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和懷荔親自將人送到馬車上,很是舍不得。在宮裡,她們可以每日來看望俞嫣,俞嫣回家了,倒是不能天天去。不過她和姜崢一直住在聖上那邊,確實不合適。
天暖,俞嫣身上還是裹了一件披風。她坐在馬車裡,朝太後和懷荔揮手,太後囑咐她幾句,懷荔又說有空就去姜家陪她說話。
長公主隨著姜家的馬車到了姜府。
大太太親自來接,一會兒笑著說沒事就好,一會兒心疼地說俞嫣糟了罪瘦了一圈。
之前在宮裡,長公主日日陪在俞嫣身邊。如今俞嫣回了姜家,長公主也得回公主府去。
俞嫣仍舊沒痊愈,體力不支,路上便睡著了。看著姜崢將睡著的俞嫣抱到床榻上,長公主有些不放心。
大太太瞧出來了,笑著說:“長公主小住幾日,多陪陪釀釀。”
姜崢給俞嫣蓋了蓋被子,轉身亦道:“母親多住幾日吧。”
長公主思及這段時日姜崢的表現,實在是挑不出錯來。她甚至覺得自己來做,也未必有姜崢這樣悉心周到,也的確沒必要不放心。遂拒絕了姜家的好意,隻待了半下午,待俞嫣醒了,和她一起用過晚膳,便走了。
俞嫣下午睡了好一陣子,用過晚膳之後,人明顯精神了許多。回到家裡,那種屬於的家的舒適感不是金碧輝煌的宮殿能比的。
熟悉的風鈴聲,讓俞嫣立刻轉過頭。
姜崢也聽見了。他在俞嫣面前彎下腰,將一枚紫玉吊墜系在俞嫣的脖子上。
俞嫣低下頭,看著晶瑩浮光的紫玉墜在她的鎖骨間。她伸手好奇摸了摸。
俞嫣似乎已經習慣了,姜崢總是能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些小東西給她。
還沒來得及細瞧這墜子,人已經被姜崢抱起,俞嫣下意識地將手攀在姜崢的肩上,說:“我已經可以走路了。”
“你就算能飛了,我也想抱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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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的小眉頭揪起來,好半天才喃聲:“你是不是又看了些風花雪月的話本?說話越來越肉麻了……”
姜崢笑笑沒說話,將人放在支摘窗下的軟塌。俞嫣抬起眼睛,望向窗稜上的風鈴,看著風鈴隨風輕晃。
姜崢在她身邊躺下,挨著她,習慣性地將手搭在俞嫣的腰身。
夏日傍晚的風從支摘窗下吹進來,帶來一點清香。
俞嫣“咦”了一聲,立刻坐起身,跪立著朝窗外探頭,去看外面的花圃。夏日,花草生得葳蕤肆意。那些移過來的花卉正怒放,就連種下去的花種也生氣盎然地生長著。
“開了好多花!”俞嫣彎著一雙眼睛,開心地轉過頭對姜崢說。卻見姜崢合著眼,隻是很輕地“嗯”了一聲。
俞嫣看了姜崢一會兒。
他應該是累了吧?以前的午後,兩個人總是擠在一起午休,可是這段時日,他白日都沒有睡過。
俞嫣欠身,伸手去摘系在窗稜上的風鈴,將它放下來,不再亂響擾人眠。然後她慢吞吞地在軟塌躺下,躺進姜崢的懷裡。
姜崢未睜眼,已將俞嫣抱進懷裡。他側轉過身,面朝著懷裡的俞嫣,不需要看,就可以在俞嫣的唇上準確落下一吻。
俞嫣輕輕抿了一下唇,再輕輕在姜崢的唇上回了一個淺淺的吻。
兩個人相擁而眠,在他們的婚巢、在獨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軟塌上。
風鈴安靜,從支摘窗下吹進來的夏日晚風卻帶著花草的芬芳。
又過了兩日,懷荔果然依言來看望俞嫣。這次沈芝英也一道過來了。俞嫣病得兇險時,沈芝英急得不行,可她卻沒法進宮,隻能在宮外日日給俞嫣祈福。
三個姑娘家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天大的事情可以當成笑料來談,針孔大的事兒也能當成天大的事情認真探討。
一室歡笑。
“對了。”懷荔說,“你們還記不記得我上次跟你們說,靜貴妃有意在今科榜眼和探花間給懷湘挑夫婿?”
沈芝英點頭,說:“記得。你不是說懷湘不願意,隻想嫁狀元郎嗎?”
“好像改了主意。懷湘的好事可能近了。”懷荔說。
俞嫣好奇地問:“那挑中了誰?榜眼還是探花?”
昨兒個姑姑一家還來看望過俞嫣,闲談時,姑姑還說起也該給謝雲騁議親了。
“好像是探花郎。”懷荔強調,“是靜貴妃挑中了探花郎,懷湘那邊還沒松口。不過以我對懷湘的了解,她沒當場反對,就是很有可能了。”
俞嫣“哦”了一聲,便不怎沒關心。
沈芝英倒是愣了一下,有點意外。
話題很快轉開,繞到了趙瓊身上。趙瓊被除了皇籍,發配獐洪島。明日一早出發。
說到趙瓊,三個人自然免不了痛罵他一頓。
“好在惡有惡報了。獐洪島那地方,就沒人能活著出來,也沒幾個能順順當當壽終正寢。”沈芝英感慨。
懷荔也道:“希望可千萬別有人顧慮他的出身,優待他才好!”
