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我心中暗罵,酒後亂性出大事了吧!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吧,我一個消失術落荒而逃。
7
我逃回狐狸洞的時候,正好撞見師父小心翼翼地給汲汲花澆水,見到我之後,本能地護住了他的花。
「你報恩成功了?那怎麼還沒有飛升離開?」
「沒有,徒兒愚笨,始終沒有找到恩人。」
我不敢說被小屁孩兒強吻的事。
「那你就繼續去找啊,回來幹什麼!」
好一副嫌棄的口吻,很傷我的心。
好在我沒皮沒臉慣了:「我想著我找不到恩人,可能還是我的修行不夠,我回來繼續苦修幾年,然後再下山去找吧。」
等這幾年過去了,葉傾念完大學有了自己的生活,就能把我忘記了。
想到他會忘記我,我心裡又空落落的。
師父氣得胡子直翹,忍了又忍:「離我的汲汲花遠一點,否則我把你的九條尾巴全都拔下來。」
我好傷心,師父果然是愛汲汲花多過於我。
更傷心的還在後面,我在狐狸洞裡過回了以前那種喝西北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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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我想念葉傾給我做的燒雞、紅燒排骨、醬蹄筋……還有寒冬臘月裡,因室內暖氣不足,我和他擠在一起互相取暖的被窩。
哎,主要還是我摟著他。
我怕冷!
少年的身體像火爐一樣散著熱,溫暖著上千年來我比正常人低著幾度的身體。
其實修煉千年我隨便弄點法術就可以驅寒,可是我不喜歡那種熱,我還是喜歡與人相依偎生出的暖融融來。
這可能和我做小狐狸時有一次偷溜出去玩差點被凍死有關。
難道我就是那個時候被恩人救的?
那我為什麼記不住恩人的一點信息了呢?
我再一次動用禁術去查,結果血逆倒行,我一口鮮血噴出來,陷入了昏迷之中。
8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年以後了。
「孽徒,為師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告訴你不要用禁術,你非不聽。為師養了幾百年才成的汲汲花又填了你的肚子,麻溜給我滾下山,近一百年之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就這樣,大病初愈的我又被趕出師門。
街邊小吃鋪,我用賣破爛換來的錢,點了一碗純肉餡的餛飩,解解饞。
剛巧,我身後的兩名食客正在闲聊。
「聽說了嗎?葉氏集團新找回來的繼承人又投資了一家動物園,專門開闢了一處大型場館養狐狸。」
「養狐狸?這是啥愛好,狐狸是國家幾級保護動物?動物園的門面不該是熊貓老虎和大象嗎?」
「誰知道呢,原先葉氏隻投資重工、房產等實業,自從葉大少掌權之後,開始全國各處建動物園,都搞成連鎖了。最大的場館永遠是狐狸館,還修了不少野生狐狸保護中心,最近又推出了重金懸賞,全方位大範圍搜找狐狸,越稀有的品種越好。」
「是嗎?那我還在工地搬什麼磚,我去山裡抓狐狸多好,賞金肯定比搬磚掙得多啊。」
「那可不,一起去!」
動物園?狐狸館?還姓葉……
我額頭垂下一排黑線,嘴裡吃著的肉餛飩都不香了。
這叫啥事,這肉餛飩做得本來就沒有葉傾做得香,還讓我知道葉傾正全國各地重金搜集狐狸,造孽啊!
9
師父要是知道我不但禍害了他的汲汲花,還連累了族子族孫,真的會拔了我的九條尾巴的。
我連夜去找了葉傾。
有狐一族最擅追蹤,他找我困難,我找他是輕而易舉的。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何況是一別整十年。
當年那個落魄的小屁孩,如今住進豪華半山別墅,裡外僕人成群。
我剛蹲到他書房窗邊,他忽然轉頭看過來。
薄涼的金絲邊眼鏡片反射出一道寒光,他看的正是我蹲的位置。
但我是虛化的神識,他應該是看不見我的,他是怎麼感覺到的呢?
