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思又不在跑步上,跑幾步就要從兜裡掏出手機來檢查發型。
不過幸好我媽情報準確,果然沒跑幾步,就看見了從另外一條路跑來的一群穿體能服的警察。
我站在路邊,眼睛尖,一眼就看見了跑在最前面的陳暗。身姿挺拔,寬肩窄腰,單薄體能服下是流暢的肌肉線條和蓬勃的力量。
再次掏出手機飛快檢查一下,確認劉海乖順表情得體後,我朝著越跑越近的隊伍脆生生喊了一句:「陳隊!」
陳暗看見我,順勢幾步跑到我旁邊來。他喘著氣跟我打招呼:「梁小姐,又見面了。」
那群警察從他身後跑過,故意放慢了些步子,各種熱情的目光都落在我倆身上,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早上好呀。」
我回想昨晚看的《一招拿下鋼鐵直男:甜妹的必修手冊》,刻意夾著些嗓子:「你們每天都在這裡跑步嗎?」
我一邊問,一邊從包裡摸出提前準備的衛生紙遞上去:「擦擦汗吧。」
那衛生紙是我專門噴了些香水的,味道很淡,不過很清新,迷不死你。
「謝謝,」
陳暗接過紙巾,看了我兩眼:「梁小姐嗓子不舒服?」
「啊?」我蒙了一下,「沒有啊,怎麼了?」
「沒有,感覺你和昨天聲音不太一樣。」
他搖了搖頭:「應該是我記錯了。」
碼垛,肯定是他聽出我造作的夾子音了。我假笑著:「那你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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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沒再問,擦著汗說:「梁小姐經常晨跑嗎?」
「啊,也還行啦,隻是我嘛,從小比較熱愛運動。」我睜著眼瞎胡說。我從小到大是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不僅是賴床天後還是懶鬼大王。幸好梁聲沒在旁邊,不然他聽到這話怕是要笑倒長城。
陳暗聞言看了看我,似乎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梁小姐生活習慣挺好的。」
「啊哈哈,是嗎?」我尬笑。
我正想開口再闲扯幾句,就看見他頻頻回頭張望他隊友。他肯定想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垂眸看我一眼:「梁小姐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繼續跑步了。」
「啊,有的有的。」
我匆忙拿出手機,點開微信:「隊長今天帶手機了嗎?能加微信了嗎?」陳暗比我高很多,我和他交流需要微微仰著頭,雙眼直直盯著他的臉看。
陳暗怔了一下,似乎也沒想到我還沒死心。最後他還是在我期待的目光中搖搖頭:「抱歉啊梁小姐,我訓練的時候一般不帶手機。」
雖然早有預料,我還是有些失落:「啊……那好吧。」
「那我就先走了。」陳暗跟我打了個招呼,又大步追他隊友去了。
碼垛,白起這麼早了。
我懊惱地往回走,邊走邊踢,怕是沿路的草都被我踢掉一層皮了。
不行,我不能這麼放棄。人家劉備請諸葛亮還三顧茅廬呢,這麼帥的特警哥哥,微信指定不好要啊。對對對,肯定是這樣的。
我自我安慰著,又充滿了動力。
直接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附近最貴那家造型店。
我來得還挺早,店裡剛開門。
託尼老師都還有點沒睡清醒似的,走到我跟前:「寶貝想做個什麼造型呢?」說完扶著我身後的凳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我看他一眼,有點懷疑:「你清醒嗎?別給我做毀了。」
「開玩笑。」一被質疑,託尼立馬精神了,「A 市裡手藝趕得上我的造型師屈指可數好不好?」
「行。」我放心了,「給我做個斬男的造型,專門克那種一身正氣的鋼鐵直男,怎麼克怎麼做。」
託尼一聽我這麼說,雙眼瞬間亮了:「喲,這我在行啊。」
他微微俯身,撥著我的頭發仔細看了看:「你這趟算是來對了。寶貝你長得多漂亮呀,以前也沒說做個發型,就這大直發,純是純,就是配不上你這麼漂亮的臉蛋。看我今天保準給你變個人,你回家去,你媽都要驚嘆。」
「別染五顏六色的頭發,工作需要。」我交代了這一句就不想管了。
「好好好。」他應著,隨口又問,「寶貝做什麼工作的?」
「記者。」
「喲,挺行啊。」
他又問:「在哪個臺?」
「就 A 市電視臺。」
我又補了句:「以前在 B 市的,前天剛調過來。」
託尼左右看了看我的臉,滿意道:「那我也算給電視臺記者做造型的了。寶貝你放心,我指定給你長臉。」
這頭發一做就是大半天。
下午一點,我終於走出造型室,差點被外面的大太陽晃花了眼。
在裡頭聽了太多不明真假的誇獎,我都有點暈乎乎了。
回到家一開門,梁聲正窩在沙發上打遊戲:「上上上!」
聽見開門聲,他一邊喊著一邊隨意看過來,下一秒直接:「臥槽。」
「梁果果你可以啊。」
他的目光反復在屏幕和我的臉之間切換:「這是下定決心要當鏗鏘玫瑰了?」
「你會不會說話?」我懶得理他,徑直走進了洗手間。
看著鏡子裡的女人,慄色的中分波浪卷過肩,顯得人精致了許多。託尼說得沒錯,這發型一換,我簡直從清湯寡水小白菜變成夜上海了。
不過還是有些困惑。
這玩意兒當真能斬下陳暗的微信號?
