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蔣知言結婚的第六年,我看上了組內新來的實習生。
他年輕帥氣會哄人,姐姐姐姐叫個不停。
我以為自己找到第二春,火速為他離了婚。
走出民政局那刻,我看見空中飄過一排排彈幕。
【可喜可賀,這老女人終於離婚了,不枉男二忍著惡心哄了她這麼久。】
【她還是挺可憐的,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男二是為了撮合男主女主才故意勾引她離婚。】
1
看著眼前飄過的一排排彈幕,我有一瞬間的愣神。
手裡捏著的離婚證還帶著餘溫,我一時間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還是精神出了問題。
直到蔣知言見我站在原地久久沒動,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問了句:「杳杳,我送你回家吧。」
我抬頭,目光落在他臉上。
這時彈幕的內容又換了一批,密密麻麻地刷著兩個字。
男主。
蔣知言什麼也沒看見似的,緊緊盯著我,嘴角還帶著一抹苦澀:「離了婚我們也還是朋友吧,我隻是想送你回家而已。」
聞言,我嗤笑:「做朋友就不必了,老死不相往來的陌生人還差不多。」
「我有人來接,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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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話音剛落,一輛漸變粉色的炫酷跑車就停在了馬路邊上。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戴著墨鏡的精致側臉。
男人穿著騷包的黑色絲質襯衣,最上面兩顆扣子解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和鎖骨。
他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朝我揮了揮,用朝氣輕快的聲音喊道:
「姐姐,上車!」
他喊得纏綿又曖昧,我一下子紅了臉。
就在我抬腳朝馬路邊上走去的時候,蔣知言拉住我的手,目光沉沉:「你就是因為他才要和我離婚?」
他的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
我覺得好笑,提醒他:「到底因為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少倒打一耙。」
說完,我甩開他的手,大步離開。
坐在跑車副駕駛上,我才終於松了口氣。
後視鏡裡,一直到車子開出去很遠,蔣知言都還站在原地沒走。
顧延看了一眼,問:「你們真的離婚了?」
我點頭:「真的。」
然後趁等紅綠燈的時候將離婚證遞過去。
見到這個綠本,顧延眼睛都亮了,像隻小狗似的捧著它翻來覆去地看。
「有那麼高興嗎?」我笑。
顧延說:「那是當然,你們離婚了就不是第三者了。」
我下意識忽略了他這句話裡沒有主語,隻以為他說的是自己。
見他高興,我也高興。
隻不過。
我掃了一眼車裡的內飾和他的穿著打扮:「你今天怎麼想起來接我,還這麼高調?」
2
顧延是三個月前被調到分公司的實習生,一來就被分到我負責的小組。
自他來報到的第一天,公司裡就有傳言說他是上面調下來體驗生活的太子爺,家財萬貫、揮金如土。
但共事這麼久,我倒沒什麼感覺。
因為他除了平時穿的用的稍微貴點,也沒什麼富二代的臭毛病,連每天開的車也隻是十來萬的朗逸。
要說他與其他實習生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有點笨。
我沒少跟在他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
要不是再三和人事確認了他的簡歷沒有問題,我都懷疑他學歷造假。
但凡他換個性別,就是霸總文裡的傻白甜女主。
不過他有一點好,就是嘴特甜。
一口一個姐姐。
再配上他漂亮又動人的眸子,讓人心軟軟。
比如:「杳杳姐姐,這個空白頁怎麼刪不掉呀。」
「杳杳姐姐,這個文件的頁碼怎麼弄呀。」
到後來:「杳杳姐姐,我家熱水器壞了可以去你家裡洗澡嗎?」
「杳杳姐姐,我忘帶鑰匙了,可以去你家裡睡覺嗎?」
那段時間我因為江悅帶著孩子回國的事和蔣知言吵得厲害,幹脆在公司旁邊租了套房子自己搬出來住。
平日裡身心俱疲,顧延又有意賣乖討好,因此我和他關系親近了許多。
但我也沒有讓顧延住到家裡來。
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個成年異性。
而且明顯對我抱有意味不明的目的。
直到有次和甲方談合同,對面堅持要邊喝邊談。
我不得已隻能作陪。
沒想到那個油膩的禿頭老男人趁我喝醉,想對我動手動腳。
