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山可是個避暑的好東西,且味道甜,俞嫣一直很喜歡。
懷珍公主和敏爾公主坐在涼亭裡說話,懷湘和薩圖雅卻是去了花園深處還未回來。
桌子上擺著幾碟宮婢剛捧來的酥山,下面的碎冰塊開始消融,使得上面厚厚的一層雪酥冒著涼絲絲的白霧。
“她們還沒回來嗎?”懷荔說著坐下,接過宮婢捧來的一小碗酥山。雪酥上放著紅紅的櫻桃。她看了一眼,將這份櫻桃多的先遞給了俞嫣。
“還沒。也快了。”懷珍公主的視線不由落在俞嫣身上。
她一手捧著一小碗酥山,一手捏著個小白勺小口小口地吃著。她眉眼彎彎,對懷荔誇著好吃。懷珍公主瞥著俞嫣的唇,吃過涼涼的酥山,她唇上破的那一塊變得更加明顯。
懷珍收回目光,捏了一粒櫻桃,慢悠悠地吃了。
今天格外熱,剛剛和懷荔鬧了好一會兒,俞嫣正覺得悶熱,幸好有酥山解暑,吃完一小碗,又接過一小碗。
她還開始吃呢,遠遠看見了姜崢。
俞嫣不由有點意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過再一眼,看見了姜崢身邊的四殿下趙琉。再思及四殿下的母妃是溫塔人,俞嫣猜著姜崢大概是陪趙琉過來尋溫塔公主。
懷荔輕笑了一聲,戲謔:“幹嘛呀,看自己夫君看得入了迷。”
“我才沒有。”俞嫣瞪她反駁。
懷珍公主吐出口中的櫻桃籽兒,回頭望去。
俞嫣猜得不錯,姜崢的確是陪趙琉過來。趙琉與薩圖雅有些親戚關系。得知薩圖雅去了花園深處還沒回來,趙琉與姜崢倒也沒入涼亭,而是在不遠處的遊廊裡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趙琉往花園裡去了,隻姜崢仍在遊廊。
懷荔用胳膊肘輕捅俞嫣,笑著說:“你怎麼就自己吃呀。天熱,不給他送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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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那麼熱。我才不送。”
懷荔可太清楚俞嫣那口是心非的性子了,她親自將一碗酥山塞進俞嫣手裡,催:“去去去!”
俞嫣這才不情不願地捧著一碗酥山往遊廊去。她剛走了不遠,才想起姜崢不喜外面的食物。可她已經走到這兒了,那麼多眼睛看著,倒是有點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偏偏這個時候姜崢也望過來。
俞嫣隻好繼續往前走。她邁進遊廊到姜崢面前,先對他輕哼一聲,然後也不與他說話,走到一邊去,懶散靠著廊住,自己吃起來。
姜崢笑笑,看著她吃了一會兒,才問:“好吃嗎?”
“好吃呀。”俞嫣又吃了大大一口,“可惜有的人不能吃哦。”
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笨拙地解釋自己吃的原因。
她捏著小勺又舀了大大一口,還未吃,姜崢靠過來:“給我嘗嘗?”
俞嫣驚訝抬起眼睛,姜崢已經俯身,去吃那勺酥山。
第63章
俞嫣皺眉看他將那勺酥山吃了, 悶聲:“你不嫌外面的東西髒啦?這勺子說不定很多人用過哦!”