5
不過在那之後好幾天,我都沒再次遇見過陳暗。
早起幾天,還沒能看見帥帥的特警哥哥,我怨氣重得像從聊齋裡爬出來的女鬼。
每天早上跑幾步就喘,最後都以坐在公園門口看大爺打太極而告終。
大爺的太極打得真好,他見我天天看,就一邊打一邊給我講解。沒想到我沒能蹲到陳暗,倒是學了太極,我現在已經可以流暢地打到左攬雀尾了。
不僅學了太極,還和一個每天早上都來遛狗的劉大媽處好了關系。她們家那狗是隻薩摩耶,叫甜心,乖得不得了,遠遠看見我就屁顛顛跑來了。
我說我從小就有個夢想,就是養隻狗。
劉大媽說你讓媽媽給你買一隻啊。
她這麼說我就更惆悵了:「我媽說家裡不能出現三個畜生。」
劉大媽不明所以:「啥意思啊。」
「三個畜生就是,我,我弟弟,還有狗。」
劉大媽哈哈大笑:「你個小姑娘有意思得很啊。」
我尬笑,傷心地想,有意思又怎樣呢,連特警哥哥的微信都要不到。
我正糾結明天還要不要早起跑步時,接到了新的頂頭上司的電話。
我這剛調過來,本來也就臨近過年了,正好把我在 B 市電視臺工作時沒休的年假給休了,所以至今還沒去 A 市電視臺報道,跟那邊的同事啥的也都還沒見過面,就跟頂頭上司潘姐留了個聯系方式。
潘姐說,雖然我正在休假,沒道理再找我的,不過確實是沒辦法了。組裡的好幾個人都陽了,嗓子連話都說不出來,明天又有一個節目沒辦法推遲,所以找上了我,想讓我上,算是加班。
沒辦法,話都說到這地步了,不去就不好了。
我一口應下來,問:「明天是吧,在哪裡呢?」
電話那頭,潘姐應該是很忙的,我能聽見她正在急匆匆地走,應當手上項目也是不少:「好像和你家也挺近的,就在雙龍特警中隊。」
我的眼睛瞬間亮了。
「之前年年市裡的政府機關都要輪流拍新年祝福視頻,今年剛好輪到特警,就讓去雙龍中隊拍。」
她嘀咕著:「說是好像雙龍中隊的顏值比較高。」
我回想了一下陳暗那張俊朗硬挺的帥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附和道:「確實帥。」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拍板定下來了。
雖然我真的很想提前穿上我的新年戰袍去見陳暗,不過我還是有職業素質的,隻能遺憾地摸摸衣櫃裡那件嶄新白色大衣,感嘆陳暗沒福氣。
換上西裝套裝和高跟鞋,長發扎起,妝容精致,穿搭得體。我對著鏡子最後描了描口紅,滿意地笑了笑,出門。
我有個習慣就是做事喜歡提前一點,所以我提著公文包到特警大隊時,臺裡其他工作人員都還沒到。
我站在門口等著。
冬天的早上,這風一點也不憐香惜玉,雖然穿了腿襪,還是給我的腿都吹麻了。沒辦法,這就是主持人的素養啊,美麗凍人。
正低著頭看工作群裡消息時,身後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小姐你找誰?」
我一回頭,正看見那天在高鐵站把梁聲抓進來的警察。
他看見我,也是一臉詫異,支支吾吾半天:「啊,你是那個,那個……涼果果!」
不怪他沒記住我的真名,隻怪那天梁聲左一句梁果果右一句梁果果,把他腦都洗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你好,我叫梁音。」
「哦哦,梁小姐,你好你好。」
這個特警看起來年紀不大,還有點憨憨的:「梁小姐你來特警隊有事嗎?」
我連忙解釋道:「我是那個 A 市電視臺的主持人,今天是來你們隊裡錄節目的。」
