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知道,晏衡會哭,還能哭這麼慘。
「對不起,哥哥。」
我沒料到這藥讓他反應如此大。
他頓了一瞬,加重我肩膀的咬痕。
我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連續響起。
好友的消息音與眾不同。
我分心在晏衡背後拿出手機,屏幕亮起。
消息彈窗噼裡啪啦。
【我靠樂樂,我幫你代購的那藥是假的!
【藥劑師拿奶粉騙人!
【你快別給你哥喝了。
【你個行動狂,我估計你哥已經喝了,記得跑遠點,他是不會神志不清,過後忘事的,反正別惹那個閻王。】
晏衡察覺到我的動作,迷蒙著抬頭。
我瞧見他眼底肆意的欲望。
唇色盎然。
眼波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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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起我換了個姿勢,晏衡笑著俯身吻我。
「藥效會有多久?」
他露出可憐的神色,輕聲呢喃。
「五倍藥量,應該會持續很長時間,辛苦樂樂……」
我頓時語塞。
他這將人拆吞入腹的架勢,卻是在演戲。
因為唇上吃痛,我下意識給了晏衡一巴掌。
他微愣,旋即眼底閃過喜色。
「就這點力氣?」
在他欲望纏身的時刻,我看到系統探頭出現。
還沒等我求助,它竟然倒戈。
「晏衡宿主,恭喜您攻略成功。
「您要的獎勵即將兌現,已綁定您的繼妹晏樂。
「不親吻晏衡就會死,不花晏衡的錢就會死,不誇晏衡就會死,不給晏衡好臉色就會死……」
10
聽到那話,我虎軀一震。
晏衡也瞬間變了神色,轉頭看到空中的系統,眼中閃過驚訝。
我們之間隻剩沉默。
倒是系統先發出了小小的,尖銳的爆鳴聲。
「誰!誰他媽改了我的代碼!」
它朝晏衡噼裡啪啦閃燈。
「你根本不是我的宿主,到底是誰在獎勵你?說,你是不是花錢找關系了?」
他側額,給了它一個十足的白眼。
「滾。」
系統跳腳,衝上來要和他幹架。
我清楚地看見,晏衡凌空揪住他,毫不費力扔到牆上去。
系統裂了。
他目光回轉,恢復自然,繼續沉浸在折磨我唇瓣的插曲中。
我往後縮了一下,他察覺到,大手攬過我後頸,逼迫我與他正視。
「我給過你機會,不是嗎?」
被他挾制住,我隻好兩手攀著他的肩膀,動用核心力量,盡力不讓自己倒下去。
他卻不斷攻城略地,完全沒注意我嘴上吃痛發出的嚶嚀。
「哥哥。」
他仿佛沒聽到,索取的火焰越燃越烈。
時間流逝,他終於餍足,喘息綿長,下巴擱在我肩上,我能感受到他身體的輕顫。
我們就那樣抱在一起,相顧無言。
「樂樂。」
「嗯?」
「你恨我嗎?」
我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在攀升,越來越熱。
「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嗎?」
他一直是這副少年老成的陰鬱模樣。
媽媽帶我走進晏家,我第一眼看到他。
他闲散躺在躺椅上,也是個初秋,花樹枯萎,落葉紛飛。
「記得。」
「我不該把你留下來,給你自由。」咳嗽聲劇烈,晏衡捂著心口向後倒,大片血色映入我的眼。
他美麗的面皮因為痛苦皺起,呻吟一聲聲溢出。
「晏樂,我就該,不顧一切,把你關起來……這樣你就會永遠屬於我了。」
「你怎麼了?」我撲過去,手足無措。
我伸手觸碰,他的唇色有血液浸染,但還是看得出蒼白的底色。
「五倍毒藥,這麼恨我嗎?」我對上他蒼涼的眼睛,晏衡回望,笑意苦澀,「隻有這一點,你一直沒變。」
我想下樓喊家庭醫生,他用盡最後力氣,將我拽回去。
大片暗紅映入我眼中。
他吐出的液體是暗紅的。
我從來沒想過用毒藥。
「我去找醫生!」
他垂眸,仿佛將最後一絲力氣吐出。
「不用去,如你的願。」
那個夜晚,我的雙手幾乎沒有停滯過顫抖。
救護車的叫囂刺破夜空。
爬上車子和他們一起出發前,我摔了一跤,小腿跌壓在新到的玫瑰花上。擺在大門邊,還沒移栽,花枝張揚。
