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時間長了，眼皮就開始打架。
深夜，被子一角忽然灌入一陣涼風。
我迷迷瞪瞪地睜開眼，正對上一張五官深邃的俊臉。
男人的眼睛心虛地眨了一下又一下。
「你又鬧什麼？」
由於被迫蘇醒，我的嗓音還有點沙啞。
而嚴妄顯然也沒想到我會醒過來，一條長腿不上不下地卡在床邊。
由於嚴妄一直不和我同床共枕，我早就養成了睡在床正中央的習慣。
看他狼狽的模樣，多半是我睡著了，不小心把他給踹下了床。
見我一直沒有挪動的意思。
半晌，嚴妄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你……睡過去一點。」
「不要。」我不僅不動，我還抻開腿，把自己擺成了大字型。
「我們都要離婚了，你還要和我睡，不合適吧。」
誰想這話一出，嚴妄方才還勉強能看的臉色，立馬就變黑了。
他二話不說跳上了床，微微彎腰，雙臂輕而易舉就將我給託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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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然騰空，睡意猛然消失，我嚇得花枝亂顫。
「嚴妄，你有病啊！」
下一秒，整個人就被放在了最邊上。
我氣得撐著他的胸口就想起床。
一抬頭，正對上嚴妄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懷孕了。」他喉結上下滑動，眼神迸射出的光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你才知道？」我下意識反駁，隻是隱隱感覺哪裡不對勁。
可事實上，他隻是往下睡了些，把我的頭重新摁回他的胸口，單手護住我的腰，揉了揉。
耳邊是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連帶著我的心跳竟然也開始不受控制。
「不離婚。」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在我即將重新入睡時，我聽到了這麼一句話。
怕我沒聽到似的。
他又輕輕重復了一遍。
「不離婚。」
10
【怎麼回事，我就睡了一覺，錯過了什麼？】
【他們兩個昨天晚上幹了什麼？！唐棠可是孕婦啊，男主這個禽獸！】
【怎麼這兩個人一下子感情那麼好了？！】
【女主這個沒出息的，還沒醒，瑪德睡得和豬一樣，男主看她的眼神都快柔出水了。】
睡夢中，一群人正圍著我指手畫腳。
我煩不勝煩。
不知道孕婦本來就是嗜睡的啊。
一睜開眼，對上嚴妄直勾勾的目光。
他眸光如水。
「想吃什麼？」
從來沒被嚴妄這樣溫柔對待的我，嘴巴跑得比腦子快。
「嚴總，你被奪舍了？」
「……」
彈幕：
【這倆老夫老妻談戀愛，我看著怎麼那麼想笑呢？】
【嚴妄終於不裝了。】
【不過唐棠這副樣子要是被外人看到了，不得被說玩兒得花啊。】
【不敢想嘖嘖嘖。】
彈幕的嘴就跟淬了毒一樣，令人感動。
可嚴妄終究不可能一直和我待在一起。
他的 AI 軟件剛剛發布，公司還有許多事宜在等著他處理。
這不才一會兒，手機已經響了好幾遍了。
他卻仿若未聞，隻是安靜地待在我的身邊看書。
「嚴妄。」我叫他的名字。
嚴妄「嗯」了聲。
我自顧自說道：
「我也不想瞞你，系統一直在播報攻略進度提升的提示，過不了多久，我就得回去了。
「其實我回去以後，你還是有權有勢的嚴總，你還可以找一個新的漂亮老婆。
「好好工作，別在我身邊浪費時間了。」
他正準備翻頁的指尖顫了顫，又強裝淡定地停下。
「我不會娶別人。
