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算是國宴吧,吵得比菜場都熱鬧。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不道歉。
敵國太子一著急,就又拿出犯邊來說事。
哥哥們嘲笑他:「你也就是仗著白家軍守邊界,才敢說這種大話。」
敵國太子陰沉著臉:「是不是大話,打了才知道。」
他提拳就要上前。
被我一個酒壺砸了過去。
投籃挺準的,酒壺直接在他腦袋上開了,酒灑了一地。
宴會再次鬧起來,幾個小孩子逗一個太子,嚷嚷著又吵又跑,圍著大殿轉圈。
白軍侯沒忍住,起身勸架。
渣爹就坐在那兒看他勸架。
很成功勸住了。
渣爹臉色卻冷了下來。
35
酒宴繼續,敵國太子又站了起來。
這回他沒往我這邊走,站在原位向渣爹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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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爹隨便抿了一口。
敵國太子得了臺階,開始威逼利誘地求娶我。
不是給他爹娶媳婦兒了,他自己要娶。
言官們氣憤難當,罵敵國太子不知廉恥,把我朝公主當什麼人了。
「什麼人?哈哈哈,工具人呀,為我坐上皇位掃開障礙的工具人,你們都是。」
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從殿前炸響。
大殿裡瞬間靜寂。
連呼吸聲都能聽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渣爹下首的位置。
我四哥,今年十二歲,喝得神志不清。
見別人看他,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醉醺醺地對給眾人一笑,揮著衣袖放豪言:
「皇妹去和親,兄弟送戰場,到時候就沒人跟我爭皇位了,哈哈哈,白軍侯,你答應我的事,要一樣不落地做完哦。」
渣爹的臉由青轉白。
眼神也開始陰森起來。
他這麼多年,一直不立太子,就是想自己真能萬歲,永享天福。
好嘛,有人嫌他死得慢,已經開始打皇位的主意了。
「來人,把老四帶下去,先打開二十板子,禁足宮中,等候發落。」
「聖上……」
白軍侯抖著腿撲跪在地:「老臣冤啊!ƭů₋老臣從來沒跟四殿下說過這些。」
渣爹一點也不想聽他說話。
按著桌案起身,「嗵嗵」地走了。
敵國太子一看,也急了:「陛下,和親的事還沒說好呢?」
36
和親?
誰理你。
渣爹一走,大殿上的人立刻作鳥獸散。
生怕走得慢了,也被潑上什麼跟敵國有來往,跟爭皇位有牽扯的髒水。
剩下白軍侯和敵國太子。
兩人互看一眼,大概都覺得對方有毒,也迅速閃開。
我沒空多看他們,還得趕去救四哥呢。
別真被打了。
幾個哥哥,平時跟我玩是玩,但像這種大事,我們沒有互相摻和過。
今兒這一出,我欠他們大人情了。
而且這個局也捅大了。
本來隻是和親,現在捅到爭皇位了。
雖然這事早晚會發生,我也想過,但擠到這個時候,有點早啊。
渣爹虛了這麼多年,還沒走,也不是白活的。
誰搶位,他準跟誰急。
我趕到四哥宮裡的時候,大棍子都架好了。
四哥還在大聲嚷嚷:「你們敢打我,等我登了基,白軍侯會把你們統統殺掉。」
看到我來,他就向我眨眼。
我的天。
這小孩兒根本不知道他闖多大的禍。
渣爹這會兒都快氣背過去了。
「打,給我打,狠狠地打。」
母後站他身邊,手按在他胳膊上,垂眸看自己華麗的衣擺。
好像這裡的事都跟她無關。
眼看四哥要救不下來,我往他面前一站,大吼:「打,往死裡打,把其他皇子也拉過來一起打,讓他們都長長教訓。」
渣爹的臉啊,都能擠出水來了。
演戲不能停,我繼續:「小小年紀,一口一個白軍侯,你當他是神啊,你把父皇放在哪兒了?」
「打,使勁打,看他以後還仗勢。」
37
沒打成。
因為渣爹暈了。
