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摸下巴,「現在嗎……做我的男寵怎麼樣?」
雲衍之愣了愣,反應過來後面色瞬間陰沉,話語似擠出來的一般,「就這?」
「怎麼,不樂意?」我學著他往日的樣子,眉梢一挑,單指勾上他的下颌。
「我這姿色,怎麼樣也不止男寵吧。這不給個名分啊?」他舔了舔唇角,一副勾人模樣。
這誰把持得住!
「哎,哎!」軍師怒拍桌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注意點形象行不行!」
「行行行,那先這麼定了。」我翻著軍師桌面的文書,坐下分析戰況。
軍師瞥了我一眼,「你還要打嗎?」
「打,怎麼不打。大仇未報,四方未定……我總歸要親眼看著那些人傾敗於刀槍下啊。」
20
雲衍之住進了將軍府,這次,是我的將軍府。
瑨國皇帝曾賞過我府邸,隻是我從前無心於此,日日宿在軍營。如今倒是派上用場,也算是……金屋藏嬌?
此刻,嬌嬌雲衍之正斜倚在床上,單肘支著腦袋,一臉不滿。
「林驚秋,你果然是個不負責任的女人!」
我無語,雙手抱臂站在床邊,「我怎麼就不負責任了?」
「你,你,你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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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無理取鬧?
他索性伸手拉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扯,我便順勢倒進他懷裡。
雲衍之翻身壓上,低頭咬住我的耳朵,話語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哪有這麼好的事,林驚秋,把我拐到這兒了,就別想把我甩開。男寵就男寵,反正你也沒有別人。」
我突發奇想「要是有了呢?」
他一愣,掌心覆上我的發絲,勾繞住一縷在指尖輕輕搓捻,「要是有了……」
他頓了頓,語氣意味深長,「沒人比你更了解我的手段。」
這怎麼還帶威脅人的啊?
好嘛,沒有就沒有。
月黑風高,美色當前,再不動心我就不是林驚秋!
「林驚秋,收收口水。」雲衍之頗為嫌棄地替我擦了擦嘴角,我點點頭,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對著嘴就是一頓啃。
他頗為無奈任我啃咬,手掌撫上我的腦後,唇角滿是笑意。
紅羅帳暖,一度春宵。
21
沒有了雲衍之這名震天下的大將軍坐鎮,瑨國軍隊在戰場上輕松了不少。不僅是瑨國,其他周邊的小國也頗有躍躍欲試之態,都想著分一杯羹。書信已有好幾封送入了軍師的營帳。
我一路攻城,看曾經將刀架在貧民脖子上的貪官跪地求饒,看早已麻木的民眾眼中撿起失落已久的光,看枝上雪融,鳥雀迎立,又見一年春。
雲衍之,這是我們的第幾個春天呢。
我望著沿途樹枝上的梨花,一時出了神。
我沒有讓雲衍之隨我一同行軍打仗,我不想讓他被冠上叛國者的名號。他曾是邊疆的守護神,沒有勢必要造反的理由,我也不願看他持劍入曾經俯首稱臣的朝堂。
他當如烈陽,驕傲亦燦爛。
當我終於帶兵殺入熟悉的京城時,城中已亂了套。不少官員帶著家財妻妾逃跑,剩下的平民百姓無處可躲,隻能將大門緊閉,於窗中窺日,惶惶不安。
我向來下令不得殺平民百姓,降者不殺,貪官除外。
軍師望著輝煌宮殿,同我說:「小秋,我們終於走到這兒了。」
是啊,我們終於走到這兒了。
我們所期待的太平盛世,應當不遠了吧。沒有繁重的賦稅,沒有壓榨百姓的貪官汙吏,取而代之的將是繁華盛世,國泰民愛。
我閉上眼,將手掌放在了心口處。
父親,師父……
小秋能做到的。
以劍開路,步步踏血,從不回頭。
22
皇帝端坐殿堂之上,他竟沒有跑。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皇帝。
他沒有我想象中的老,反而瞧著是很年輕的模樣,隻是面色尚有頹態,眼底青紫一片。
「就是你嗎。」皇帝居高臨下看著我,緩緩飲了一口酒,「能走到這兒,很不錯。」
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眉頭蹙起。
「朕的大將軍應當在你那兒吧。」他眯著眼,語氣不緊不慢。
我心裡一咯噔。
本以為是個昏庸無能的皇帝,沒想到……
他是貪圖享樂,他是斂財無為。
但我好像忽略了,他是一位皇帝。
在位多年的皇帝。
哦,然後呢。
我還是在位多年的大盜呢,專治這種自以為是的**。
和雲衍之交手多年,應付這種貨色,不敢說十拿九穩,隻能說得心應手吧。
我冷笑一聲,踏上殿階,手中的劍寒光凜冽。
皇帝面色一僵,下意識扒拉住扶手,「站住!」
誰管你咧!
