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的小孩兒成了豪門新貴。
記者採訪他:「你最喜歡什麼?」
他想都沒想,直截了當地回答:「哥哥!」
全網都在猜這個「哥哥」是誰?
「哥哥」本人已經嚇得夾著九條尾巴慌忙跑路了。
我養他承歡膝下,他卻想跟我魚水之歡。
人類太可怕了!
1
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九尾狐。
按我的修為,我幾百年前就應該飛升成仙了。
九重雷劫我都熬過去了,卻卡在情劫這關過不去。
我師父說:「你還是小狐狸的時候,欠了他人一個恩情,這個因果了結不了,你再修煉一千年也沒有辦法飛升成仙。」
我求師父指點迷津:「師父,我的恩人到底是誰?我那時候太小了,還不太記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這茫茫人海去哪裡找人還恩情?」
師父怒:「你都沒印象,我哪裡知道,這是卦象顯示的。你且去人間安穩修煉,緣分到了,你的恩人自會出現。」
這話說得和沒說一樣。
天下之大,都裝不下這支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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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本著大隱隱於市的原則,按著卦向顯示隱居在這座城市中心的老舊小區裡。
平日裡我宅著修煉,感受周圍氣息的變化,用靈力每天一試地尋找恩人。
結果不太理想。
恩人沒找到,市井八卦聽一堆。
比如對門那戶人家門口跪著的半大少年,不是那兩口子親生的。
我要是沒記錯,這孩子跪在那兒已經有三天兩夜了。
竟然還沒有跪死,好神奇的生命力。
我經常聽到他挨打挨罵,這也不是第一次見他被罰跪了。
「餓嗎?」
他低頭不回答我。
我把剛買來的面包塞到他的手裡:「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帶你回家。」
他終於緩緩抬起頭,鼻青臉腫的一張臉和他瘦削得幾乎沒有肉的身體很不般配。
他呆呆望著我,就在我以為這一次和每次差不多,他不會開口回應我時,他竟然艱難地動了動嘴唇,發出弱弱的一聲:「哥哥!」
我一恍神間,他搖晃著撐不住的身體,昏倒在我的懷裡。
3
別看我活了一千多年,但是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山裡修煉,沒怎麼接觸過人,我更不會養孩子。
葉傾被我撿回來以後,除了最開始的傷是我治的,後來都是他自己管自己。
「哥哥,飯我做好了,在鍋裡溫著,你記得吃,我去上學了。」
葉傾真是個好孩子,早起上學還知道把早餐給我做好。
我懶洋洋地在床上打滾,心裡美滋滋的,再次感嘆這孩子撿得好。
別看葉傾隻有十三歲,做飯的手藝已經被他坎坷的命運鍛煉得相當不錯了。
說起來相當悲傷,沒把他撿回來之前,我一直都喝西北風。
我這種修為,不吃東西也不餓,但是有好吃的,誰又能拒絕呢?
他放學回來買的蘋果被我看到,我隨手拿了一個就啃,被他狠瞪了一眼:「哥哥,我說過了,不要吃沒洗的果子,會拉肚子。」
然後一把搶過去,洗了給我送過來。
我滿不在乎,我一條修煉千年的九尾狐怕什麼不幹淨,就是直接幹掉三斤鶴頂紅也不會拉肚子的,但是這話不能和他說,怕嚇到小孩兒。
我接著啃被他塞回來的蘋果:「小葉子,我看你們老師在群裡通知明天交卷子錢,你去我臥室抽屜裡拿。」
「不要叫我小葉了,哥哥,叫我葉傾。」
他總是這麼提醒我,我該ţŭₛ叫還是叫。
「我……有錢。」
「你有錢?小葉子,你哪來的錢?」
他來時,我放在櫥櫃裡的那點生活費應該沒剩多少了,不夠交卷子錢的。
「哥哥,叫我葉傾,我……我……我課餘時間撿瓶子賣攢的。」
「都說你叫我哥哥,我養你了,你撿什麼瓶子?你別看我天天在家,但是我有錢的,餓不到你。以後不許去撿了,好好讀書,好好給我做飯!」
我有點不爽,手裡的蘋果都不香了。
這傻孩子!