他凝視了很久,才緩緩回過頭去。
書房裡面,除了他,還有另外一個道士打扮的人。
「這上千隻狐狸,就沒有一隻九條尾巴的?你確定仔細檢查了?」
果然有錢就是有底氣,小屁孩熟悉的聲音透出我不熟悉的不怒自威來。
「葉總,我以我的名譽向您保證,沒有九條尾巴的狐狸,那隻是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
道士的語氣很無奈。
奈何葉傾根本不信,畢竟他親眼見過。
他繼續追問:「沒有一條成精的?」
「都是普通的狐狸,別說成精,連一點道行靈氣都沒有,您還是把它們都放生了吧。」
他還是不放棄:「養著吧,我喜歡養狐狸,萬一哪天養出九條尾巴來……」
「絕無可能,葉總大可放心!」
「觀主,我對你的道術是認可的,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知觀主可還知道什麼高人隱士嗎?我欲尋訪,之前答應給貴觀裡蓋無量殿一座,捐金身十座,不算在此報酬之內。」
這還是那個當初連外賣都不舍得吃一頓的孩子嗎?撒錢撒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我眼看著那個觀主道士臉色變得鐵青,好一會兒才說:「真沒有!」
有錢都不賺,看來是真難為觀主了。
10
我跟著葉傾好幾天了,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法勸他好好享受生活,不要執著於捉狐狸。
我想著以神識的方式入他的夢,結果他的夢境是銅牆鐵壁。
我上次看見這麼嚴實的夢境還是在菩提老祖那兒,有個叫懷葉的尊者,他的夢境就像八卦羅盤,誰也撬不開。
我好愁,都開始掉毛了。
沒想到我掉的毛竟然被路過的葉傾撿去了。
他激動得幾乎熱淚盈眶:「道長,你看,這就是我說的九尾狐的毛。」
道長默,好一會兒才無奈嘆道:「葉總,你這裡狐狸這麼多,有沒有可能是它們掉的?你看你的秘書胡小姐也是這個發色,或許是她脫發了呢?」
誰好人找個秘書都要姓胡,還叫胡麗靜。
要不是這位胡秘書芳齡已經六十七,一頭銀發在太陽下面「唰唰」反光,道長就要懷疑這位或許是狐狸精變的了。
葉傾堅定地表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就是這個味道。」
道長看在錢的面子,勉強收斂著脾氣:「一千多隻狐狸,您或許是聞錯了呢?」
葉傾目露深情:「你會聞錯你最愛的人的味道嗎?」
道長板起一張老臉:「老夫幼時就在三清面前侍候,不知何為最愛。」
他那張老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我的老板是個有錢的精神病,怎麼破?
躲在窗外的我,卻被葉傾一句「最愛」攪得心神不寧,總覺得好多年前,還有誰在我的面前用過這個詞。
夜半三更,葉傾終於睡了,我打算再試試能不能入他的夢。
就在我準備作法的時候,忽然一股陰風侵襲而來,直奔著躺在床上的葉傾而去。
11
在我面前用這般陰狠下作的手段,簡直是不把我看在眼裡,我反手一道寒光擊了過去,把那道陰風擊散。
葉傾一下子翻身起來:「哥哥,是你嗎?哥哥!」
我連忙藏了起來。
緊跟著他的房門口傳來一堆人的聲音。
「葉總,你在裡面沒事吧?貧道感覺到一絲陰邪之氣。」
看來小葉子的錢沒有白花,這觀主是有些本事的。
「我無事!」
葉傾擺手,沒有讓他們進來。
他沒有再睡,拿起放在枕邊的指頭大小的水晶瓶,裡面放著他撿到的我的毛。