我充耳不聞,笑容逐漸變態,甚至興奮地摩挲劍刃。
「停下!快停下!」皇帝已經坐不住了。
喲,剛才不是挺能裝嗎。
「雲衍之喝了一杯酒,你應該知道吧!」他幾乎是將這句話喊出來的。
我停下了腳步。
皇帝笑了笑,「你猜,除了那種藥,那杯酒裡還加了什麼?你以為朕當真會放任一隻有思想的老虎為所欲為嗎?」
「怎麼,你放了毒藥?」我握緊了劍,心卻跳得厲害。
「是啊,毒藥。若是無解藥,半月開始毒發,一月便可身亡。」皇帝的笑容意味深長,「你會親眼看著他的身體日益頹廢,看昔日戰功赫赫無所不能的大將軍淪為廢人,整日在病榻苟延殘喘生不如死,到最後……」
「你猜,是他先求著你了結他,還是他先忍不住了結自己呢?」
他的話語猶鬼魅般在我耳邊縈繞,我如五雷轟頂,一時驚在原地,動彈不得。
雲衍之……中毒了。
他會死。
這個念頭在我的腦海轟然炸開,止不住愈發膨脹壯大,最後佔據了我的整具身體。
冷靜。
現在一定要冷靜。
既然他把這件事和我說了,就一定有他的目的,皇帝會提出他的條件。
他的條件會是什麼?放了他嗎?還是……退兵?
我深吸一口氣,壓住了顫抖的手。
不行,劍不能抖。
一抖,就握不穩了。
握不穩,就殺不了人了。
「所以呢?」我面無表情,抬手擦過劍身,虎口傳來的疼痛讓神志清醒過來,「你想表達什麼呢?」
皇帝定定地看著我,「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語氣冷靜,抬手將劍橫在他的脖子上。
「不明白也沒關系,看來你對他的感情也沒有那麼深嘛,不知道雲大將軍知道了會是怎樣的表情,真期待啊。不過沒關系,反正……」他笑意更深,「足矣。」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我直覺不妙。
「林驚秋!」
一道呼聲從我身後傳來,我下意識回頭,隻覺得剎那眼前一片紅。
熟悉的玄色長袍,他的發髻散開,後背刺出兩把劍刃。
雲衍之……雲衍之!
我瞳孔不受控制驟縮,隻覺得天地都暗了下來,他那麼安靜地倒在地上,身前是碎裂的劍,和另一把掉落在地的箭。
雲衍之,他替我擋下了三劍。
他為我掃平了四面八方的威脅。
他自己卻倒在了地上。
四方傳來打鬥的聲音,是他的人趕到,護我周全。
皇帝也聽見了。
他自知無力回天,卻笑得癲狂,「哈哈哈哈哈,抓個大將軍墊背,朕也不算孤單!」
我高高舉起了劍。
他緊盯著劍刃,表情很快漏洞百出,自得的模樣仿佛刻在臉上又一寸寸龜裂的面具,露出驚慌的模樣。
「朕是天子!你不能殺朕!
「朕的手上有雲衍之的解藥……
「朕可許你高官俸祿……」
咚———
湿熱的液體濺在我的鎧甲和臉上。
皇帝再也說不出話了。
群龍無首,外圍的軍隊也很快被控制,瑨軍佔領了京城,瑨國的旗幟在城牆上迎風飄揚。
我慢慢回過頭。
雲衍之沒有爬起來,鮮血染紅了地毯。
塵埃落定,可我的將軍沒有站在我的身邊。
「雲衍之!」我上前一步,隻覺得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又將他抱在懷裡。前所未有的悲哀佔據了我的腦海,我想說些什麼,張嘴卻隻有三個字來來回回反反復復,「雲衍之……」
他雙目緊閉,唇角不斷溢出血來,在我一聲聲呼喚下突然咳上幾聲。
「秋……」他的聲音很虛弱,手指顫顫,卻抬不起來,「我第一次……見你哭啊……」
我……哭了嗎?