就在他肥厚潮湿的手伸進我裙擺裡面的時候,包廂的門「砰」的一聲從外面被踢開。
顧延冷臉站在外面,一雙眸子黑沉沉地落在老男人身上。
隻見他二話不說衝進來抄起酒瓶砸在男人頭上,拉著我的手就往外面走。
老男人在後面放狠話,他充耳不聞。
一直走到酒店外面,他才停下。
我對上他猩紅的眸子,張嘴剛想說什麼,隻感覺手腕一緊,就被他拉進了懷裡。
很快,我脖頸處傳來濡湿的感覺,伴隨著顧延的微微抽泣。
他哽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他怎麼敢!我要殺了他!」
那一瞬間,我隻感覺沉寂許久的心又重新跳動起來。
那晚,我把顧延帶回了家。
晚上,我們相擁而眠躺在床上。
顧延摟著我的腰興奮得翻來覆去睡不著,用鼻子在我的臉上和脖子上蹭來蹭去。
我勾了勾他的下巴,笑:「怎麼跟條小狗似的。」
顧延哼哼兩聲:「是小狗也是姐姐一個人的小狗。」
自那日起,顧延就把對我的稱呼從杳杳姐姐改成了姐姐。
我問他為什麼。
他隻說叫姐姐更親密些。
也是自那日起,我與顧延的感情飛速升溫。
他就像是上天為了彌補我在上一段失敗的感情中受到的傷害,特意為我量身定制的禮物。
顧延清楚我的每一個喜好,會照顧我的每一個小習慣,了解我的每一個小心思。
我自以為自己找到了靈魂伴侶。
因此當再一次和蔣知言吵起來時,我直接扔了一份離婚協議書在他臉上。
「我們離婚吧。」
在和蔣知言相戀的第九年,結婚的第六年。
我因為出軌了別人而主動提出離婚。
3
在結婚頭兩年的時候,蔣知言也向我提出過離婚。
因為我無意間發現自己隻是江悅的一個替身,還是死皮賴臉上趕著的那種,沒少找蔣知言吵架。
蔣知言也沒慣著我。
在看了我幾次冷臉後,他直接扔下一句「過不下去可以離婚」,然後就搬到公司裡住。
到那時我才清楚地意識到蔣知言真的不愛我。
可我不甘心。
我怎麼能夠甘心?
從十七歲到二十四歲。
我喜歡了他整整七年,怎麼甘心就此收場。
也許是覺得江悅已經遠赴國外不會再回來,自己還有機會,我又服軟將蔣知言哄了回來。
我想,隻要我對他好,他也會愛我的。
但我估錯了一件事。
那就是江悅回來了。
還帶著一個五歲多的孩子。
那個時候我和蔣知言的感情已經漸入佳境。
我們甚至還會一起討論以後的孩子要叫什麼名字。
結果江悅直接帶了個孩子回來。
看著那張和蔣知言如出一轍的小臉,我既覺得自己可悲,又覺得自己可笑。
算算時間,江悅懷孕的時候,我還在滿心歡喜地想象和蔣知言的婚禮要布置成什麼樣。
婚禮上要不要用他最喜歡的花。
他卻忙著和自己的初戀白月光纏綿。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在江悅回來後,蔣知言並沒有提出離婚。
他隻說讓我給他時間他會處理好。
倒是江悅帶著孩子來找過我兩次,言外之意就是讓我主動退出,成全他們。
我冷笑,不屑的目光在她和孩子的臉上掃來掃去:「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找我?」
「隻要我一天不離婚,你就是道德敗壞的第三者,你兒子就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我沒有壓低聲音,因此在我說完之後周圍投來八卦又好奇的視線。
江悅臉色漲紅,拉著孩子就急匆匆離開。
回去後,我又以此為借口和蔣知言吵了一架,甚至抄起桌上的玻璃杯砸在他腦門上,把他腦袋砸出一個血印子。
那次發泄完後,我就收拾行李搬了出來。
直到那個時候,我也沒想和蔣知言離婚。
我就是要讓他們名不正言不順。
我就是要讓他們走到哪裡都受人唾罵。
這樣的想法持續到顧延第三次因為吵著要我給他一個名分後。
「姐姐,離婚吧,離婚之後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彼時他從身後抱住我的腰,將頭埋在我的肩頸處,呼吸間有熱熱的氣息打在我露出來的皮膚上,泛起一陣痒意。
「等你離婚後,我就搬過來和你一起住,早上做飯給你吃,晚上給你暖床。」
「我們還可以手牽手一起去上班,周末就窩在沙發上追劇。」
他聲音輕輕軟軟的:「不要再管他們了好嗎?」
恍惚間,我隻聽見自己說了聲好。
然後就是顧延的一聲輕笑。
直到很久之後,我才想明白,他那時的笑是嘲笑。
4
答應顧延的第二天,我就和蔣知言提出了離婚。
蔣知言愣了很久,最後隻問了句:「為什麼啊,杳杳。」
「我出軌了,愛上了別人。」
蔣知言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然後他就看見了顧延故意在我頸側留下的一連串的吻痕。
蔣知言的眼睛突然變得猩紅,他衝上前死死拉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到幾乎要把我的腕骨捏碎。
他喘著粗氣,沉默了好半天才輕聲問我:「你騙我的對不對。」
我抬頭,對上他絕望的眼睛。
「你覺得呢?」
那一瞬間,我仿佛看見蔣知言臉上褪去了所有色彩,整個人變得灰敗起來。
他的背脊突然就彎了下去。