姜崢讓涼涼的軟酥在唇齒間化開,帶來夏日愜意的涼氣,也彌漫著淡淡的甜味兒。他說:“沒事, 已經被釀釀先舔幹淨了。”
“你……”俞嫣用眼角的餘光瞥向不遠處的宮人, 而後皺眉瞪他一眼, 再低頭繼續吃著。
姜崢的視線落在俞嫣的唇上。她的唇被奶酥打湿,盈盈湿潤讓唇上的一點傷口變得很刺眼。
“還疼嗎?”他問。
“什麼?”俞嫣疑惑抬起眼睛,對上姜崢的目光,立刻明白過來了。她捏著小勺子在碗裡扒拉著, 取了一塊最下面的小冰塊放進口中,哼聲:“凍麻了就不疼了。”
“釀釀——”姜崢緩長地念她的小名,低柔的聲線仿佛呢喃。
他主動提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昨天晚上我沒分寸是因為……”
俞嫣垂著眼睛小口吃著涼酥, 悄悄豎起耳朵。
可他偏偏將話說到一半不說了,俞嫣抬起眼睛瞪向他。四目相對以後,姜崢才盯著她的眼睛繼續說:“我確實有些不高興。因為感受不到釀釀對我的喜歡。你的乖順與配合隻是因為妻子的身份,而不是喜歡我。”
明明知道宮人離得遠聽不見, 俞嫣還是有一點慌張地去瞧立在遊廊外的宮人。她收回目光看向姜崢時,眸色裡便多了點嗔意。
——他怎麼能在外面說這些話?!
姜崢顯然更加自若, 他繼續說:“我仔細想過,這隻能是我的錯。是我對釀釀還不夠好。”
俞嫣蹙著眉喃聲:“不是……”
姜崢唇畔漾出一抹笑, 他瞧著俞嫣不自在的表情, 溫聲再問:“或者是我會錯了意, 看淺了釀釀的那份喜歡?”
俞嫣急得簡直想跺腳, 她壓低聲音,語速又急又快:“你能不能不要在外面胡說了呀?一口一個喜歡, 什麼詞兒都掛在嘴邊,你不嫌害臊的嗎!”
姜崢但笑不語, 隻用帶笑的溫柔眸望著俞嫣微微翹起的唇角。對於哄俞嫣這件事,他向來很有一套,也很信心十足。
《夫妻之道》言,哄女人這件事的第一步就是不要臉。
這一點也不難。
俞嫣垂眼望著手裡捧著的酥山。天熱,酥山又融化了些。她悶聲問:“你還要不要吃酥山?”
姜崢下意識將目光落在俞嫣的胸口。
他確實有些想嘗酥山,不過卻不是俞嫣手裡捧著的那一碗。她今日穿著的齊胸裙裹在胸口,鎖骨下露出一大片雪白。裹在胸口的裙料上有輕柔的流蘇,被清風溫柔吹拂。
“不吃我自己吃。”
“吃。”姜崢的視線放在俞嫣胸口隨風輕晃的流蘇上。
俞嫣將手裡捧著的那半碗酥山遞向姜崢,姜崢卻並沒有伸手接。
他說:“勺子不幹淨,不想用手碰。”
俞嫣愣了一下:“可是你剛剛不是吃過一……”
俞嫣抿了唇,知道他的意思了。姜崢在她瞪過來的目光下俯身靠近,俞嫣聲音小小地輕哼了一聲,才捏著小勺子舀一勺絲滑冰涼的酥山喂給他吃。
薩圖雅從花園深處出來時,遠遠看見了遊廊裡的姜崢和俞嫣。兩個人坐在遊廊裡,緊挨著,俞嫣正在一勺一勺地喂姜崢吃解暑的酥山。
薩圖雅皺眉。她晃頭,帶動頭上的幾串綠珠子一陣晃動。她不太高興地說:“不是說中原女子都溫婉端莊守規矩?怎麼在外面就這樣和男人拉拉扯扯卿卿我我?”