他不再說話,好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小狗,挺直著脊背在那兒洗菜。
好一會兒才訥訥地說:「哥哥,你對我真好!」
我愣住了,這就……真好了,這孩子果然沒見過什麼世面。
4
葉傾的養父母找Ŧũ̂⁾上門時,他正在給我燉雞湯。
「好啊,你翅膀硬了,知道往別人家飛了。」
「說你兩句,你就鬧離家出走,還不滾回去,把衣服洗了,地拖了,飯做了。」
「明天你也不用去學校了,你爸給你在郊外工廠找了份臨時工,一個月給一千塊呢,你瞧瞧你那個樣,哪裡值一千塊。」
葉傾站在門裡,低垂著頭,略長的頭發遮住晦暗不明的臉色,隻有緊緊抓著破舊衣角的手繃出的骨節暴露出他內心的驚惶,還有恨意。
我捧著葉傾提前給我滷好的雞腿站在葉傾後面的玄關處。
我聽他說:「我不去工廠,我要念書!」
「你念個屁,我看你欠揍!」
葉傾養父的巴掌抡起打下來時,被我抬手鉗制住了手腕,懸在半空中。
「我還在這兒呢,你就敢打我弟弟,太不把我當回事了吧,綠毛龜!」
我剛好啃完雞腿,順手把骨頭扔向他。
他被我扔了一身骨頭,氣得暴怒:「你罵誰綠毛龜?你個街溜子。」
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得了這麼一個綽號,明明我一個月下樓的次數都數得過來,怎麼就街溜子了呢?
不過我的街溜子名不副實,對方的綠毛龜卻是實錘的。
「你老婆半年內給你戴了三頂綠帽子,你不是綠毛龜你是啥?」
我每日用靈力搜一回恩人,恩人沒搜到,搜到的八卦一籮筐。
對門離我最近,他們家錢藏在哪兒個耗子洞我都清楚。
當初,我就是這麼注意到葉傾的。
葉傾養母心虛地撒潑:「你造謠胡說!」
我攤攤手:「你別生氣啊,雖然你給你男人戴三頂綠帽子,但是你男人也不吃虧,他也給你找了三個姐妹,你們扯平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你……你背著我找女人……」
「你還好意思說我,蕩婦,是你先勾三搭四的……」
很快兩個人扭打成一團,根本不用我出手,隻管看戲就好。
「小葉子,你放心,隻要你還叫我一聲哥哥,我這兒永遠是你家。」
不知何時能找到恩人,我在人間的日子無聊又漫長,不找點事做,實在是寂寞難熬。
他緊緊抓著衣服的手緩緩松開:「我不叫小葉子,哥哥,叫我葉傾,我去看雞湯好沒好。」
我被一聲「哥哥」哄得心花怒放,開開心心等著喝雞湯了。
5
自那以後,那對不要臉的夫妻沒再敢上門找麻煩,據我搜來的八卦,偷情的、綠帽子的,各自打上門來了,他們正自顧不暇。
葉傾在我家安穩地住了下來,這使我的生活水準一日千裡,我千年不變的體重,有向上漲的趨勢。
太可怕了,狐狸精竟然也需要鍛煉減肥。
我仍舊每日一次用靈力尋找恩人,我的靈力如泥牛入海,完全沒有結果,尋不到,根本尋不到。
葉傾在學習上很用功,初三那年冬天,頂著大雪上學受了寒,發了一場高熱。
他這個病來勢洶洶,他剛開始發熱時一直忍著沒告訴我,等我發現他渾身滾燙時,他已經燒糊塗了。
「小葉子你好傻,生病幹嗎不說?」
喂了他一些我自制的退燒藥,我又用土辦法幫他降溫。
我把他的衣服解開,用半湿半幹的帕子幫他擦身。
我剛想給他翻個身,他一把抱住我的胳膊,軟軟地哀求:「哥哥,哥哥,別,別不要我,我怕!」
我啥時候說不要他了,這傻孩子把我這一千多年波瀾不驚的狐狸心弄得酸酸的。
