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就應該這樣，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我咬著下唇，理性地做著回復，殊不知，我現在發的每一條消息，全部都暴露在裴砚舟眼前。

就在我手邊的花盆上，裴砚舟讓人安裝了攝像頭。

13

晚上八點。

我和裴砚舟到了我爸預訂的酒店。

我也是到了才知道，今天婚慶公司來了人在這彩排，要提前走一下流程。

我和裴砚舟站在邊上，遠遠地瞧著我爸和他媽。

分明都已經活了大半輩子，可這會，我在我爸臉上瞧見了以前從沒見過的青澀。

他像是回到了年輕時，整個人剛剛情竇初開。

再看裴阿姨的狀態，她跟我爸差不多，兩個人之間那種特有的、愛人之間的甜蜜，饒是他們沒有特意表現，隻要長了眼睛，任誰都看得出來。

「我爸很喜歡你媽媽。

「他們感情真好。」

之前我爸在電話裡便對我表達過他對裴砚舟母親的喜歡，眼下我又親眼見證了。

「嗯。」

裴砚舟身上氣壓很低，整個人由內自外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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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公司的時候，我就有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對。

「你不開心嗎？」

我擰了下眉，探究地問他。

「開心。

「為什麼不開心？我媽找到了她的幸福，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幸福。」

裴砚舟薄唇牽了下，似是沒多少情緒地開口。

我心虛地看了他一眼，表情不自然地變了變。

他想要的幸福，我是給不了的。

我沒作回應，裴砚舟也沒再說話。

將近十點，婚慶公司的彩排結束。

我爸帶著裴阿姨離開，臨走前，他將我交給裴砚舟，要他送我回去。

我看出來了，裴砚舟說得沒錯。

我爸是真的半點都沒多想，非常樂見我能同裴砚舟相處愉快。

「我們回去吧。」

瞧見我爸走遠了，我側過頭同裴砚舟說著。

他看著我沒動，忽然伸手將我往紅色的禮臺上扯。

「裴砚舟，你做什麼？」

我抗拒地同他撕扯，可我的力氣在他面前完全不夠看。

禮臺上，裴砚舟按著我的肩膀，站在我面前。

「棠棠。

「我一直都在想我們的這一天。

「我想娶你，我想你做我的新娘。」

我的眼眶忽然很酸，我扭過臉瞧向一邊，刻意不去看他。

「呵。」

裴砚舟兀自笑了下，他從褲袋裡拿出紅色的盒子，將裡面的戒指強硬地戴到我手上。

「戴著，隻要你在我身邊一天，你都戴著。」

14

我同裴砚舟回到公寓。

剛進門，燈還沒開。

黑暗中，裴砚舟直接將我按在牆壁上，霸道地吻起來。

「裴砚舟。」

我能隱隱地察覺到他的異樣，他情緒不對。

可想不出，到底是為什麼，我也不知道，該怎樣給他安撫。

他不說話，隻吻我，一直吻，讓我在他的親吻中潰不成軍。

我以為他會做到最後一步的。

但……並沒有。

接下來的相處中，他也沒有跨越那最後的一條線。

他「規矩」得出乎我的意料。

我們相處不錯，不誇張地說，可以稱之為和諧。

我和他，似乎回到了曾經。

如果不是我爸婚禮的日子在不斷臨近，我有些時候，真的會恍惚地以為，我和裴砚舟能夠就這樣一直相伴相守。

