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中旬,我演藝班畢業。
不久後又有好消息傳來,我入圍了金鹿獎最佳女配角。
這個獎含金量極高,業內默認國內電影類最高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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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奢望自己一個新人,能獲獎。
我就當出去見世面了。
穿上高定禮服,化著美美的妝,拍幾套好看的照片,跟大家一起鼓掌。
當頒獎人念到我的名字時,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旁邊坐著的林砚西笑著推了把我,我這才醒過來。
好像……真的獲獎了。
領獎臺的臺階不高,我像走了幾十年那麼漫長。
當從頒獎人手裡接過獎杯時,冰涼的觸感告訴我,是真的。
我從不敢想,我能如此幸運獲此殊榮。
除了感謝團隊和導演外,我最感謝的就是阿 Ron。
掌聲、鮮花,讓我如踏入雲端般,輕飄飄的,美妙至極。
頒獎禮結束後,我迫不及待給陸雋榮打電話。
可打了好幾次都沒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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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姐說,阿 Ron 最近忙著在外地拍戲,估計忙著吧。
理解。
我緊接著,又給爸媽打電話。
當初他們得知我和沈錦城離婚,勃然大怒,
罵我不知檢點,竟然和一個陌生男人跑去港城,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他們逼我和沈錦城復婚,還要買機票來港城抓回老家。
我告訴他們,絕不可能。
他們說狠話,說不認我這個女兒了,又說軟話,說媽媽因為我中風,要我趕緊回去。
我知道他們其實是擔心我。
但我不能走回頭路,頂住了壓力,待在港城。
他們一開始還罵我,後面我一次次往家裡寄錢,罵聲漸漸少了。
當我的照片出現在報紙電視上時,他們終於相信,我是真的成明星了,於是開始叮囑我注意身體,別太勞累。
而今,他們得知我獲獎,再也不會阻攔我追夢。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我會很幸福的。
慶功宴結束後,我迫不及待趕回家。
既然阿 Ron 忙著,那我就和橋依一起慶祝。
誰知當我回去時,看到陸雋榮男助理的車停在外面。
男助理攔住了我,臉色有些尷尬:「橋依小姐去他叔叔家了。」
我看著亮著燈光的別墅,瞬間明白了。
我對男助理說:「不要和阿 Ron 說我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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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著晚禮服,手裡捧著紅酒,在車裡坐了一晚上。
次日天亮後,從別墅裡走出一個身材傲人,容貌姣好的女孩。
年輕嬌嫩,性感勾人。
陸雋榮的男助理驅車,送她離開。
我猶豫著,掙扎著,憤怒著,最後我平靜了下來。
一個小時後,我整理了妝容頭發,優雅地下車,捧著紅酒和獎杯進了別墅。
陸雋榮穿著睡袍,正坐在餐桌前喝咖啡,他衣服襟口微微敞開,隱約能看見胸口新鮮的指甲抓痕。
「回來了呀。」
陸雋榮張開雙臂,迎了上來:「Congratulations!我的最佳女配角。」
我笑著抱住他。
最佳女配角,聽著何其諷刺。
「本該第一時間和你慶祝的。」
我強忍住眼淚,逼迫自己不去聞他身上的女人香水味,仰頭望著他,「劇組那邊要開 party,沒辦法嘍,隻能先扔下你。」
陸雋榮上下打量著我,滿眼的驚豔:「完美的作品!昨晚我看直播了,我家知意真漂亮啊。」