我被他抱著的胳膊怎麼都掙脫不開,隻好坐在他身邊看了他一宿。
天快亮的時候,他高燒退下去了,還有些低燒,我照顧他一宿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著了。
他掙扎著起床,把我驚醒:「幹嗎去,你出太多汗了,身體虛,要是想方便我去給你拿便盆。」
「天亮了,我去做飯。」
「做什麼飯,你動一下都晃。」
我把他摁回床裡,飯又不是非吃不可。
他固執地扒著床邊,眼神幽怨委屈地看向我,好像這飯他要是不做,我馬上就要把他趕出去。
我揉揉額頭:「我點外賣。」
他還是堅持:「吃外賣不健康,我去隨便做點什麼,一會兒就好。」
這財迷,不就是嫌點外賣貴浪費錢,我自從養他開始,從沒有在錢財上虧過他,不知他怎麼還會那麼節省。
我硬著頭皮:「你別去,我去做。」
「哥哥會做嗎?」
他合理懷疑,畢竟他沒來我家之前,我家連口鍋都沒有。
「瞧不起誰,你等著吃飯就是了。」
我挺著胸膛去的,五分鍾之後,廚房傳來一聲炸裂的巨響。
葉傾掙扎地晃著走過來時,剛好看到高壓鍋的鍋蓋很有儀式感地插到天花板上。
他無奈搖頭:「點外賣吧。」
早該如此,何必多此一舉,還賠上一個廚房一口鍋。
他恢復得很快,第三天就能活蹦亂跳地去上學,給我做飯了。
高一那年,他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他在數學上很有天賦,有個冬令營很適合他,是針對數理的高端訓練營,對他將來考大學有好處。
學校要他報名,他不同意,理由是要留在家裡給哥哥做飯。
我:「……」
這樣不好,我吃貨的名聲,已經傳到學校去了。
晚上葉傾回來,我和他說這件事,他還皺眉:「老師真多事,都說不報了,還打什麼電話?」
「為什麼不報?你不是很想考那個大學嗎?」
這孩子不知什麼時候蹿起來的,幾年間竟然比我還要高半個頭。
「我不去冬令營也能考得上,哥哥,你不用擔心,晚上吃紅燒排骨好不好,我這就去做飯。」
「你是為了給我做飯才不去冬令營的吧?小葉子,你別犯傻,我吃段時間外賣沒事的,你明天去學校就把名報了,還有,你別總擔心錢的事,我不缺錢。」
我其實明白葉傾對我刻意討好,生怕討了我嫌。
這個寄人籬下的少年那種小心翼翼和軟軟的眼神,讓人不由自主地……有點心疼。
6
葉傾拿到錄取通知書那晚,我準備酒菜為他慶祝。
我上次喝酒還是五百多年前,一壺酒下去我把我師父養了三百多年的汲汲花給禍害得一個沒剩,被狠揍了一頓,從那兒以後我發誓戒酒。
但是,今天是個好日子,沒有酒總覺得少點什麼。
可惜酒辜負了我對它的信任。
它不是個好東西,而我果然還是保持著喝一次醉一次的習慣。
沒想到葉傾也喝多了,他還抱著我哭。
他的眼淚浸過我的脖頸,一滴一滴湿潤著同樣喝得迷糊的我。
我暈暈乎乎的,總感覺落到我身上的不隻是淚水,好像還有別的什麼。
潮湿中透著溫暖,溫暖裡又有一絲甜。
真的是甜,仿佛蜜糖入了口。
我一下子清醒了,我這才發現,葉傾那小兔崽子竟然趁我醉偷吻我。
他柔軟的唇緊緊粘在我的唇上,舌尖還想趁亂撬開我慌亂無助的牙。
這一剎那,我渾身的毛都炸出來了,同時,炸出來的還有我九條雪白白毛茸茸的長尾巴。
還一心想要撬開我牙關的葉傾,瞪大的眼睛瞬間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