離開前,他說:「江悅的事我會很快處理好,離婚我不會同意。」
蔣知言不同意離婚,我其實早有預料。
畢竟這麼多年的時間,養條狗都有感情。
在徹底死心之前,我對他也真的是掏心掏肺。
不管是因為情愛還是習慣,我相信他不願意離婚是真心的。
不過我沒有理由等他。
於是我將手裡收集整理的所有證據的復印件打包寄到了他辦公室。
而現在,我也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離婚證。
我側頭看向駕駛座的人,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你今天怎麼這麼高調?」
顧延手搭在方向盤上,挑眉掃了我一眼:「因為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心心念念很久的事終於辦成了。」
莫名地,我心跳快了一拍。
如果沒有在民政局看到的那一排排彈幕,我聽到這話隻會以為他指的是我離婚後能和他在一起。
而現在……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之前你不是說想同居嗎,既然我現在已經離婚了,要不今天就搬過來吧。」
說話時,我緊緊盯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
但顧延隻勾了勾唇,說:「好啊。」
「不過我下午有點事,晚上搬過來吧。」
聞言,我松了口氣:「好,我等你。」
顧延陪我吃過午飯後,就把我送回家了。
臨別前他如往常那樣向我壓下一個吻,輕輕啄了啄我的嘴角:「乖乖在家等我。」
看著他一如既往的柔情蜜意,我想那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想著顧延晚上就要搬過來,我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將家裡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遍。
然後將他以前送給我的東西都一一擺出來。
當初顧延纏著我要買情侶杯和情侶睡衣,撒嬌打滾了整整三天。
還記得我點頭同意的時候,他整個人像隻大型犬似的撲在我懷裡,一直喊著「姐姐,姐姐」,就差搖尾巴了。
想到這兒,我不經意間笑了出來。
收拾完這些後已經快六點。
我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倒了兩杯酒。
想著今晚和顧延好好慶祝一下。
可我一直等到凌晨兩點,顧延都沒有過來。
電話打不通,消息沒人回。
就在我以為他是不是出什麼意外了的時候,之前那片彈幕又出現了。
上面的字字句句像是無情刀刃。
刀刀捅進我心髒。
【男二都為了女主和男主在機場打起來了,女配還在這裡等,真是太可憐了。】
【男二不會來的,他和男主一樣根本就是把女配當替身,真正愛的隻有女主一個人。】
【誰讓她是女配呢,注定沒人愛。】
看清楚彈幕上的話,我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我拼命地壓抑著自己的呼吸,隻覺得自己置身於一片荒野,周身都是呼嘯而過的寒風。
刺骨的冰冷穿透我的身體。
我轉頭看過去。
原來是,窗戶沒有關。
5
從家裡出來後,我打車往機場趕。
我租的房子離機場不過半個小時的路程,再加上出租車司機見我面色慘白,神情恍惚,以為我要錯過航班了,一路上猛踩油門。
我到的時候顧延和蔣知言打得正激烈。
江悅牽著孩子站在邊上,腳邊還放著兩個大行李箱。
顧延一拳打在蔣知言臉上:「你這個人渣,憑什麼把他們送走!」
他這一拳發了狠。
蔣知言抬手摸了摸嘴角,果然看見指腹上沾著一些血跡。
他嗤笑一聲,冷眼看著面前扯著他衣領不放的這個人:「你又在這裡裝什麼好人,騙周杳感情,蠱惑她和我離婚的人不是你嗎?」
聽到這兒,我下意識看向顧延。
隻見他突然咧嘴笑起來:「是,我騙了她,誰讓她死纏著你不願意離婚。」
「悅悅姐愛你,冬冬也需要爸爸。」
「隻要你離婚,你們就能重新組建一個完整的家庭,皆大歡喜不好嗎?」
說這話時,他的眉眼漠然譏诮,一點也不像往常那樣乖順。
一股油然的陌生感從胸腔升起。
蔣知言冷笑:「你想多了,不是周杳纏著我不願意離婚,是我不想離。」
「而且即便是離婚了,我也不會和江悅在一起。」
說著,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母子倆。
「那你想和誰在一起?周杳嗎?」顧延故意挑釁他,「可惜了,周杳已經不知道被我睡了多少次,你也不嫌惡心。」
蔣知言握緊了拳頭,揚手往顧延太陽穴處揮去。
眼看兩人又要扭打在一起,我往前走了幾步,大喊一聲。
「夠了!」
聽見我的聲音,這兩人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不約而同地僵在原地。
不知是誰先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