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沒有聽彈幕的話。
隻是一本正經地對著嚴妄說道：
「離婚協議書我放在書桌上了，你有空籤一下。」
6
回到房間的時候，我的心髒還在狂跳。
我把一直握在掌心的鑰匙，小心翼翼地塞在枕頭下面。
如果彈幕說的是真的，嚴妄真的是在隱藏對我的感情。
那他一定不會籤下那份離婚協議書。
可如果我丟失的攻略手冊真的是被嚴妄撿走了，他知道了他是我的攻略對象，那他又是如何控制攻略進度，且不被系統檢測到的呢。
我無措地望向床頭櫃前的合照。
照片中的女人穿著清麗漂亮的婚紗，白嫩的臉蛋透著些微的詫異。男人則是呈現出一種保護的姿勢，將女人整個護在懷中。
看起來恩愛不已。
由於垂著頭，讓人看不出男人眼底的情緒。
但不能否認，這是一張與眾不同的婚紗照。
那是領證後不久，嚴妄的母親逼迫我們拍的婚紗照，用來對外公開我和嚴妄的戀情。
由於嚴妄不喜歡我，我們拍的照片一直達不到攝影師的要求。
Advertisement
直到最後，攝影師忍無可忍，說道：
「嚴先生嚴太太。
「這種照片不會有人相信你們是夫妻的。」
我偷看嚴妄。
男人五官冷冽，攝影棚淡黃色的燈光環繞在他的周身，他的眼瞳淡淡的，好似在場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攝影師嘆了口氣。
任誰看我和嚴妄，都不會覺得我們會是因為真愛步入婚姻的殿堂。
卻不想下一秒，攝影棚的支撐杆陡然斷裂，在我的眼前無限放大。
隨著攝影棚內一陣驚呼，嚴妄的瞳仁終於產生了波動，他一個轉身，將我嚴絲合縫地籠罩在那一隅之地。
我的頭被他重重護在胸前。
那是一種極具有保護的姿勢。
他將我阻攔在危險之外，而同一時間，支撐杆重重砸在了嚴妄的後背。
男人眉頭輕蹙。
他卻全然不顧疼痛，在我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隻是低著頭將我上下掃視了一圈。
好似那一瞬間，他真的是深愛著我的丈夫。
隻是在看到我沒有受傷過後。
他又變回了那副冷峻模樣。
整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
而我雙手緊緊拽著嚴妄的西裝下擺，等回過神，兩邊的工作人員已經蜂窩般湧了上來。
我見嚴妄臉色不太好，下意識伸手，緊張地撫平他的眉心。
「嚴妄，你有沒有事？！」
他停頓了片刻。
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可在動作上，他還是不著痕跡地遠離了一些我。
手的觸感空落落的。
我說不清為什麼失落。
現場一下子變得格外混亂。
後來嚴夫人得知了這件事，二話不說就要送我和嚴妄去醫院檢查。
拍攝自然不可能再繼續下去。
要說不遺憾，那肯定是假的。
哪個要結婚的女孩子不渴望婚紗照，不想要一場盛大的婚禮。
嚴妄肯定也不會再陪我重新拍攝。
就這樣自顧自扭捏了一個星期，我收到了攝影師發來的合照。
攝影師：「能用的照片不多，隻有這張是真情流露的。」
於是我滿心歡喜地把這張照片做成了相框，放在了床頭櫃。
我不是沒有給嚴妄看過這張照片。
可他隻是瞥了眼，立馬就挪開了視線。
顯然並不願意多看。
越往深想，謎團越像是打了線的毛球。
我把自己蜷縮進被子裡，閉上眼。
臨睡前，彈幕還在那邊逼逼賴賴。
【呵呵呵這女主心可真大，這都能睡得著。】
【她完了，她等著被綁吧。】
【不聽彈幕言，吃虧在眼前，她和嚴妄算是完了。散了散了，這個世界沒什麼好看的了。】
【我倒覺得，這個唐棠很聰明，再說她也沒跑啊，也正好趁此機會給男主警醒一下，別太裝，女主是不會永遠圍著他轉的。】
但這條彈幕很快就被罵我的彈幕給淹沒了。
7
我是被彈幕吵醒的。
【快別睡了，嚴妄一大早就出門了，今天周末，他顯然不是去公司的！】
【他把離婚協議書丟垃圾桶了！】
【完了完了，嚴妄生氣了，他是不是去買綁唐棠的麻繩了？】
【看了那麼多世界，這個世界的女主是最不聽話的，她和男主鬧成原結局也是活該！】
【彈幕嘴上積點德好不好？】
【唐棠你快去和男主道歉啊，說你錯了，離婚是開玩笑的，你給他跪下道歉，他肯定會心軟的！】