暮色四合時,沈芝英和懷荔才離開。
姜崢歸家時,人剛走進院子裡,就看見俞嫣懶洋洋坐在檐下石階上的圈椅裡,手裡捧著個琉璃杯。
晚霞粉紅,天地間一片溫柔。
“喝什麼呢?”姜崢問。
俞嫣微舉手中的琉璃杯,說:“懷荔帶給我的。她親自調的香梨飲子。”
俞嫣咳得太多,嗓子受損,一直疼著沒徹底痊愈,如今說話時聲線還殘著絲低啞。懷荔便親自給她調了潤喉的香梨飲子。
“好喝嗎?”姜崢問。
俞嫣彎唇,朝他遞過去:“你嘗嘗。”
姜崢沒接,順勢彎下腰去,讓俞嫣喂他。俞嫣再抬高手,送琉璃杯到他唇邊。香梨的清甜在姜崢唇齒間慢慢化開,他說:“確實很甜。”
俞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輕笑了一聲。
姜崢欠身,將俞嫣抱起來,一邊抱著她往屋裡去,一邊溫聲問:“笑什麼?”
“我在想懷荔就像甜飲子。而阿英呢,就像酒,又香又辣又醉,還能助燃燒起來。”俞嫣抿唇笑,突然覺得將人比作飲物很有趣。她想了想,又說:“那綺山表姐就是香茶!雅致、內秀。”
姜崢將她放在床榻上,含笑望著她冥思苦想的眉眼。他未直起身,手撐在她身側,俯身靠近她,問:“那我像什麼?”
俞嫣愣了一下,轉眸望過來盯著姜崢好一會兒,才說:“熱水。”
姜崢輕笑了一聲。
“那你多喝。”姜崢靠過來,將吻落在俞嫣微翹的唇角。
第115章
沈芝英回家的路上笑盈盈和丁香談論馬球場快建好,暢想著以後。可是當她到家,得知沈家父母又來了,她的好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最近沈家父母不止一次來過,有過訓斥、有過講大道理,也有哭唧唧地打感情牌。雖然沈芝英早已狠下心腸,完全不為所動。可他們這樣總上門,確實煩得慌。尤其不久之後馬球場開門,他們要是鬧過去,恐怕要影響生意。
不僅是沈家,徐思博也來過兩次。
不過雖然沈家父母到了,沈芝英卻沒見到。因有了經驗,府中小廝提前給沈芝英遞了消息,沈芝英直接避開。沈家父母剛過中午便來了,等了一下午也沒等到沈芝英,憤憤離去。
等他們走了,沈芝英才回家。
“總這樣也不是個事兒啊。”丁香嘆了口氣。
沈芝英也是無奈。斷發這樣的事情她都做了,自認為做到了絕情冷血。可遇到完全不講理的人,還真是無奈。
“要不……讓小郡主幫幫忙?”丁香提議,“老爺最在意他的仕途,小郡主說不定有辦法在官場上敲打敲打?”
丁香都想到了,沈芝英能想不到嗎?倒也不是不好意思找俞嫣幫忙,而是俞嫣病成那樣,沈芝英瞧著都心疼,哪還舍得讓俞嫣現在為她的事情費心。這病人啊,心情可太重要了。
“再等等吧。”沈芝英道。
侍女快步從外面進來,稟話:“陳探花過來求見娘子。”
沈芝英有點驚訝。不過轉念一想,之前俞嫣有跟她提過陳鳴衣的表妹想學打馬球,應該是為這事吧?她趕忙讓人將陳鳴衣請到花廳。她匆匆換了身待客的衣衫,才往花廳去。
侍女禮數周到地捧著茶水點心,可陳鳴衣什麼都沒動。他坐在圈椅裡,時不時望向門口的方向,清亮的眸底浮著焦急。
遠遠看見沈芝英朝這邊過來,陳鳴衣立刻站起身,朝她作了一揖。
沈芝英立刻福身回禮,忍不住心裡狐疑,這人禮數過重,她有些擔不起。
沈芝英未先問何事,而是先請陳鳴衣入座。
陳鳴衣坐下時,下意識地捏了捏衣袖。沈芝英看在眼裡,看出了他的一絲局促和猶豫。她心下更疑惑,面上卻不顯,微笑著詢問:“郎君登門所為何事?”
陳鳴衣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沈芝英立刻感覺到陳鳴衣恐怕不是為了他的表妹學馬球的事情。瞧出陳鳴衣有幾分難以啟齒,沈芝英略思忖,將侍女屏退。
花廳門窗大開,侍女們都退到院子中,可見花廳中人影,卻未必能聽見壓低聲音的談話。
沈芝英也不再問,端起一旁的清茶抿了一口,等著他說事。
陳鳴衣輕咳了一聲,將排練了多次的臺詞盡量用平和的聲調說出來:“昨日得知宮中尊貴的娘娘有意讓小生尚某位宮中明珠。”
沈芝英頷首,道:“恭喜。”
陳鳴衣立刻搖頭:“公主雖尊貴,可並無尚公主之意。”
沈芝英沉默。尚公主這樣的事情,利弊未可知。雖陳鳴衣沒明說,可沈芝英知道說的是懷湘。懷湘和懷荔不同,懷荔沒有母族勢力,燕嘉澤成為驸馬之後完全不會受影響。而靜貴妃家中卻世代高官,和懷湘成親說不好會不會影響日後仕途。
不過,沈芝英並不明白陳鳴衣為什麼要和她說這些。
“所以,我想在賜婚旨意下來之前,先成親。”陳鳴衣望著沈芝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