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我俯身湊近將耳朵貼到他唇邊,他卻緩緩搖了搖頭。
我對上雲衍之的視線,他分明有未說完的話。
「你不會死的!雲衍之,你不許死!」我壓住他的傷口,可那血依舊在從我的指縫間往外冒。
我壓不住,怎麼辦,怎麼辦啊雲衍之。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輕松,笑容燦爛,又似回光返照。
然後,他像是一下用盡全部的力氣,微微抬起頭來,唇瓣堪堪擦過我的唇,又很快重重落了下去。
我看著他躺在我的懷中,那樣安靜,唇角還有未散去的溫度,和他鮮紅的血。
我恍然想起,好像從未和他說過,我愛你。
理想實現了,雲衍之,你答應過我的,要等我回家。
要和我去看落日滄海,看草原上的明媚風光。
去追西邊落日,一同策馬到荒無人煙的地方。
你答應過我的。
不許食言。
番外 1
在臨死前強吻了宿敵一口,卻被她給救回來了。
林驚秋這傻子趴在我床前,哭得和喪夫一樣。
我很想讓她別哭了,吵得我耳朵疼,但我動不了。
就這麼過了一下午,林驚秋號了一下午。
我終於能動了,第一件事就是堵上她的嘴。
好,終於不哭了。
她將眼睛睜得很大,半天沒反應過來,突然腦子像是被接上了一般,哭喊著神醫快來。
神醫罵罵咧咧走了進來,「你們夫妻怎麼回事啊,再來幾次都快把我熬幹了……喲你醒了雲大俠,你夫人可擔心你啦!」
以前沒想到,她怎麼這麼能哭。
我是雲衍之,十六歲那年我遇到了曾認定一生的宿敵。
她會給我使絆子,會偷我烤好的魚,還會摸走我的鳥蛋。
哦,還會把我壓在身下打。
我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隻有日復一日練劍練功,讓自己變得更強。
我的理想,讓天下迎來太平盛世。
可要想實現這個理想,好難。
不過,貌似有個傻子用我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實現了,她現在埋在我的懷裡,依舊哭得和喪了夫似的。
好不吉利。
我說,林驚秋,你再哭我就躺回去了。
她撇撇嘴,很聽話,不哭了。
她突然很認真看著我,和我說,雲衍之,我愛你。
我心念一動,隨後心髒熾熱跳動起來。
太猝不及防了。
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卻一直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低下頭很小聲地說:「那個……雲衍之,沒關系的,你如果不行了,我會一直保護你。」
?
什麼?
誰?誰不行了?
我馬上拉著她身體力行了一下。
謝邀,人在林驚秋床上,很行。
林驚秋喘著氣,小臉通紅,「神醫說你身體受損,武功……怕是不行……我……我的意思是,你不行了,我也會用我的武功保護你……」
姍姍來遲的神醫靠在門口無辜眨眼,「你亂講。」
林驚秋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她繼續說:「本來是不……不好恢復的嘛!但我是神醫,他是雲大俠哎!隻是恢復的時間需要久一點。」
時間嘛,我等得起。
隻要林驚秋在我身邊,怎樣都好。
番外 2
又是三年過去,雲衍之的身體好得差不多了。
屋外是秀美風光,夕陽染紅半邊天,我坐在屋檐下出神。
「娘子!」雲衍之一路小跑過來,挨著我坐下,整個人幾乎趴在我身上。
戰事結束後,我沒有選擇加官晉爵,隻是拿了賞下的銀兩,和雲衍之歸隱江湖,落戶山水之間。
嗚嗚,他果然很行。
「再過一段時間,桃花就該開了。」他貼著我的臉頰蹭來蹭去,「塞北的雪看過了,也去過草原騎馬了,江南的竹林也遊玩過了,還有嗯,還有山上的落日也看過了。唉,娘子,我們去過了那麼多地方,可總感覺還有好多地方沒和你去過。」
我笑著側頭親吻他的唇,輕聲道:「世間那麼大,我們這一生能踏足的地方何其少啊,總歸有看不見的風光。不過……沒關系。在我有限的生命裡,年年歲歲朝朝暮暮,都和你有不同的好風景呀。」
生命不長,但有你足矣。餘生幾十載,落日、桃花與你。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