我和他彼此心知肚明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但誰都沒提。
陸雋榮打開紅酒,分別給我和他倒了一杯。
他手指刮了下我的鼻梁:「這下我家知意身後的追求者,可是堆山碼海了呢。」
我舉起酒杯,挑眉:「總不及我們陸大導演多。」
我們各自喝酒,相顧無言。
陸雋榮最後打破沉默:「知意,我喜歡你。但我出生在英國,從小在美國長大,成年後才回的港城。我的行事思想比較西式,奉行開放性關系。」
「什麼意思呢?」我心漸漸沉下去。
陸雋榮呷了口酒:「意思是,我們在一起的同時,也可以各自談男女朋友,互不幹涉。你能接受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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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這話說給芳姐。
芳姐當場就炸毛了:「知道他花,沒想到他還花出毛樣兒了,屁的個開放性關系。」
我哭得停不下:「罵得好,再幫我多罵幾句!」
芳姐抽出紙巾,幫我擦淚,嗔道:「早都提醒你了,談戀愛可以,別把心交進去,被傷了吧。」
我怕眼淚滴到禮服上,伸長了脖子哭。
芳姐被我這蠢樣子逗笑了:「那你打算怎麼辦?接受他的提議嗎?」
我苦著臉:「不然呢。」
芳姐雙手叉腰:「那你也找男人!你可是金鹿獎最佳女配角哎,現在火的一塌糊塗,追你的帥哥大把大把的,你也找,氣死阿 Ron 那個混蛋。」
「不行。」我搖了搖頭。
芳姐恨鐵不成鋼地瞪我:「當初處理前夫,那手段幹淨利索,現在怎麼磨嘰了。」
我擦掉眼淚,苦笑:「阿 Ron 可以有新女朋友,但我不行。」
「我於他有所求,事業和前程對我來說,比情愛和性欲更重要。我要有所得,必得有所付出,這是代價,我必須甘之如飴。隻能等他向我提分手,而我不能任性背叛。我不敢賭陸雋榮是個寬容的人,更不敢賭他所謂開放性關系是認真的,我賭不起。」
芳姐長嘆了口氣:「那你這算什麼,清醒的沉淪?」
我摟住她:「陪姐妹喝一杯吧。」
芳姐一副義無反顧:「喝,喝死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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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出於補償,又或許些許愧疚。
不久後,陸雋榮送了我一隻名包,並且為我拉了很多資源。
我又開始忙了。
主拍電影,偶爾接一兩部電視劇,這一路走得慢,但走得很穩。
我賺了很多錢,在港城買了大房子,把父母接了過來。
除了拍戲,我還嘗試著出了唱片,反響一般般。
每完成一部作品,我就給自己放一段時間假。
去學校進修,去國外旅遊。
橋依一直跟在我身邊。
這也是我和陸雋榮沒有籤字,但默認達成一致的潛意識合約。
我在橋依的童年,充當了母親的角色,陪伴她長大。
說來有意思得很,橋依很少探她父親班,但經常黏在我身邊。
橋依曾對我說:「我爸爸那麼渣,知意,你要不離開他吧!」
我不是沒動過這個念頭。
但我深知娛樂圈的復雜兇險,亦知道無權無勢無背景的女人打拼,有多難。
所以,我願意繼續當陸雋榮的未婚妻。
我們其實很和諧,維持著他當初提的建議,開放性關系。
呵,他單方面的開放。
他一旦對哪個女友厭倦,那麼,我會以未婚妻的身份出現,替他解決掉麻煩。
第一個五年合約結束後,我和陸雋榮續了第二個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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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個五年,我的步調和目標依舊。
橋依長大了,我把工作量也加大了。
除了自己拍影視劇,我也開始投資。
我知道千禧年後,內地影視劇將全面開花,繁盛非常。
所以,我計劃把將來的工作重心轉到內地。
我忙得頭角倒懸,陸雋榮卻慢了下來。
最明顯的是,他換女友的頻率慢了,後面足足有兩年沒有新女友。
他的名聲地位依舊很高,但難免有時候被人說江郎才盡。
