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陛下看上我大姐,大姐抵死不從,他便將目光放在才五歲的我身上,卻因為皇後的出現轉移了視線。十年後,我及笄,陛下再次將目光放在我身上,你搶先一步,娶我進了府。」我說出自己的猜測。
容恆聽到這些,先是一愣,隨即笑了。
「夫人編故事的天賦真不錯,咱家幫你,不過是欠令堂一個人情罷了。」說完這些,他拂袖而去。
唉,終究是我多想了。
9.
老皇帝被容恆那一腳給踹得一病不起,卻也不敢吱聲,他還需要容恆替他尋長生不老之術。
而容恆自邊關回來後,就一直忙,整日整日的不見人影,我幾次問他有關兩位兄長的事,他都隻有一個字。
「等。」
我不知他到底要我等什麼,隻得一邊照顧獄中的父親,一邊悄悄打探兩位兄長的下落。
兄長那邊沒有消息,反而是等來了大嫂的消息。
那是一個下雨的午後,我看著天邊剛升起的一道彩虹發呆,荷葉滿臉興奮地從院外跑了進來:「少夫人來了,小姐,少夫人來了。」
少夫人,便是我大嫂。
大哥戰死後,老皇帝沒有追封他的家人,反而還將其貶為了庶人,大嫂帶著大姐的遺孤,艱難度日。
「婉婉,你大哥出徵前將玥兒交給我,是我沒用,沒有照顧好她。婉婉,讓玥兒跟著你吧,至少能給她一個棲息之所」
玥兒便是大姐的遺孤了,大嫂將她交給我,準備隻身一人去邊關,大哥戰死的消息,她比我更加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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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勸不住,隻得替她收拾了不少金銀細軟,讓她找到大哥後別忘了給我寫信。
臨走時,嫂嫂拉著我的手叮囑:「婉婉,好好待在千歲爺府,這次將軍府被查抄一事,如果不是容恆,你也會受到牽連。這天,怕是要變了。」
嫂嫂走了,我跟荷葉走在回府的路上,想著她說的「變天」二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正想得出神,被一太監攔住了去路。
「夫人,千歲爺在宮中為救皇後殿下受了重傷,您快隨奴才進宮吧。」
此時的大兆,風雨飄搖,四下起義軍不斷,皇宮更是漏得像刷子一樣,四面透風,沒兩日便要遭一次刺客。
我抬步想要跟上,卻不由自主想起上次在宮中發生的一幕幕,還有容恆的交代。
「我回府換身衣裳便去,公公,你先回宮吧。」
那太監並沒有說什麼,卻在等我跟荷葉轉身後不久,猛然襲擊了我的後腦勺。
我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是在中宮殿。
小皇後坐在床邊,她用手撐著下巴,一臉天真地看著我:「婉婉,你別怕,本宮就是覺得無趣,想讓你進宮來說說話,是他們太粗魯了,本宮已經罰過他們了。」
皇後要跟我說話,還請我喝茶,我不得不從。
她說她跟容恆從小一起長大,她進宮後,容恆也追了進來,在宮中這些年,多虧了容恆處處相護,她才能一直安然無恙……
說到情深處,還不由得落了淚。
我聽得一頭霧水,竟在不知不覺間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我躺在了龍床之上。
老皇帝一臉色眯眯地看著我:
「婉婉,沒人知道你進宮了,這一次,容恆也救不了你,他被朕派出了城,朕就是看上你了,你說,像你們溫家這樣的美人,若是丟進爐子,會煉出個什麼東西來?哈哈哈……」
或許是有了十足的把握,這一次,老皇帝也不急,緩緩將他與大姐的故事說與我聽。
他與我大姐原是舊識。
他年少赴京趕考失利,被世家子弟任意欺辱,是我大姐俠義心腸,幾次救他於水火。
少年看上了救他的姑娘,去將軍府提親,卻因為貧窮被管家亂棍打出。