我會以為，一切還能夠重新來過。

隻是，有些東西，僅限於假設。

我爸婚禮的前一天晚上，裴砚舟環著我的腰，俯身唇瓣緊貼著我的耳朵。

「棠棠。

「我們可不可以就這樣在一起？」

我垂下眼簾，聲音低緩。

「可以啊，我們現在不就在一起嗎？按你的要求，如你所願。」

「嗯。」

半晌，裴砚舟應了聲，低笑著：

「是啊。

「我不會放手，林棠棠，你永遠隻能在我身邊。

「哪怕你不願意，我說過，你逃不了。」

他的手臂收緊，溫熱的唇細細地吻著我的臉頰。

後半夜。

我睜開眼，伸手拿過手機，再次確認地看著我在網上訂好的飛機票。

十幾小時後，我會再次離開，坐上去國外的飛機。

這件事，私下裡我已經同我爸溝通過，他對我很不舍，可終究同意了。

這一切在我的要求下，秘密進行。

我想，等裴砚舟發現我離開的時候，大概……我早已上了飛機。

這些日子的相處讓我覺得，那一日裴砚舟對我的威脅，其實就是嚇唬我的。

他沒有那麼瘋。

一個人再怎麼變，本質本心不會變。

他不是那麼自私，那麼利己主義的人。

他不至於為了我們的事，破壞他媽媽的幸福，讓他媽和我爸為難。

15

我醒過來的時候，裴砚舟人不在。

我困惑地拿過手機給他打電話，電話是通的，但他沒接。

他先過去婚禮現場了嗎？

我擰了下眉，早上在我睡得正沉的時候，在我模糊的記憶中，他好像趴在我耳邊說愛我。

我搖了下頭，重新整理思緒，緊跟著快速起床洗漱。

今天事情很多，我要過去婚禮現場幫忙。

婚宴上，我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有分心去想裴砚舟的時候。

直至五點，要趕飛機，我走到我爸身邊，同他道別。

「棠棠，在國外照顧好自己。

「若是受委屈了，馬上回來。」

我爸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看著我，臉上閃過對我的不舍。

「我知道的。

「爸，新婚快樂。」

我笑著點點頭，同我爸說了幾句話，走到休息室，拿過之前整理好的行李箱。

到了這會，一直被我有意無意遺忘的裴砚舟，再次浮現在我心頭。

我以為今天能夠同他再見上一面的。

結果……

或許這就是天意。

我鼓了鼓腮幫，長出一口氣，頭也不回地上了出租車。

我的離開比我想象得要順利。

在我開始登機的時候，我的心情復雜難言。

並不全是離開裴砚舟的解脫，我也有同他分離的壓抑，還有對他很深的擔憂。

發現我已經不在海城時，他會是什麼表情，什麼心情呢？

應該還是會難過一陣吧。

不過，現在的他到底不是年少稚嫩的模樣，他必然能夠自我調節的。

我帶著幾分自我麻痺地想著，我的手機，在這會驀地響起來。

來電話的是我的閨蜜，許佳佳。

「棠棠，你聽說了嗎？

「裴砚舟卸任了。

「他居然有精神疾病，現在入院治療了。

「天啊，那你當初跟他分手，是不是就因為這個？」

「什麼意思？」

我站住腳，周身的血好像在這一瞬都冷了。

「裴砚舟有病啊，難道你不知道？

「這種病按理說不太可能突然有吧？而且，根據我現在掌握到的消息，他得這個病不是一天兩天了。

「真是太可怕了，這麼看，你跟他分手是對的。

「精神病啊，都不是個正常人，就算是學霸，現在再怎麼成功，這一個缺陷就足夠抹殺他所有的。」

「你到底哪聽到的消息？」

我情緒緊繃，握著電話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我有朋友在裴砚舟的公司上班，這消息是他告訴我的，就在今天，裴砚舟已經收拾東西走人了。