我猛地睜開眼。
眼前瞬間就出現了數不清的彈幕。
爭先恐後地往我眼睛裡鑽。
我煩躁地試圖揮散，可彈幕越發越多。
住進來那天，這間房的地板都被鋪上了暖和的羊絨地毯，我赤著腳走下床。
客廳角落擺放著同樣的垃圾桶。
昨天扔的是邀請函。
這次扔的是被撕成碎片的離婚協議書。
所以，彈幕說的是真的。
嚴妄確實是喜歡我。
那我的攻略手冊找回來也沒什麼用，他多半都已經看完了。
現如今，我應該要找出嚴妄能夠控制攻略進度的原因。
然而我的所作所為以及我做一切的目的，顯然也被嚴妄給摸透了。
他的書房被他毫不猶豫地上了鎖。
見我傻站在書房門口，彈幕止不住地嘲笑我。
【傻姑娘，是你傻還是他傻，他不鎖門再讓你闖進去一次嗎？】
【他把攻略手冊藏起來，不就是為了不讓你離開他！】
【沒想到你居然還主動提離婚，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有膽量你就再遞給他一次離婚協議書，看他會不會發瘋。】
我眼睛一亮，對啊，又不是隻能有一份離婚協議書。
以防萬一，這次我在每間房都放了離婚協議書。
還留了言——
【這是最後一次叫你老公了。老公，禮拜一早上民政局見。】
隨後我哼著小曲，換了衣服，樂呵呵出了門。
自從被系統傳送到這個世界以後，我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自由時光了。
好像每天一睜開眼，我就是為了嚴妄這個書中角色而活。
我在網上訂了兩晚的酒店。
又買了張我一直想看的機車俱樂部門票。
在自己世界的時候，我特別喜歡騎機車，隻不過後來出了意外，每天隻能輪椅出行。
機車從此成了我不願意觸碰的陰影。
反正這個世界的我身體健康。
看一看也無妨。
早聽說這家俱樂部裡有數不清的帥哥。
嘿嘿。
隻是我沒想到，嚴妄會來這裡逮我。
我仿佛能聽到彈幕們響破天際的笑聲。
近在咫尺。
【哈哈哈哈哈哈，讓你嘚瑟，還去俱樂部，還摸帥哥，我看你是嫌死得不夠快。】
【女主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哎……】
【你還不如去醫院裝死，準備打掉孩子，說不定嚴妄還會心疼心疼你，可惜晚了，祝你好運。】
【求個饒吧，興許能不綁腿。】
眼見著嚴妄那張鬼斧神工般的臉在我面前放大。
隨後目光停留在我放在帥哥腹肌上的手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
帥哥還沒來得及說話。
他就惡狠狠瞪了帥哥一眼，眼神恐怖如斯。
帥哥被他的氣場嚇得轉身就跑。
隨後嚴妄也不顧我的掙扎，一把將我扯進懷裡。
嚴妄長年健身，生活規律。
肌肉線條緊實得恰到好處，將我整個抱起來時仿佛隻是抱了個西瓜，毫不費力。
從我這個角度隻能看到男人緊繃的下颌線。
我太了解嚴妄生氣的模樣了。
而這副模樣的嚴妄，顯然已經氣到了極致。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可能這麼些年，早就習慣性討好嚴妄了。
隻是被他抱著走出了幾十米，我卻再也忍不住，微微仰起頭，半開玩笑地說道：
「嚴妄，我們已經離婚了。」
這會兒已經入夜，要不是冷風拂過裸露在外的肌膚，我可能會覺得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並不真切。
呼吸聲綿綿。
久到我以為我不會聽到嚴妄的回答。
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落在耳畔，帶起陣陣漣漪。
「不離婚。
「唐棠，不許離婚。」
他的語氣似乎透了些小孩子的幼稚。
8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嚴妄。
印象裡，也許是家庭環境不一般的原因，嚴妄總有著高於同齡人的成熟。
他不會輕易將情緒表露在臉上。
也不會說一些撒嬌的話。
他成績好，長得好，能力好，家境好。
好似這個人的代名詞就是一個「好」字。
可現在，他就這樣耷拉著腦袋，下巴擱在我的頭頂，仿佛一隻可憐巴巴的落水小狗。