大家都說是氣暈的。
隻有我,看到母親松開的他的胳膊,掩了自己的手。
渣爹被緊急抬走,請了一屋子的太醫。
醒來後,精神就跟往常不太一樣,說話聲音也沒那麼大了。
「都要反了,要反了。」
言官站在他床邊,添火加柴:「白家手握兵權這麼多年,不為聖上效力,竟然另存心思。」
「白軍侯怕是早就做好了準備,不然也不會讓她女兒出宮。」
渣爹Ťũ̂ₒ聽到這裡,眼一翻,又差點過去。
白軍侯終於降職了。
他女兒廢後與人私奔,他沒事。
通敵叛國,跟敵國太子合伙坑我朝,他也沒事。
但他支持皇子謀反,就是不可饒恕的大罪。
白家的兒子受到牽連,也相繼落馬。
和親的事,終於攪黃了。
敵國太子摞下狠話,匆匆離開京城。
蕭美人急得又跑到我們宮裡,「你讓我出去,我絕對弄死他,以除後患。」
「現在還不是時候。」
「還不是時候?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大概要……真正奪位的時候。
皇位這個事兒,有點像潘多拉的盒子。
一經打開,就不可收拾。
可能以前也有人小聲嘀咕,但渣爹都當聽不見。
反正他活著,誰也不能把他拉下來,強行提個皇子上去。
但這ţų₅麼個廢物東西,待在那個位置上,是真的耽誤事兒。
而且我母親現在是皇後。
她卻一點不想伺候皇上。
她每次看到渣爹色眯眯地瞅她,就說自己好惡心,好想吐。
我也不能看著她被侵犯。
一天都等不了了。
得動手。
38
皇上不死沒關系,但太子該立。
渣爹還想保持以前的態度,不立。
但言官們不同意。
滿朝言官爭吵了半個月,渣爹終於熬不住,天天按著頭喊疼。
言官們拿到實證:「聖上身體欠安,政事Ṫűₒ則一日也不能停,還是早立太子為好。」
渣爹氣極:「這不是還有瑜兒嗎?你們誰的事她沒辦?」
我趕緊跪到他面前:「父皇,現在是立太子,兒臣隻是公主。」
「公主怎麼了,啊?」
渣爹繼續揉腦門:「公主不是幾歲就開始理政,你瞅瞅那幫臭小子,有幾個肯讀書肯上進的,他們拿什麼當太子。」
言官們面面相覷。
這個走向,他們有點把握不住。
畢竟現在他們的奏折上來,都是落在我手裡的,隨便說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言官一閉嘴,就給渣爹說話的機會了:「太子的事,以後再談,如今的朝事,由十六公主李瑜代理,你們有什麼事,找她說去。」
他不耐煩地揮手:「都下去吧,吵得人頭疼,煩死了。」
39
在渣爹看來,隻要不立太子,他就還是穩穩的皇帝。
這種假象,我給他造得夠夠的。
至於我的哥哥們。
以前也有爭位的心。
這幾年情緒卻淡了很多。
都不大往渣爹面前湊了。
和親宴上強出頭,完全是為了我。
我拿著禮物去看他們的時候,四哥笑嘻嘻地揪我頭發玩:「我演得真不真,是不是很有狂放不羈的味?」
「有,特別有。」
他笑得更開心了:「哎,我要去你說的那些話本裡演,你覺得會紅嗎?」
「會,就憑你這張臉,都得是愛豆本豆。」
他開心得四肢亂彈。
我試著問他:「這幾天大殿上都在討論立太子的事,你有沒想法?」
「有啊,這位置,隻能你去。」
「別亂說,我是女孩子。」
「呵,你以為皇兄不知道,」他瞅著我,眼睛又黑又亮,「你這小腦瓜裡,裝的可不是隻會哭鼻子小女孩兒。」
我有點心虛地垂下眼皮。
四哥身體一歪,就又靠到廊柱上:「誰愛當誰當,反正我是不想當,太沒勁了。」
「可是有權呀。」
「啥權呀,吵架都吵不贏幾個言官。」
「那還有錢呢,你不是最愛花錢嗎?」我再問。
四哥「哈哈」大笑:「我現在不是也挺有錢的,沒了我就找妹妹要。」
我還要再試,另外幾個哥哥也過來了。
一起加入討論:「還是現在舒服,吃吃喝喝玩玩樂樂,誰要做那勞什子太子。」
「可不嘛,都怪四弟,是他捅出來的。」
「那讓他去做。」
四哥聽到這話,立刻跳起來反駁:「我那是為了救皇妹,這事必須她擔著。」
「對,皇妹擔著,你就放心去幫父皇處理朝政吧。」
「未來的驸馬,皇兄們幫你挑,多挑一些,絕對是真材實料的好看。」
「哈哈哈哈,不能像父皇後宮的嫔妃們,洗個臉換個人。」
「……」
40
這事都嘲笑上了?
