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重,回想蕭晏珩那番話,我心裡有些堵得慌,但願他什麼也不知道。
沈九思也有些鬱鬱,他將腦袋搭在我肩上,不知想了些什麼,Ţũⁿ良久正視著我的眼睛:「我的穗穗太招人疼了,得趕緊將你弄回家藏起來,免得招人覬覦。」
我一頓,嗔道:「你胡說什麼呢?」蕭晏珩明明是喜歡顧念寧的,前世他娶我本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這一世沒有我的替嫁,顧念寧安安心心嫁進東宮,有顧家保駕護航,還有蕭晏珩的真心疼愛,她總不至於如我一般。
九思笑了笑,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暗自握緊了拳頭。好歹是做了那麼多年的兄弟,他也算了解蕭晏珩,若他對穗穗無一分私心,今日他這個太子便也不會專程祭奠一個對他無用的女郎。
他哪裡是喜歡顧念寧,他分明是覬覦他的穗穗啊。
五、
鞭炮聲響,鑼聲敲響滿京。
吳家老太君親手蓋上了我的紅蓋頭,笑著將我們二人的手拉在一處:「去吧孩子,九思這孩子是個好的,幹娘祝你們婚姻和滿,相守白頭。」
冰涼的指尖乍觸到溫厚的手掌,我忍不住一個瑟縮,猶豫中那雙大手緊緊覆過來,將我的手緊緊包裹住。
「莫怕,我在。」少年有力的聲音傳入耳畔,我果真安心了許多。
等花轎在沈府落下,我竟生出一絲恍惚,這確定不是一場夢嗎?
前世盼了十多年的事情,今生就這樣實現了。不知九思是怎樣勸說他的父母,總之那日從山上回來數月不到,我與九思的婚禮就提上了日程。
「一拜天地……」
我與九思緩緩朝天而跪。
「二拜高堂……」
堂前沈將軍夫婦兩人正襟危坐,我與九思一同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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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對拜……」
透著蓋頭的縫隙,我瞧見他笑盈盈彎下了腰。
「禮成……送入洞房……」
腳步聲響起的時候已經是後夜了,本來未曾緊張,聽著木板噠噠聲,我的心忽然便亂了。
漫天的紅映入眼中,隻聽見腳步聲停住了。
秤杆挑開我的紅蓋頭,我一抬眼便瞧見沈九思著一身紅衣,眉眼肆意衝我笑著:「穗穗,我來娶你了。」
眼一彎我便差點掉下金豆子。
這和我死的時候做的夢簡直一模一樣,他也是這樣一身紅袍笑著說要娶我回家的。
這場婚禮我足足盼了十二年,今天就這樣實現了,我竟覺得那麼的不真切。
「沈九思,我不是做夢吧。你真的來娶我了。」
我喃喃著,直怕這隻是一場夢。
「傻瓜,這還有假,你跟我拜過天地,現在就是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大喜的日子怎麼還哭上了呢。你應該歡喜才對,你放心,以後我必定不會負你。」
今晚的沈九思耐心好得出奇,也溫柔得很。
他將我抱在懷裡呢喃,桌邊是曳曳紅燭,紅棗鋪滿床面,他輕輕吻住了我。
今夜月色極美,汪汪如江水澄淨,江中似有交頸鴛鴦,耳鬢廝磨,蕩起春水波瀾。
後來我沉沉睡去,未曾瞧見枕邊人誠摯吻我眉眼。
沈九思借著月光靜靜守著穗穗,他興奮得睡不著覺,往日總是掐著日子算著這一天,沒想到終於盼到了,他竟有些輕飄飄不切實際的感覺,不止穗穗緊張,其實他接親的時候也很緊張,可瞧見穗穗乖乖坐在那裡等他把她帶回家,他忽然就生出無限的勇氣。
眼前的女子是他千辛萬苦求來的,是他打第一眼就想娶回家的姑娘。
以後,他一定要對她好。
他笑著,忽想起數月前自己同父親的對峙。
「一個低微的農女,做妾也就罷了,想做我沈家的少奶奶那簡直是痴心妄想!」
「若你執迷不悟,別怪為父對她下手!」
「痴心妄想也罷,執迷不悟也好,兒子今天隻想說一句,她是我心裡認定的妻子,我這一輩子要娶也隻會娶她一個人。」
「若她為妻,沈九思一輩子就隻有一個妻,若她為妾,沈九思這輩子就隻有一個妾,若她死了,兒子二話不說抹了脖子隨她而去。阿爹大可以試試!」
穗穗,願你我同心永結,白頭偕老,沈九思這一輩子都不辜負顧穗寧。
想到這裡,他心頭一暖,輕輕探下身子,親吻在懷中熟睡人兒的額頭。
六、
「穗穗,怎又守在門口了,小心著了涼。」
沈九思下了馬,一眼便瞧見府門旁的我:「手這樣涼。」他將身上的大氅解下,嚴嚴實實將我包起來,而後徑直牽起我的手朝府內走去。