懷湘公主望了一眼,解釋:“哦,那個人是釀釀的夫君。”
她又笑著補充:“他們兩個成婚還不到一個月,正是膩歪的時候呢。不過也真是沒瞧出來,能膩歪成這樣。”
其實,薩圖雅知道姜崢和俞嫣成親了。在她第一次見到姜崢時,便向兄長打聽了這個人,知道他是大將軍姜遠的兒子、皇後的親外甥,自然也知道他已經娶妻,娶的還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個身份挺高的郡主。
趙琉過來尋薩圖雅是為了幫他母妃帶幾句話。如今話帶到了,他也要走了。按照親戚關系,他該稱呼薩圖雅一聲“表妹”。
“表妹,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們姑娘家們說話。”趙琉道。
“急什麼呀?”薩圖雅努努嘴,“天熱,進涼亭歇歇再走。”
她頓了頓,又指向遠處遊廊的方向,說:“叫上小郡主的夫君一起,至少喝杯茶水再走嘛。”
說完,她轉身就朝涼亭去。頭上綁著的一串串綠珠子跟著亂晃。
趙琉遲疑了一下。他倒是沒什麼,涼亭裡的公主郡主們,除了寧族那位不算公主的公主,其他人不是他親姐妹就是表姐妹,可姜崢倒是個外男。他有事要出宮與姜崢一起去鴻胪寺,姜崢不過是順路陪他過來一趟。
懷湘卻是不怎麼在意,更是有點好奇俞嫣和姜崢的相處,她開口吩咐:“去請人。”
那邊姜崢在遊廊裡看見趙琉往涼亭去了,正想著先去前殿候著,宮人已經過來請人了。
俞嫣並沒有注意到姜崢眼底一閃而過的厭煩。
俞嫣將手裡的空碗交給宮女,和姜崢一起往涼亭去。他們兩個到涼亭時,懷珍公主正柔聲詢問薩圖雅這薔鑫殿印象怎麼樣。
“很多花我家都沒有,很好看。咦?這是什麼,怎麼在冒煙?”薩圖雅好奇地瞧著宮女端上來的酥山。
還不等懷珍公主對她解釋,她已經小心翼翼地嘗了起來。她眼睛一亮,誇贊:“好吃!”
俞嫣已經坐下來。她還想吃涼涼的酥山,指了一下。宮婢立刻給她端來一小碗。
懷荔在一旁笑:“剛剛的那碗被別人吃光了是不是?”
俞嫣才不理她,捏著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吃。
薩圖雅忽然想到剛剛在遊廊裡,俞嫣就是喂姜崢吃這個東西?她突然覺得這東西不好吃了,神情怏怏地放下勺子。她瞥了一眼坐在遠處的姜崢。
他側身而坐,正和趙琉說著壽宴的事情。涼風徐徐,時不時吹起他寶藍的長衫前擺。
姜崢是薩圖雅第一眼見到就想搶回草原的男人,他和她以前遇到的莽夫不一樣。他模樣好看得要命,多看幾眼都能增壽。他待人溫和彬彬有禮,就像是她小時候從書冊中了解到的中原人模樣。
可是她怎麼就晚來洛陽半個月,讓他和別人成親了呢?
薩圖雅望著姜崢,可是俞嫣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裡。俞嫣走到姜崢面前,跟他要手鏈。
——剛剛在遊廊裡時,她的手鏈不小心掉落。因為正在吃東西,手鏈被姜崢撿起來後,倒也沒立刻給她戴上。
姜崢聽完趙琉的話,轉過臉來,親自將那條手鏈給俞嫣戴上。
薩圖雅瞧著姜崢垂眼給俞嫣戴手鏈的模樣,心裡很不舒坦。偏偏這兩個人是夫妻,她心知肚明沒法子將人搶回草原了。這種心知肚明讓她心裡更不舒坦。
她身子向後仰,靠著椅背,懶聲說:“這裡的花雖然好看,但是看多了也膩歪。來洛陽這段日子吃吃喝喝是玩了不少,就是好久沒活動了。你們洛陽應該有馬場吧?我們跑一跑活動活動怎麼樣?”
薩圖雅稍微停頓了一下,視線掃過涼亭裡這群嬌滴滴的中原公主,問:“你們會騎馬的吧?”
懷珍公主遲疑了。
薩圖雅陪著俞嫣身上層層疊疊的裙子,再瞥一眼她細的一把能折斷的纖腰,說:“不過,我早就聽說了中原女兒嬌弱,不會騎馬也正常。”
懷荔奇怪地看了薩圖雅一眼,默默收回視線。攔下招待薩圖雅和敏耳這事的人是懷珍,她斷然沒有多言的道理,默默吃著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