他為我量身定制了個劇本,奔著獲獎去的。
我是女主,影帝林砚西是男主。
結果角逐金鹿獎的時候,我和林砚西雙雙落選,反倒是陸雋榮斬獲最佳導演獎。
更值得高興的是,那部作品在國外也得了幾個獎,我的知名度又打開了幾個度。
後面記著採訪,問我和林砚西有什麼想對導演說的。
我倆紛紛開玩笑,陸導,你可各欠我倆各一部電影啊。
後面,記者打趣陸雋榮:「許知意小姐和林砚西先生的意思是,他們將來要拿影帝影後,可就靠在陸導您身上了。那陸導,您靠得住嗎?」
陸雋榮自信道:「當然靠得住。」
記者笑著問:「口說無憑,您怎麼證明自己靠得住?」
陸雋榮回頭看向我:「娶許知意,和林砚西結拜,都是一家人了,當然靠得住。」
他哈哈大笑:「開玩笑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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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我和陸雋榮的第二個五年合約即將到期。
他親自下廚,準備在家裡做了一頓豐盛大餐,餐桌正中擺了紅玫瑰。
是我最喜歡的花。
陸雋榮在廚房裡做菜。
我手撐在桌上,看他忙前忙後。
他大我十二歲,不知不覺,歲月爬上了他的眼角,但不得不說,這家伙年紀越大,反倒越英俊。
「看什麼呢?」
陸雋榮將焗龍蝦端上來,笑著問。
「看你啊。」我手指點著下巴,打量著他:「你今天穿了白襯衫,牛仔褲,當年咱們第一次見面,你也是這樣的穿著打扮。」
陸雋榮搖頭笑:「是啊,那天我正準備離開西城,突然衝過來一個小姑娘,連聲喊『陸導等等』。結果她撞翻了泔水車,全身弄得又髒又臭,還抓住我的胳膊不松開。我當年真是嫌棄死了,可她的眼睛黑黝黝亮晶晶的,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看著看著,就看了這麼多年,再也忘不了。」
我把水杯裡的檸檬片捻起來吃:「哇,好酸啊。」
陸雋榮笑嗔了眼我,給自己倒了杯紅酒,給我倒了果汁。
「前幾天 Joey 給我打電話,說看見你在吐,還讓助理去買驗孕棒了?」
他深情地望著我:「咱們 Joey 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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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過他的紅酒,喝了一大口:「橋依這丫頭也太八卦了,沒懷。」
酒入喉,回味微苦。
其實懷了,但我偷偷處理掉了。
陸雋榮眼裡一陣痛苦,似有淚光閃過。
他按在我的肩膀上,笑得溫柔:「你說也奇怪,從前我一點都不喜歡小孩,現在反倒想讓家裡熱鬧點。知意,回頭咱們去冰島度個假吧,你不是一直想看極光麼。」
我欣然同意:「行啊,到時候我讓芳姐看一下行程。」
陸雋榮怔住,強笑道:「阿芳是個人才,這兩年出去單幹,開娛樂公司,搞得有模有樣的,聽說她籤了幾個資質不錯的小孩?」
「嗯。」
我點了點頭,加了片菜吃。
其實我心裡清楚,陸雋榮今天這頓飯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和我續約。
我現在的名聲和商業價值,都非常高。
他不明說,那我就裝聽不懂。
「知意,那個……」
陸雋榮坐到我對面:「我就直說了,咱們的合約馬上到期了,你接下來怎麼打算?」
我放下筷子:「這幾天太忙,都忘記告訴你了。合約到期就不續了吧,我準備籤在芳姐公司。」
陸雋榮垂眸,面上一片黯然,笑著問:「你現在這個咖位,已經能獨當一面了,還籤經濟公司哪。」
我莞爾道:「嗨,說是籤給芳姐,其實也不算完全籤。更多的是給她壯壯聲勢,支持她的事業。她這些年幫了我那麼多,算是回報她。」
「挺好,挺好。」
陸雋榮喝了一大口酒,他定定地望著我:「我想娶你,是真的,這些年一直愛你,也是真的。」
沉默半晌。
我輕撫著紅似火的玫瑰:「還記得當年我獲最佳女配角嗎?那天晚上的星空很美,我看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