他恍然大悟,忙走上前來要幫我接公文包:「哦哦哦,原來梁小姐是主持人啊。我叫姜河……來我幫你拿吧。」
「不用不用。」我連連推辭。
不過沒搶過他。
姜河很熱情地引著我往裡走:「梁小姐先進來坐吧,外面多冷啊。」
我隻得跟在他身後往裡走,有點尷尬又有點興奮:「謝謝啊。」
「不謝不謝。」姜河笑著撓了撓頭,有點憨。
特警大隊應當是少有女性進來的,一路上我是接受了不少目光洗禮,偏生姜河熱情,遇上一個人就要介紹我:「這是電視臺的梁小姐,主持人,今天來給我們錄節目噠。」
我就在旁邊掛著笑,一個一個點頭打招呼。這一路我都恍惚以為我是什麼大明星,姜河就是我那王婆賣瓜的經紀人。
好不容易進了他們的會客廳,剛坐下,姜河給我倒了杯水,他突然想起來似的:「你認識我們隊長是吧?」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天早上在公園,我們都看見他過去跟你說話啦。」
姜河一臉「我都懂」的表情:「要不我把隊長叫過來陪你說會兒話?」
他的表情實在曖昧,如果我不是當事人,我都以為陳暗明天就要跟我扯證兒了呢。
我有點尷尬:「別了吧,他肯定有事要忙的。」
姜河連連擺手,一臉認真。
「不忙不忙。隊長今天的任務就是接待好電視臺的人員,好好拍視頻。」
話音剛落,會客室的門被推開,陳暗的聲音響起:「是你給我安排的任務嗎?」
姜河笑容一僵,緩緩回頭,對上陳暗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一下子蔫了:「隊長來了,那我先走了。」說完直接撒腿就跑。
空蕩的會客室裡一下子就隻剩下兩個人。
陳暗看著姜河跑出去,笑了笑,把門掩上了。
現在好了,緊張的人變成了我。
我默默起身,對上陳暗的視線後,有點呆地說道:「我是 A 市電視臺主持人。」
「我知道,我還沒來就聽到很多人在說姜河帶著個漂亮的主持人來會客室了。」陳暗點點頭,笑著指了指座位:「梁小姐坐吧。」
「奧。」我又坐下了。
碼垛,我怎麼這麼蠢啊!但是他剛才說什麼?漂亮的主持人?說的是我吧?哈哈,我就知道,迷不死你啊陳暗。
見他在我旁邊的沙發坐下,我忍不住挺直了背,問:「你這幾天都沒去訓練嗎?」
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的意思是問他怎麼沒去公園。
「前幾天都在出任務,在機場那邊執勤。」
「噢噢,我就說。」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不可能是躲著我,畢竟我還沒到要讓他繞著走的檔次。
一時間會客室裡又陷入了安靜。
我醞釀許久,鼓起勇氣,再次從包裡摸出手機舉到他面前,用著視死如歸的眼神盯著他:「陳隊,今天可以加你微信了嗎?你今天肯定帶了手機吧?」
要是他再拒絕,那我直接當場放棄。哪有人再一再二還能再三再四的?我梁音也是要臉的好不?
陳暗再次一怔。他似乎完全沒料想到有個女的能被拒兩次後,還是勇敢地再次要他微信。半晌,不知道是我三顧茅廬的精神感動了他,還是託尼給我做的斬男發型成功俘獲了他,他忍俊不禁,從褲兜裡摸出手機,點開了微信:「嗯,今天帶了。」
「叮」一聲,看著手機裡新的好友申請,我一時高興得快失語了,立馬點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