
直到退出去,夏浮才皺了眉。
她在姜崢身邊做事已經很多年,自認對六郎有些了解。
春絨笑著對她說:“新婚小夫妻都是這樣喜怒無常,都是要經歷這麼個階段才能感情越來越深。”
書房裡的聲響讓夏浮忍不住好奇,偷偷望去。
——那篇心經被姜崢揉成團擲在地上。
夏浮的視線凝在那個紙團上。
以前,即使是寫壞的文章,六郎也會對齊折好,工整放在一旁等侍女去收拾。
夏浮望著地面上那個紙團,眉頭越皺越緊。良久,她慢慢抬眼,將思索的目光落在姜崢挺拔的後身。
謫仙一樣的姜六郎不應該這樣。他就應該永遠高高在上如九霄雲銀河月,高不可攀。他不該掉進紅塵,染一身俗氣的煙火氣。
·
薔鑫殿是先帝為最疼愛的大公主所修。因她喜歡薔薇,整個宮殿薔薇隨處可見,不管是遍地栽種的薔薇花,還是各種物件上或雕或繡的紋路亦常見薔薇。
殿宇不大,像是坐落在一片花海裡。又有九曲回折的鯉魚池蜿蜒穿過整個花海中。肥碩豔濃的鯉魚在池水中悠闲在在。正是蓮荷盛開時,更為連綿不絕的鯉魚池添了麗色。
懷珍公主在薔鑫殿宴請了溫塔公主薩圖雅和寧族公主敏爾。不過兩位公主身份完全不同。前者是實實在在的公主,後者卻是來京前臨時封的公主。不同於薩圖雅近日總是跟著她哥哥在洛陽亂逛,敏爾卻一直很安分。
薩圖雅雖說也有挑男人的想法,但她可以自己挑選,挑不中就瀟瀟灑灑地回家。敏爾卻是注定要獻進宮中。
午後,薩圖雅仍舊精力充沛,欣賞著花園裡名貴花卉。這些花兒在她的家鄉並沒有,她瞧著新奇。
俞嫣一個人坐在鯉魚池邊,望向水中遊來遊去的紅鯉魚。
懷荔尋來,瞧著俞嫣一個人在發呆。她提裙而奔,喊著釀釀跑到她身邊。
俞嫣回頭,在爛漫的花海裡對她笑。夏日耀眼的光落在她的面頰,好似鍍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她穿著紅綠相撞的襦裙,藏身在花海裡,比滿園的鮮花還要嬌豔奪目。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懷荔也坐在鯉魚池邊砌的白磚上,和俞嫣一起瞧水裡的鯉魚。
“沒什麼。躲躲清淨。”俞嫣挽袖,將手伸進水池裡,逗弄著水中懶洋洋的鯉魚。溫吞擺動魚尾的肥鯉魚快速遊開一段,又變得懶洋洋。夏日午後偏熱,被葳蕤草木遮著的池水給手上帶來一捧清涼。
懷荔也不多問,跟著挽袖欠身去玩水。她潑了一點水到俞嫣的手上,俞嫣也潑回去。揚起的水花沾著暖燦的陽光。兩個人相視一笑,心裡的鬱悶皆散去不少。
俞嫣這才嘆了口氣,悶聲:“我好像把他弄生氣了。”
雖俞嫣沒說是誰,懷荔卻能瞬間猜到。她好奇追問:“你做什麼啦?”
俞嫣搖頭。問題就是,她也不知道姜崢在氣什麼。思來想去,她隻能猜是他問她喜不喜歡他的時候,她的回答讓他不滿意?又或者昨天晚上他不喜歡她的反應?
俞嫣擰巴著眉頭,嘟囔:“好煩。”
懷荔垂下眼睛,暖陽照亮她幾許沒有言說的愁緒。她用沾滿池水的手指頭在白磚上慢吞吞地畫鯉魚。她聲音亦低落:“我也把他弄生氣了。”
這回輪到俞嫣問:“你做什麼啦?”
不同於俞嫣的茫然,懷荔卻是很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她低聲:“我知道他剛考中狀元是很忙的時候。還是想約他見面,他明明解釋了走不開,我還是生氣罵了他……”
至於為什麼特別想在他高中之後見他?懷荔心裡藏著難以啟齒的擔憂。
懷荔抬起眼睛的時候,眼眶裡便有一點湿。
金貴的公主,極少在外人面前展現軟弱。可是她心裡難受得很。父皇日理萬機,對幾個公主的事情向來很少過問。她很小的時候失了母妃,雖養在太後身邊,可在這深宮到底是個沒有母族庇護的公主。
俞嫣瞬息間明白她在擔心什麼,她勸慰:“別擔心。你們是有婚約的!狀元又算什麼?娶你仍是他高攀!”
懷荔也覺得自己許是庸人自擾。她收了情緒,指向俞嫣的唇,問:“怎麼把自己的唇咬破了?”
俞嫣抿了下唇,嗡聲:“啃果子的時候不小心弄的。”
她纖指一彈,將手上的水珠朝懷荔身上甩去幾滴。懷荔微怔,立刻也將手上的水珠甩到俞嫣身上。兩個人很快忘記不開心,歡快地在薔薇間追逐嬉鬧。
直到宮女過來稟告酥山拿來了,她們兩個才停了打鬧,手牽手往涼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