後來,少年參了軍,立了功,被封為鎮國大將軍。
再後來,少年娶了公主,造了反,當了皇帝,荒淫奢侈地過了幾年,回過頭還是想找當年的姑娘。
可姑娘已經嫁為人婦,為了得到她,他不惜逼死了姑娘的夫君。
可姑娘也是忠貞之人,跟著夫君一塊兒去了。
「你大姐死後,朕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以為這輩子都遇不到像她那樣漂亮的人了,沒想到後來讓朕看到了你,你那時雖才五歲,卻已有了傾國之貌,朕想將你帶進宮,好好養著,等你長大。沒想到皇後突然出現了,她騎在馬上,跟你大姐那時候可真像……
「前一段時間,皇後突然提起你,朕也覺得你該長大了,派人去打探你的消息,卻被容恆搶了先,他說要娶你。容恆啊,他總是比朕快。
「可惜了,他是個太監。他喜歡這天下,卻不能坐擁,他也喜歡你,卻不能拿你怎麼樣,隻因他是個太監,哈哈哈……」
我一邊聽他說著,一邊感覺自己的四肢越來越不聽使喚。
是皇後的茶水。
我現在使不出半點力氣,連撞柱子的機會都沒有了。
「婉婉啊,朕知道你還有一個十歲的小外甥,叫玥兒是吧?她比你更像你大姐,你若是聰明,便從了朕,否則,朕立馬派人請她入宮。」
他說出這樣惡心的話,卻渾不自知,我呸出一口唾沫在他臉上。
「你殺了我吧。」
「朕怎麼舍得呢?」他說著,人已經撲了過來。
我往裡一滾,險險躲開了,然後用盡全力抬起腳踢在了他身上。
溫家女,就算是中了藥,身手也比一般女子強。
老皇帝被我踹倒在地,張嘴準備呼救,我已經翻身下床,順手扯過床上的被子,捂住了他的腦袋。
他拼命掙扎,我拼命用力,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殺了他,殺了他……
10.
他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我也越來越無力,不知過去了多久,被子下面的人終於沒了動靜,我松開手,爬上窗臺跳了下去。
幾乎是剛落地,內殿便響起了推門聲。
我沒了力氣,隻得匍匐在地,慢慢往前挪動,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浮出那一晚,容恆一臉風塵僕僕地趕到中宮,帶我出宮的場景。
若是他在就好了。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漫天的火把,我爬到大殿後面的一處河流邊,看著裡面潺潺而流的河水,眼前一閃而過容恆的臉……然後,縱身一躍跳了進去。
河邊來了好多人,他們舉著火把,打著燈籠,嘴裡焦急地呼喊著什麼。
我從小怕水,一進水裡便失去了知覺,然後是冗長的夢境。
夢裡,我看到了容恆,他一臉焦急地將我從水中撈了出來,上了岸,回了千歲府。
在夢裡,我聽到他喚我婉婉。
……
次日,我從自己的房間醒來,看著四周熟悉的景色,心裡一時百感交集。
終究是大夢一場空。
容恆是個太監,夢中的情景永遠不可能出現。
「我體內的毒是怎麼解的?」我問一旁忙碌的荷葉。
「小姐,你中毒了嗎?中的什麼毒?」荷葉比我還要迷茫。
我無語扶額,換了一個問法。
「我昨晚是怎麼回府的?」
「小姐,你是被千歲爺抱回來的。」
「千歲爺呢?」
容恆又進宮了,他進宮前給府中裡裡外外安排了不少精兵守衛,他們來來去去地巡邏著,不讓我出府半步。
我總感覺要出事。
果然,三日後,皇後薨歿的消息從宮中傳出。
我蒙逼了。
老皇帝沒被我捂死,死的是小皇後?
女主死了?!
這劇情的發展怎麼跟書中不一樣?
女主都死了,故事還要怎麼繼續?
男主呢?
容恆依舊不見蹤影。
我在府裡等得心焦,索性在夜裡喬裝打扮一番,悄悄溜出府,去了一趟關押父親的牢房。
「囡囡,你終於來了。」父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似乎已經等候多時。
11.