「哥哥,我知道是你,是你幫我擋了陰煞,可是你為什麼不來見我呢?你不是說我叫了你哥哥,你就帶我回家嗎?我到底做錯什麼了呢?哥哥……我沒有家了……
「哥哥,小葉子不怕狐狸,小葉子喜歡狐狸,你不要離開小葉子……」
我在窗外看得清楚,他的眼裡滾著淚水,我的心也非常難受,但我注定是要成仙而去的。
我可以養他一時,他卻不能陪我一世。
他這一時在我漫長的生命裡,實在不值一提。
道不同,我不想誤了他。
小葉子的夢我一時入不了,但是誰敢背著我用陰毒伎倆欺負他,我倒是可以查一查。
我的崽兒,我什麼時候都護著。
12
沒等我查,對方找上門來了。
是葉傾的繼母。
她帶著一堆人綁架了葉傾。
「老頭子糊塗了,才會把你找回來。你媽算是哪根蔥,還敢稱老頭子的原配?要不是我娘家幫扶他,他能有這偌大的產業?還能輪到你這個野種來繼承?」
「所以,那個半夜偷襲我的人是你派來的?你能不能再偷襲我一次?」
被綁得像粽子一樣的葉傾,提出令對方匪夷所思的要求。
這在對方眼裡簡直就是挑釁。
隻有我知道葉傾也曾經向那位觀主提出過這樣的要求,被觀主嚴詞拒絕了。
「葉總,貧道是正經出家人,絕不做此歪門邪道之事。」
結果今天就讓葉傾碰到一個肯做這事的邪道。
「我要讓你這個野種生不如死!」
她瘋吼完,身後閃出兩個穿著一黑一白的道士。
這兩個人結印作法,竟然是錮魂之術。
我剛想出手,有人竟然比我提前動手了。
「孽障,貧道等候你們很久了!」
是那位葉傾花大價錢請來鑑別狐狸的觀主。
我正暗自慶幸不用我出面葉傾也會平安無事,葉傾的繼母惱羞成怒之下,採用了物理攻擊,舉起一把椅子向葉傾砸去。
觀主還在應付兩名妖道,無暇顧及葉傾。
好在對付葉傾繼母不需要露面,我隨便用法術搞點小動作,對方的椅子砸歪,她自己還摔了出去,以一個狗啃屎的姿勢摔在地上。
不過,她砸向葉傾的椅子因我施法的緣故雖然沒有砸到葉傾,椅子腿卻帶掉了掛在葉傾脖子上面的小玻璃瓶子。
那個小玻璃瓶子掉到地上,裡面裝著的狐狸毛一下子飄了出來。
就那麼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觀主用來對付妖道時扔出來的燃著火苗的符篆。
很好,我的隱身迅速破防,我甚至沒能以人的形態出現,直接以九條尾巴的法相出現在眾人面前。
「哥哥!」
葉傾掙扎著被捆著的身體,努力向我撲來。
和兩名妖道扭打在Ṱũ̂⁽一起的觀主,完全忘記出招,直愣愣地盯著我。
「真的……有九條尾巴啊……」
13
「哥哥,你為什麼不說話?
「哥哥,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燒雞,還有紅燒排骨。
「哥哥,你嘗嘗我的手藝有沒有進步?」
我看著眼前足有五米長的餐桌,擺著葉傾親手給我做的各式各樣的菜。
說實話,我沒吃就飽了。
「你先把我放開,你用條圍脖捆我是捆不住我的。」
這條圍脖是葉傾從老觀主脖子上扯下來的,據說上面有道觀創始人親手畫的符篆。
這個舉動就非常冒昧了。
本來就被我的九條尾巴嚇住的老觀主,突然被搶了鎮觀法寶,當時臉就炸裂了。
但是,這符篆對於臨進仙境的我,沒有什麼卵用。
他執拗地搖頭:「不,我不放開,你想吃哪個我喂你,我怕我放開你了,你又要消失了。」
我耐心勸他:「小葉子,看到你現在的生活很好,我就放心了。我有我的仙途要走,你有你的人生要經營,你什麼時候都是我的小葉子,我什麼時候也都是你的哥哥,但是我們注定是要背道而馳的,你放棄這份執念吧,別再捉狐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