「哪裡這樣嬌氣。」我笑著搖搖頭,「翎安捎信來說他回學堂了,等下次他回來,讓你這個姐夫指點指點武功。」
沈九思滿臉得意:「這有何不可,若論武術,放眼京裡子弟,哪有比得上你夫君的。」
「不要臉。」我嗔道,「今兒給你煨了湯,現下在爐子上,你猜猜是什麼湯,猜對了就賞你一碗。」
「好啊,我猜猜是什麼呢,前天是紅豆百合粥,昨兒是銀耳蓮子羹,今天會是什麼呢?」沈九思假裝蹙起眉毛,裝作苦思的模樣。
我在一旁看好戲;「隻能回答一次哦,回答錯了可就沒有湯喝咯。」
「給兩次機會好不好,畢竟穗穗隻會做兩樣湯,是不是。」沈九思促狹著取笑我。
「好啊,沈九思,你居然笑我,今天沒有湯喝了!」枉我費盡千辛萬苦為了他學習煲湯,他居然嘲笑我。
「別啊,娘子熬了湯不就是給你家夫君享用的嘛,我不喝,娘子辛苦熬的粥又給誰呢?」還未等我反應,他一個打橫將我抱起來,「走,去看娘子熬的湯,看看今天有沒有熬糊!」
「你!又耍賴,你還沒說是什麼湯呢!」
「什麼湯?」
他輕輕湊在我的耳邊,熾熱的鼻息噴灑在脖子上,我瞬間害羞起來,掙扎著想要從他懷裡下來。
「這湯的名字,自然叫『穗穗熬的湯』,是不是?」
「是是是,你趕緊放我下來,還沒回屋裡呢,快把我放下來。」
他樂得眯起了眼睛:「都成親幾個月了,穗穗還是那麼害羞。」嘴上雖然打趣,他知曉我臉皮薄,到底是將我放下了。
「我辛辛苦苦給你熬湯,某人不感恩就算了,還這樣編排我,真讓人傷心吶。」我一站在地上,立馬離他遠遠的,這人每每爭不過我總喜歡耍賴,我可得防著他點。
「誰說那人不感恩,他下了朝可是顛顛繞了半個城給那熬湯的小娘子買東西去了。」沈九思抱著胳膊,瞧著我一臉戒備他的模樣,滿不在乎道,「那小娘子猜猜那郎君買了什麼,猜對了就給那小娘子。」
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摸著頭上的簪子,脫口而出:「城東的馬蹄糕?」
「哎!答對了,當當當,新鮮的馬蹄糕。」
沈九思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一包糕點:「小爺可是排了快半個時辰的隊呢。」
鼻間馬蹄糕的香味已經蔓延開來,我忍不住捏起一塊吃了起來。
「瞧,穗穗,看你家夫君多貼心,知道你今天想吃馬蹄糕,咱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美得他,瞧著他眉飛色舞的得意樣,我故意騙他:「可我現在更想吃城南的糖葫蘆哎。」
「糖葫蘆?」
「你看這是什麼!」
他忽然又從身後抽出一根糖葫蘆。
我震驚瞪大了雙眼:「你你你,你不會監視我吧!」
他得意洋洋:「從閨中時你吃的糕食哪一樣不是我悄悄買了拿給你的,你喜歡吃的,我早就倒背如流了。哪裡需要監視你。」
「謝謝夫君!」
趁他一個不注意,我悄悄湊過去,吧唧一聲親上了他的臉頰。
眼前滔滔不絕的少年瞬間啞口無言,耳尖悄悄浮起可疑紅色,斜陽餘暉照在兩人身上,定格成美好畫面,兩雙無聲相扣的手,昭示了他們的恩愛相許。
「瞧什麼呢,你又跑到這兒偷懶。」
「噓,看咱們少爺夫人,可真是般配吶。」
七、
春去秋來,我與九思成親一年了。
想起前世九思的下場,我開始憂心起來。有什麼法子可以不讓沈家遭到蕭晏珩的猜忌呢?
若按照前世的軌跡,蕭晏珩還有三年登基,九思離身隕······隻有四年了。
可今世就一定會和前世一樣嗎?
蕭晏珩月前剛剛娶了新婦,我原以為是顧念寧,畢竟前世聖旨便是招她為太子妃,可今生的太子妃卻是陳落落!
她前世分明是側妃。
那這樣是不是證明九思的結局也可以改變呢?
「夫人,東宮裡的宴席快到時辰了,咱們現在出發嗎?」
我回了神,便要起身出府,陳落落今日以太子妃的名義設宴,作為沈家的夫人,縱使我對她千百般不滿,也隻得硬著頭皮去了。
前世她令我喪子喪友,最後她被蕭晏珩一杯毒酒送走,今生隻願不再與她有任何糾葛。
「想是太子與太子妃恩愛有加,我瞧著太子妃姐姐人更精神了呢。」
「可不是嘛,在咱們一群姐妹就屬太子妃嫁得好,我們姐妹都羨慕得緊呢。」
一落座,便聽見紛紛的恭維,我隻管垂著眼喝我的茶,算算日子當時我在東宮唯一的好友王柔還沒進東宮吧,若是今日瞧見了她,與她說上兩句話,隻願她別跳進東宮這個火坑了。前世她被陳落落整得那樣慘,分明亦有自己的心上人,總不該早早在東宮喪了命。
這樣想著我抬眼掃了一圈,沒見著王柔,倒是跟顧念寧對上了眼。
她冷哼了一聲,頭也不抬朝另一桌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