扎了我一腿的血眼。
還是急救室燈光由紅轉綠那刻,我才有時間感受疼痛。
11
好在送醫及時,這家醫院是晏衡的資產,醫生都是業內翹楚,眾人合力,將他拉了回來。
管家趕到的時候,我已經在地上坐了三個小時。
「小姐,空調開得足,我帶了披肩。」
「謝謝。」
「晏總肯定不會有事,別擔心。」
「嗯。」
我們枯坐在病房外,相對無言。
我想起他毒發的時候,那雙漂亮眸子恢復理智,警惕,還有落寞。
經年不散的大霧,持續彌漫。
就好像回到十七歲某個夜晚,我們互相疏遠的開始。
年少時候,我偷親過晏衡。
這讓他顏面盡失。
我不知道他在沙發上仰頭小憩,是為了等一大堆合伙人。
那些人起哄不停。
晏衡被吵醒,冷冷掀起眼皮,眼神裡帶著殺意。
有個地中海老板調侃:「還是晏總有魅力,連妹妹都沒逃過這張臉,」隨後看向我,「小妹妹還是得有分寸,我們這堆人,十有八九都是姜小姐的眼線,她可是晏總未婚妻,你不至於這麼不懂事,連這都不知道?」
我小聲嗫嚅:「我知道。」
那邊哈哈大笑:「知道就好,姜小姐早吩咐過,要看好你,別離晏總太近,今天我們隻是提醒,希望晏小姐好自為之。」
我惶恐點頭,掌心幾乎被自己掐出血。
我承認我一時昏頭越界了。
那天的晏衡怒意盎然。
合伙人全部被趕走。
連著半個月,幾乎都避著我,沒給我一個眼神。
我隻好和他解釋,我是和別人打了賭才冒犯他。
他冷笑道:「這才像你。」
隔閡解開。
我們繼續平淡又疏遠的日子。
我也繼續試探他的原則,底線,用力討好他。
12
其實從他給出那三百萬,把我留下開始,我時常夢魘纏身。
我怕他將我趕出去。
他給予我優質的教育,優渥的生活,我感激不盡。
他陰晴不定。
好的時候,我會因為他眼裡的一汪春水淪陷。
不好的時候,他就將我關起來。
我以前玩心大,會偷溜出去,掐點返回。
他發現後,怒氣更甚。
「晏樂,收拾好東西,我給你一個小時放你自由,隨便你跑,想去哪兒去哪兒。」
我惶恐他會拋棄我。
隻好一遍一遍換上討好的語氣,抱住他的手臂。
「哥哥,我錯了,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他往往松了神色,略略一怔。
大手撫上我頭頂,說:「那就聽話,隻要聽話,哥哥不會不要你。」
高中畢業後,外面有傳言,姜小姐很快會回國。
城西有塊風水寶地,晏衡拿了下來。
那段時間,西山最好的一塊地皮開始動工。
其中一個建築設計師業內聞名,他最擅長設計婚房。
新聞說,那會是晏衡和姜思華的婚房。
晏家不是我的歸宿,姜思華這個名字時常提醒著我的身份。
覬覦是妄念。
我隻是沒想到,當初離開之後,船莫名沉了,還冒出個系統要挾我性命。
我被迫回到晏家。
多次攻略失敗,直到如今。
晏衡是個復雜的人,我有時候喜歡他,有時候厭惡他。
但我從來沒想過害他。
他這個人的底色是善良大過殘忍。
他從小就一個人住在晏家前院,十來歲,也隻多了一個我。
就算是養一隻小貓小狗,也會生出佔有欲。
我知道我貪戀這種佔有、掌控、管教,這會讓我覺得,世界在乎我。
縱然他冷漠,多情,情緒化。
我有隱秘的,錯誤的私心。
隻要姜思華一天沒回來。
我就能多留一天。
13
醫生從病房裡走出來,我站起身,披肩滑落。
「病人已脫離危險。」
我舒了一口氣,腦子裡一片混沌。
張管家見我情緒穩定下來,卡著時間和我對工作室流程。
「晏小姐,時裝設計大賽的流程晏總早就敲定好了,你別傷心太久,最近可以研究下規則,著手準備參賽。工作室軟裝也結束,再有兩周,你的團隊也能入駐了。」
「好。」
「相信你可以取得好成績,獎金很豐厚,這是賽事規則,先看看。」
全球時裝設計大賽,獎金異常豐厚,面向初出茅廬的設計師,前三名有機會承擔最負盛名的五家時裝品牌的任務。
至少四個季度的品牌設計任務,足夠一個人走向聲名鵲起。
他說過,他不養廢物。
隻要我夠努力,夠能力。
他不會吝嗇資源。
從小,我跟著媽媽輾轉各個家庭。
她需要用我受傷後的楚楚可憐,博取那些男人們的同情。
他們給她錢,給她虛情假意,給她羞辱。
我時常轉學,休學,在課堂的時間隻有點滴。
直到晏衡出現。
他花三百萬買斷我,給我辦了戶口和學籍。
冷眼睨著我,道:「你身價三百萬,希望未來的成績對得起這個價,我不養廢物。」