他將我的手握在掌心。
幹燥，暖和，和他總是冷冰冰的臉不太一樣。
按理說，那麼多年，嚴妄終於親近我，我應該是高興的。
可是手腕處實在是沉重得離譜。
鎖著我的手銬內圈還被貼心地裹上了海綿，防止我來回掙扎，手腕的皮膚會受傷。
手銬後方甚至連接了一根長鏈固定在床頭。
可以活動，但範圍僅限於在房間。
彈幕的預言又成真了。
我真的被嚴妄給囚禁了。
果不其然，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又開始叫了。
【咱們和你說的你是一句也不聽啊，被綁了，該！】
【快道歉啊！說你是夢遊去的俱樂部。】
【女主也是勇，這男主一看就是原生家庭有問題的，從小錦衣玉食心理變態的，還敢挑戰他，事情鬧到這一步，男女主都有責任。】
【咱們快幫女主想想辦法啊！】
【想什麼想，這一看就得按原劇情走，拉倒吧，救不回來了，而且這種女主不救也罷。】
我掙了掙手，確實是牢固得很。
「嚴妄，我的攻略手冊是你拿走的吧？」
劇情進展到這一步，我幹脆也不裝了，破罐破摔。
因為很明顯，嚴妄也裝不下去了。
系統正在瘋狂給我播報攻略進度提升的提示音。
我感受到他的呼吸頻率正在發生變化。
嚴妄就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他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勾了勾唇，像曾經那樣歪頭睨他：
「你認為，你一直裝作不喜歡我，我就回不了原世界嗎？
「嚴妄，我是可以更換攻略對象的。」
他握著我的一隻手，我隻能艱難地通過另一隻手，從枕頭底下抽出那枚鑰匙。
我把它遞給嚴妄。
嚴妄的胸口起伏著，瞳仁顫抖，睫毛眨了一下又一下。
好似隨時要落淚。
他沒有接過我的鑰匙。
而我也松了手，鑰匙跌落在柔軟的床鋪，像是死水中不再掙扎的魚。
我把手銬高高平舉至嚴妄面前。
淡淡道：
「給我松開，不然我立馬就和系統宣布攻略失敗，離開這個世界。」
嚴妄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
握著我的指尖微微戰慄。
彈幕震驚了。
【我怎麼覺得男主要哭了……】
【唐棠這是在馴狗嗎，男主好像被她拿捏住了啊。】
【我去，劇情開始精彩起來了，和我以前看過的劇情都不一樣！】
【不過這樣的話，唐棠應該很快就能攻略成功，回到原世界了吧。】
【有點不想她和男主分開啊嗚嗚嗚。】
見對方遲遲沒有動作，我皺起眉頭，催促：
「嚴妄，你——」
肩頸處透著湿意。
嚴妄將我用力抱在懷裡，打斷了我。
男人的氣息帶著幹淨好聞的皂香，淺淺縈繞在我的鼻尖。
他的眼角泛著紅。
「是，攻略手冊是我拿走的。
「我確實不想你離開我。
「可是，你還是要離開了，哪怕帶著我們的孩子，你也要離開。
「明知道你接近我是帶有目的的，我卻還是控制不住陷進去，你說我又該怎麼辦？唐棠。」
9
嚴妄始終不願意放開我。
這也是我們少有一起入睡的夜晚。
肩膀沉重，我抬了抬發麻的胳膊，試圖讓嚴妄像往常那樣離我遠些。
可這反而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他的呼吸落在我的頸側，雙手像八爪魚似的，緊緊纏繞著我的胳膊。
我側身。
這個角度剛好看到嚴妄英俊的臉。
眉宇輕蹙，睫毛又密又長，鼻梁高挺，嘴唇的形狀堪稱完美。
不得不說，我最初沒有對攻略產生逆反心理，就是因為嚴妄的這張帥臉。
一個男人為什麼能長得那麼好看。
眉毛好看，眼睛好看，嘴唇好看，除了總是不苟言笑，哪哪兒都好看。
現在，他就這樣安靜地躺在我的身側，任由我欣賞。
許是被彈幕們的喋喋不休影響了。
我居然開始思考一個從來沒設想過的問題。
這個世界的我雙腿健全，有錢，有身份，有喜歡我的帥哥老公，馬上還會有獨屬於自己的孩子。
和原來世界坐著輪椅的孤兒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所以我，真的有必要離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