「算算時間，現在這會他應該已經入院了吧。

「有病就該去治，不過，聽說這種病很難治好，這一次進去，裴砚舟怕是不會再出來了吧。」

「你能幫我問問，他在哪家醫院嗎？」

我說話的聲音開始顫得厲害。

「啊？這我不知道啊，你等下，我問問看。

「棠棠，你關心這個做什麼？」

「你問問。」

我提著行李箱，轉身直接往回跑。

這會我心裡沒有任何世俗紛雜的想法。

我想的，就隻有裴砚舟，我想他突來的變故，想他一個人在醫院的孤獨。

他現在是不是很失落，無助？

他的卸任，說白了，就是被驅逐。

他努力擁有的一切，居然就這樣什麼都沒有了。

許佳佳很快將醫院地址發到我手機上，我看著醫院的名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

16

「裴砚舟。

「你還好嗎？」

醫院，帶著消毒水味的封閉病房，我屏著呼吸，看著坐在病床上，一身病服的裴砚舟。

「還好。

「這樣不是很好嗎？

「棠棠，你自由了。

「我在這裡便不能威脅你，也不會糾纏你。

「你每天都在想著要怎麼離開我，不是嗎？

「為了離開我，你甚至要再次出國。」

裴砚舟一臉平靜地看著我，打破我最近的粉飾太平。

「你知道？」

我愣了下，表情直接僵住。

「知道啊。

「你贏了，棠棠。

「我終究不舍得強迫你，讓你在我身邊強顏歡笑，虛與委蛇，我的心也會痛。

「所以我成全你，哪怕是用這樣的方式。

「這裡很好，這讓我不會在你面前礙眼，而你，可以過你想要的生活。

「你可以擁有你真正愛的人。

「你能夠同一個正常人結婚，生子。」

我被驚得說不出話：「裴砚舟，你……」

「離開這吧，忘了我，從此以後，再也不要想起我這個精神病。」

「裴砚舟。」

我哭了。

一直以來被我壓抑住的淚水，到這會，變得怎麼都控制不住。

我藏起來的對裴砚舟的感情，彼時也一股腦地迸發出來。

「不要，我不要你這樣。」

「我隻能這樣。

「我控制不了自己，棠棠，知道你在哪，我會控制不住地去纏你，找你。

「隻要我是自由的，我就進入你的生活，我會打擾你，我會讓你厭惡。

「我說過的，我的病更重了。

「棠棠，我會控制不住地靠近你。」

我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那就纏著我好了。

「我沒有厭惡你，裴砚舟，我從來沒有厭惡你。

「我們在一起，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

我用力攥住他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我爸那邊，我去說，我會跟他溝通。」

「棠棠。」

我轉過頭，在看到我爸的那一刻，蒙了。

可我抓著裴砚舟的手沒松。

我到底還是踏出了那一步，我不想和他再錯過了。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追逐我，他在靠近我，現在，我想主動一次。

「棠棠，你和砚舟……」

我爸驚訝地看著我，遲疑著開口，臉上表情嚴肅。

「爸，就是您想的那樣，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你跟我出來一下。」

默了幾秒，我爸沉著調子開口。

「棠棠。」

裴砚舟擔憂地拉了下我的手，他現在活動並不自由。

「你沒必要受我牽連，你不用管我的。

「我在這裡很好。」

「你閉嘴吧。」

我帶著惱意，朝他吼了一聲，跟著抬腳跟著我爸一前一後出了病房。

全然不知，在我身後的裴砚舟，臉上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笑。

17

「棠棠，你和砚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爸擰著眉，探究地向我詢問。

「學生時代，您之前不是察覺過嗎？還跟家裡的司機打聽過我是不是戀愛了。

「就是那個時候，我是跟他分手才提出要出國的。」

「所以，你這次跟我說要離開，同樣還是為了他？」

「是。」

我點頭，肯定地回復著。

「砚舟的病，你考慮過嗎？

「棠棠，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話，我不說，你應該懂。」

「我明白，我想好了，爸，我想陪在他身邊，想跟他在一起。

「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很任性，會讓您和裴阿姨為難。」

我垂下眼簾，雙手緊扣在一起。

「這件事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嚴重。

「棠棠，我從來都沒想過，我的事情會成為你的負累。

「你和砚舟的事，我不反對。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會支持你，我不需要你為我的幸福讓路。

「我和你阿姨活了大半輩子, 沒什麼事是參不透的。我和她不扯證了，原本這張紙對我們來說也就是個形式, 這樣，你和砚舟的阻礙也就不存在。

「棠棠，我們家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你的幸福才是爸爸最看重的。」

我沒想到事情可以這麼輕易地解決。

似乎一直以來，我將這件事想得過分嚴重了。

過了一會，我重新回到裴砚舟的病房。

「棠棠，你跟林叔都說什麼了？」

裴砚舟滿臉緊張地看著我, 自重逢以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樣子。

「我爸同意我們在一起了。」

我鼻腔酸得厲害, 走到他身邊，主動抱住他的腰。

「我不要你在這裡治療，裴砚舟，我們回家吧, 好不好？」

「棠棠，我有病, 我很危險，也許哪一天我真的會做傷害你的事, 我會把你關起來。」

「我不怕, 裴砚舟, 我什麼都不怕。」

「棠棠，你沒必要同情我。」

「說起來，你們曾經就讀同一所高中，這也是一種緣分。」

「（我」「我們去辦出院手續，我們離開這裡。」

「棠棠，你說真的？」

裴砚舟的手摸著我的側臉, 他漆黑的瞳仁深深地看著我。

「真的，我愛你，裴砚舟，我們在一起，這次我不會再同你分開。」

「棠棠，你不能反悔。」

「我不會反悔, 永遠不會。」

我踮起腳，吻上他的唇瓣。

番外

我是裴砚舟。

我的傻女朋友, 在我知道她想要離開我的那一天, 那一刻起，我一直在想, 我到底要怎麼留住她，我到底該怎麼做。

她永遠不會知道，一切都是我的設計，我在賭, 賭她愛我, 賭她會心軟。

好在我贏了。

不過，我不會讓她輸，雖然我有病，可我能自控, 我會用我的一輩子對她好。

我愛她，永遠愛她，直至生命的盡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