對於他,我一直在仰望,追趕,甚至有過覬覦。
我怎麼會對他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管家請了團隊去家裡查,包括晏衡最近接觸的所有人和物,一一查驗。
我則留在病房,守在床邊。
晏衡夜裡才醒。
見到我那一刻,他又重新閉上眼。
「來看我死沒死?」
「哥哥。」
「滾出去。」
我湊上前,焦急解釋:「我沒想過害你,你相信我,我用我的命擔保。」
他闔眼不答,保持沉默。
良久,才出聲:「你覺得自己的命很值錢嗎?覺得我會在乎嗎?」
「我知道了。」
我移到房間內的沙發上坐著,他沒趕我。
14
漫長的十多分鍾後,調查團隊進來匯報。
瞥見管家略皺的眉頭,我察覺到不對勁。
為首的調查人員展示一個透明袋子,其中有微量藥品。
他語氣嚴肅:「晏小姐,晏宅裡所有可疑藥物檢測結果已經出來,隻有這一份是毒藥。」
我看向那個袋子。
管家往前移了一步:「這份來自您的房間。」
那雙眼尾皺起的深邃眼睛告訴我,事實就是如此。
「晏小姐,我全程看著他們調查的,沒人有時間調包,或許,您可以再看看監控。」
晏衡平時不喜歡人多,所有員工非必要不到前廳。
監控裡幾乎隻有我的身影,看完,我合上電腦,淡定道:「你們先走吧,我送你們出去。」
在走廊上靜了靜,將手心攥出深印,我才又推門進去。
「對不起。」
他哼出一聲冷笑:「虛情假意。」
我走近,思緒良多,但最終到嘴邊,顫著聲音,還是隻有那三個字。
「對不起。」
他翻身背對著我:「說完了?
「說完了就滾。」
「你聽到系統說的話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謝謝你照顧我這麼久。」
雖然原先的系統裂了,但懲罰仍在繼續。
離十二點還有半小時。
半小時前,我的身體已經出現反應,現在愈演愈烈,仿佛將我的神經一根根扯出,受一番酷刑再裝回去。
他抬眼看了看我,嘴角溢笑:「小騙子,我倒真想看看,怎麼個死法。」
「會髒了房間。」
「有人處理,」他輕勾唇角,示意我坐下,「這次可別睡著。」
我知道他是在調侃我第一次攻略失敗那晚。
我們吵了一架,我說他是個冷血動物,不在乎別人的死活。
他保持緘默,盯了我一整晚,等待懲罰降臨。
我等得瞌睡連天,突然靠倒在他肩上,模樣安詳。
而他真以為我死了。
醒來時,眼前絕望慟哭的淚人和平時的他大相徑庭。
就是那一次,我在晏衡那裡失去了信用。
加上後面二十多次虛晃一槍,他看我時,越來越像在看一個笑話。
包括現在。
他翻了個身,語氣平淡:「過了十二點就離開,記得關燈。」
「好。」我乖巧回答。
最後十分鍾,新系統上線,比起原先那個,它顯得更為冰冷。
「任務尚未完成,執行催促程序。」
懲罰力度也更大。
瞬間衝擊讓我沒撐穩,摔在堅硬的地板上。
半躺著,我另一隻手摸了摸嘴唇,黏糊糊的液體,腥甜味充斥口腔。
天花板上的花紋開始閃耀,出現光斑。
流光溢彩。
朦朧中,我夢見一個奔來的人影。
15
我沒死成。
痛苦緩解,恢復神志時,晏衡剛剛從我唇上抽離,水色眸子和我對視上。
他眼底恢復了我熟悉的理智,警惕,還有晦暗。
他倏然伸出手,扼住我。
脖頸上的窒息感漸漸強烈,我沒去攀他的手。
見我不反抗,他又覺得沒意思,狠狠將我甩開。
「死才是最輕的懲罰,知道那場比賽花了我多少錢?我押注多少在你身上,死?晏樂你要死,也應該是被我弄死!」
地上狼藉一片,他的留置針翻出,手背還有未幹的血跡。
「以後主動來找我,你這條命,我得留著慢慢玩。」
他俯身盯著我。
我在他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驚慌,脆弱,因疼痛而臉皮皺起。
「如果哪天需要我來幫你完成任務,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地下室,密室,暗閣,隨你挑選。
「你隻有被關起來才會學著聽話些。」
我坐在沙發上,身下微微凹陷。
抬眼看到他。
「你的手。」
他隨意看了眼,將針全部拔掉。
「死不了。」
目光又落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