「唐棠，我承認我很自私，可我不後悔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這樣，你隻會離開我更快。
「但最後的時光裡，我隻想告訴你。
「我愛你，非常愛你，愛你愛得快要發瘋。
「愛到明知道你會離開，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蓬勃而出的情感。」
越說，他的聲音越抖。
我承認我有些震撼。
嚴妄不該是這樣的。
印象中的嚴妄，總是表現得遊刃有餘，好似命運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他不該帶有這種乞求的神態。
男人眼神真摯，投射出令人震懾的溫度。
我張了張口，欲言又止，隻能轉移話題：
「網上總說，你設計這款 Ai 是為了我，真的假的？」
「對。」他也沒有否認，指腹摩挲著我的手。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尋讓你攻略成功也不用回去的方法，甚至想試圖和你的系統對話，嘗試了千百遍，唯有一次成功了。
「但你的系統告訴我，我隻是一個書中角色，隻是你的任務，我們是不可能真正在一起的。
「你遲早會離開，除非我有本事不讓進度提升。
「於是我隻能控制自己的情感，強迫自己的注意力不放在你身上。
「可是終究都是徒勞。」
他垂下頭，平日裡總是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發型，這會兒凌亂搭在前額。
看著嚴妄失落的模樣，不知道怎麼，我想起了和他的初見。
那時的我確實隻是把他當成一個書中角色。
甚至覺得還挺好玩兒。
紙片人而已，用不著我付出多重要的感情。
然而隨著時間的增長，這個世界對於我來說逐漸變得清明。
他們不單單隻是角色。
嚴妄會有自己的脾氣，也會有自己的善心。
看似冷淡的一個人，卻會偷偷蹲在後院，喂小野貓。
被我發現，還會神色不自然地挪開視線。
而嚴妄的父母也從來沒有嫌棄過我的身份，他們會擔心我沒錢用，會擔心嚴妄對我不好，會親切地握著我的手，對我說：
「往後，你就是我們的親生女兒。」
這讓從未感受過父母溫情的我，第一次產生了對這個世界不舍的情緒。
我甚至能跑能跳，不再需要依靠輪椅。
【宿主，攻略進度即將到達百分百。
【恭喜您，您馬上就可以回到原世界了。】
久違的機械音突兀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原來隻要嚴妄願意，這場長達五年的攻略是那麼容易啊。
「我要更換攻略對象。」
「唐棠！？」
這次，不隻是嚴妄震驚。
連帶著彈幕都一起發了瘋。
【女主你想幹什麼啊？！】
【不是，攻略進度都快百分百了，你要更換攻略對象？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難不成女主你以為這樣，你就能夠一直留在這個世界嗎？！】
然而我隻是一字一頓地重復。
「系統，我要更換，攻略對象。」
死馬當活馬醫，這是最後的機會。
一道白光閃過。
我聽到系統的提示：
【宿主，更換攻略對象成功。】
嚴妄顫顫巍巍地扯著我的胳膊，他眼眶通紅：
「你還是不要我了嗎？」
我卻反手捧住嚴妄的臉，湊上前親了親他的唇角。
男人的眼底有星星劃過。
我輕輕哼笑道：
「你有在攻略手冊裡看到過攻略失敗的懲罰嗎？」
嚴妄用臉頰蹭了蹭我的掌心，背得滾瓜爛熟。
「宿主原世界的肉體將會死亡。」
我點頭，笑得意味深長：
「但是手冊中並沒有說明，我這個世界的肉體會死亡是不是？
「那麼攻略新攻略對象失敗，對我而言，又有什麼影響呢。
「真可惜啊，小嚴子，我唐棠這一世英名，就要留在這裡陪你了。」
他怔愣地看著我。
迷茫過後，是漫長的欣喜。
他總算明白我的選擇了。