他們的膽可真大。
不敢聊了不敢聊了,我乖乖回到渣爹身邊。
他最近頭疼得越來越嚴重。
美女都召喚不動了,天天兒躺著,除了吃藥還是吃藥。
母後愁得喲,嘴角都笑大了。
我幫她補妝的時候,就說她:「這口脂又要用完了,你帶她們再多做一點。」
「做著嘞,這貨俏得很,拿出去就搶完了,我們隻能自己省著用。」
我偏頭看她。
這話怎麼聽著有些耳熟?
好像我沒穿越前,也有一個人常在我耳邊念。
我盯住母後,試著喚了一聲:「阿美?」
她怔了一下。
隨即給了我一巴掌:「叫母後。」
換我頭疼了。
母親卻樂滋滋的。
蹺著腿跟我合計:「你說我要是出宮開鋪子,會怎樣?」
「絕對生意好。」
「那咱去吧?」
我搖頭。
她就撇嘴。
「他們就知道害你,那些累死人的奏折,男人們都不想看,卻要扔給我這麼小的瑜兒。」
我笑著給她一個胭脂盒子:「我不累,你看看這個。」
她接過去一聞,立刻跳了起來。
「好香,你把方子給我,我要去找慶妃她們。」
41
白家在朝中的關系還未清理幹淨,邊界便開戰了。
我送蕭姨出城的那天。
她一身戎裝,英姿颯爽,騎在高頭大馬上,遠遠地向我舉起酒杯。
我……
呃,母後最近說我晚上睡得不安穩,給我準備了一杯羊奶。
站在輦車上,我也遠遠地向她舉起了奶瓶。
蕭姨笑著一仰頭,將酒飲幹。
然後她揚鞭打馬。
「等等。」我喊。
小太監趕緊往前傳:「蕭將軍留步。」
我從輦車上下來,提著裙擺向她跑去。
就突然有些傷感。
九年義務學到的所有將軍去戰場,馬革裹屍還的詩句,挨個兒往腦子裡冒。
我一句也不敢往外說。
隻能抱住蕭姨:「一定要好好回來。」
她瀟灑得要命:「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我搖她:「我不聽這些,反正我等你回來給我扎頭發。」
她眼睫有點湿。
別過臉去好一會兒,又轉過來:「好,你想要什麼,也跟蕭姨說,蕭家定然助你。」
她往步輦上看了一眼,眼神漸冷:「無論何事、何物。」
我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她也懂我。
42
大殿上的龍位,空了許久。
渣爹病了,上不了朝。
母後要管理後宮,補充國庫,領著人勞動光榮,根本沒空去照顧他。
連阿福都要時常去陪老嬤嬤。
我隻能在渣爹身邊多派幾個小太監。
他們雖然貪玩兒,但總有做事的時候吧。
我呢,坐在龍椅旁邊的位置上。
依然女裝打扮,但言官們都不像以前那麼愛吵架了。
他們很怕一吵起來,我就不讓他們停。
誰停就打誰的板子,讓他們一直吵,吵到他們腦袋裡所有的東西吐出來,包括不想說的話。
所以現在他們說話非常慎重。
奏折倒是寫得很多,畢竟這玩意兒可以一邊想一邊寫,憑他們的機智和學問,不會出大問題。
幾個哥哥在宮裡悶壞了,想出宮去遊歷。
我給他們人給他們錢,讓他們去西北抗旱,東北抗沙,南邊抗洪,東邊抗倭。
這些人啊,都是跟我最親的。
能怎麼辦,隻能一直寵著。
寵到他們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