時值盛夏,驕陽似火。
知了沒日沒夜地叫個不停,距容恆上次把我從宮中救出,已過去了七日,其間,除了皇後薨歿的消息從宮中傳出,日子安靜得如一潭死水。
傍晚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酷暑稍減。
我換上一身清爽的騎馬裝,將發髻高高盤起,又讓荷葉給我描了一個清新的妝容,這才在陳順的安排下,進了宮。
陳順是錦衣衛,直接聽命於容恆,我去見父親那一晚,便是他守在父親身旁的。
再次見到老皇帝,他已經坐在了輪椅上。
他一臉痴迷地看著我,語氣帶著不可置信:「傾兒,是你嗎?傾兒……」
溫傾,是我大姐的名字。
大姐年輕時最喜騎馬,一身騎馬裝英姿颯爽。
「陛下,好久不見。」我微笑著向他走去,陪他喝酒,同他聊天,跟他講我小時候的事。
我從小跟著兄長在軍營長大,過的是無拘無束的塞外生活,我跟他說起邊關的風景,邊關的馬,還有邊關的女郎……
老皇帝聽得很認真,兩眼也漸漸迷離起來。
他徹底把我當成了大姐。
我們邊喝邊聊,老皇帝有了醉意後,開始對我動手動腳,我微笑著讓他屏退左右,然後,在他最最放松之際,掏出二哥送給我的匕首,一舉割下了他的頭顱。
老皇帝的頭顱滾落在地,熱血灑了我一臉,他渾濁不清的雙眸睜得老大,全是不可置信。
二哥的匕首削鐵如泥,更何況是他這顆老得跟蠟燭一樣的人頭。
殿內突然起了火,陳順拉著我就往外逃,剛跑出大殿,容恆已經帶著軍隊趕到了。
他看著我,聲音帶著克制不住地顫音:「丫頭,你還好嗎?」
他一把將我抱住,緊得我無法呼吸。
他說:
「你怎麼這麼傻,這些事,我來做就好了。」
我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你是未來陛下,這些事,不適合你。」
陳順從懷裡掏出聖旨來,那上面蓋著的章,是前朝的,聖旨上寫著前朝託孤一事。
當年,被摔下海的那個孩子,並不是太子。
真正的太子,被一戶普通人家收養了。
而那戶普通人家,是我父親安排的。
三日前。
我去監獄見了父親。
「囡囡,爹爹等你好久了。」父親看到我,雙眼含淚,此時,他已經身中劇毒。
溫家三代忠臣,一直替國守著邊關,到了我父親這一代,沒想到守著守著,宮中會突然易了主。
等父親緊急趕回京中,一切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他拼盡全力,也隻救走了小殿下一人,也就是容恆。
父親將容恆放到一戶普通人家養著,隔三岔五地去看一眼,自己則忍辱負重地繼續留在朝中。
容恆長大,為了復國要入宮,父親上下打點,幫他避開層層檢查,成了御前太監。
這便是父親口中所說的人情。
前段時間,大哥、二哥出事的消息相繼傳來,容恆覺得事有蹊蹺,便親自去了一趟邊關。
兩位兄長替國守僵衛土,在戰場上受了重傷,不僅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反而還被老皇帝胡亂冠以戰死與投敵的罪名,差點真的死在邊關。
容恆找到他們,替他們治好傷,說出自己的身世,又給了他們一支軍隊。
幾人商量一番,由容恆先回京,兩位兄長帶著大部隊隨後跟上。
可沒想到京中的我會突然出事。
我被挾持進宮,還中了藥,差點失身,這件事徹底惹惱了容恆,他殺了小皇後,廢了老皇帝的雙腿。
老皇帝以此為由,將他困在了宮中。
大哥、二哥在城外駐扎好,卻遲遲收不到容恆的指令,眼看著行蹤就要暴露。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況且,老皇帝也對容恆與溫家的關系起了疑心,就在我來監獄看望父親的頭一晚,老皇帝已經來過一趟了。
他逼問父親容恆跟溫家到底是什麼關系,父親三緘其口,什麼也不說。
老皇帝盛怒,逼著父親服下了劇毒。
「囡囡,現在溫家隻有你了,你大哥、二哥被困在城外進不來,容恆又被困在了宮中,兩方若再聯系不上……囡囡,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父親說完便閉上了雙眼。
我抱著父親的遺體傷心欲絕,幾次哭暈過去。
我的父親、大姐,還有兩位兄長所承受的不白之屈……均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是當今的天子。
「我要進宮。」哭過後,我擦幹眼淚看向一旁的陳順。
陳順本意隻是讓我進宮拖住老皇帝,他安排人去找容恆,然後跟宮外的大哥、二哥裡應外合,一網打盡。
可他沒想到我會親手殺了老皇帝,隻好放了一把火,毀掉所有的證據。
我當然要殺,不僅僅是為了容恆,更為了我那冤死的父親與大姐。
如果非要一人成為千古罪人,便讓我來當好了。
陳順的聖旨剛宣讀完,宮外的大哥、二哥也趕到了,他們身後跟著千軍萬馬,見此,立馬帶頭跪下大喊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