小劇場（一）
半年後, 我生下了孩子。
取名嚴不忘。
而自從嚴妄無須控制自己的情感之後，他性格大變, 就像是突然釋放了天性。
我走到哪兒，他都巴不得隨時隨地黏在我身邊。
還非要我和他一起戴婚戒。
戴上的那一刻, 他看著我的無名指傻笑了一天。
我隻想當不認識這人。
參加晚宴時，嚴妄也要隨時隨地牽著我的手。
別人問起來, 他笑得像不要錢似的。
「這是我太太。
「漂亮吧。」
把我整得尷尬不已。
導致外界都在流傳, 嚴家太子爺是位妻管嚴, 嚴太太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把嚴總拴在褲腰帶上。
冤枉良民啊！
這天，嚴妄又拿著兩件不同顏色的西裝問我：
「棠棠，你說我穿哪件比較好？」
「嚴總, 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麻煩您自己挑選, 謝謝。」我捂住耳朵，翻了個身背對他。
彈幕在眼前刷屏。
【哈哈哈哈我突然有些懷念以前的男主了。】
【看唐棠那嫌棄的表情, 想必她也開始後悔為什麼要留下來了。】
【不過這男主真悶騷啊，現在恨不得天天在女主面前開屏，要多騷氣有多騷氣。】
我附議點頭。
我本以為事情結束，這些彈幕會自動消失。
沒想到數量比之前翻了一倍。
但不能否認, 有的彈幕說得還挺有意思的。
身後，熟悉的氣息緩緩欺近, 在距離我零距離的位置停了下來。
「棠棠, 你是不是嫌我煩了？」
這是……又要流淚了！
彈幕：
【高需求寶寶在線求安慰。】
【女主為了你的腰, 我勸你好好說話。】
【其實再來一個也不錯嘿嘿。】
【別開車！！！非禮勿視！！！】
想到可能會遭遇的情況, 我果斷調整面部神情, 對嚴妄展露出一個甜美的笑, 噘嘴親親他的唇。
「怎麼會呢老公，我覺得你還是穿暗色系的比較好看。
「正好可以和我的禮服搭配成情侶裝。」
我用指腹蹭了蹭他戴著婚戒的無名指。
嚴妄對我的回答非常滿意。
拉著我來了個深吻，滿臉餍足地去換衣服了。
我望著那脫下睡衣, 露出結實腹肌和肌肉線條的完美身材。
默默咽了咽口水。
算了, 看在我的老公是個超級大帥哥的分上。
誰想這人，一換完衣服又撲了過來：
「老婆，我們補辦一場婚禮吧！」
救！老公太黏人怎麼辦啊！
小劇場（二）
嚴妄好像也能看到彈幕。
起初我還不是很確定。
但他總能猜出我此時此刻內心最想要的東西。
比如我嘴饞，想吃糖葫蘆了。
他立馬就會讓他的助理給我買回來。
又比如我突然想他了。
半個小時後, 他就會出現在我想見他的任何地方。
我覺得自己被窺探了。
我望向飄在半空中的彈幕們。
他們已經無聊地打起了鬥地主。
彈幕越來越少了。
我猜他們去看別的故事了。
同一時間, 我又開始在心裡默念。
我想見嚴妄。
十分鍾後，我接到了嚴妄的電話。
男人的聲音幹淨, 尾音高高揚起，透著喜悅。
「寶貝兒，想我了沒？」
系統又在耳邊提醒我。
「也其」更何況我和他現在的感情也挺穩定。
我幹脆就直接問。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瞬。
我以為嚴妄要承認了。
可他隻是疑惑地問道：
「我不怎麼看電視劇, 怎麼了？電腦壞了沒彈幕了？」
他的惘然不像是裝的。
我也沒了底氣, 結結巴巴地繼續問道：
「那你怎麼知道我想你了？」
「我估摸著……」突然, 他像是反應過來了，聲音止不住地歡喜起來，「老婆, 你想我吧？
「你很想我吧？
「我現在立馬就回來。」
說完, 也不等我回答，電話就被掛了。
我望著緊閉的大門。
仿佛已經能看到半個小時以後的嚴妄，朝我張開雙臂, 像個二愣子似的衝過來抱住我。
然後對我說：
「老婆，我回來啦！」
罷了，這樣……
其實也不賴。
也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