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徹的臉色很冷。
他的眼神凌厲,掃向馮嬤嬤他們,威嚴比父皇更甚。
馮嬤嬤帶著下人跪了一地。
原來我不是真的公主,蕭徹卻是主宰我們生殺大權的主上。
我膝蓋一彎,也跟著跪在了地上。
我還沒哀求,他已經提起我的衣領,把我擰了回去。
我看到柔姐姐一臉擔憂又不敢說什麼的樣子。
回了我們住的院子,我被他扔了進去。
他道:「你要是再敢擅自離開,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因著他這句話,我有半年的時間,都待在蕭家。
剛開始我不敢出院門。
馮嬤嬤會上街給我買很多小玩意兒回來。
後來我見蕭徹不理我了,見到我跟沒我這麼個人似的,我就開始舒心了些。
蕭母和柔姐姐會經常來叫我去花園散步,我才能在蕭家走動。
蕭徹喜靜,我養的小黃狗被他扔了。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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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來了蕭家半年後發生的事。
我找了一圈,沒找到我的小黃。
跟在蕭徹身邊的曹順為難地對我道:「公主,您別找了,您的狗吵到將軍,被他扔了……」
我真的瘋了,直接推開書房的門,本想大聲罵他,但是他一眼掃過來,我又不敢說話,隻能重重哼了一聲,跑去找他娘告狀。
蕭母領著我來討說法。
「你怎麼能不經過公主同意,就扔了她的東西?」蕭母責備他,「你也太不懂事了。」
我立刻道:「立刻去給我……給本宮把小黃找回來!」
他蹙眉盯著我。
我立馬藏蕭母身後。
蕭徹對曹順道:「送客。」
蕭母恨恨罵了句:「等你爹回來,看怎麼收拾你,不孝子!」
她要走。
我慌了:「娘!」
蕭母對我說:「沒事,咱們下次再來罵他,娘現在派人去給你找狗。」
說完,她走了。
我感覺背脊發涼,我知道蕭徹還在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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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現在還不會殺我。
但我仍然害怕。
我也要走。
卻被他一把握住了脖子。
我好矮,才到他的胸口。
「本宮?」他嗤笑,「真把自己當公主了?」
我被嚇到,哇一聲大哭起來。
馮嬤嬤在外面著急地道歉:「世子爺,公主年紀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別和她一般見識。」
「嬤嬤!」我聲音悲戚地喚她。
嬤嬤聲音有點哽咽,道:「公主,你好好和世子爺道歉啊,你好好說。」
我吸了口氣,哽咽道:「世子爺,對不起,嗚嗚,我不要我的狗了。」
他拿出帕子,一臉嫌棄地在我臉上抹了一通,我的臉火辣辣地疼,一定被擦紅了。
他想了想,道:「去把女則抄……10 遍吧。」
15
我掛著眼淚出了書房,馮嬤嬤立刻抱著我就回了我住的房間。
我的字實在是醜。
鬼畫符一般地把字給了曹順,我便開始思念我的狗。
我想著,等我以後逃離了這裡,一定要自己買個宅子,然後養馮嬤嬤,養狗。
我想養兩條狗。
「嬤嬤,買宅子要多少錢呀?」
我坐在秋千上,問身後推我的嬤嬤。
「哎喲,那看你買多大的宅子了, 一般怎麼說,也得 100 兩以上吧。」
「那我有多少錢?」
我陪嫁的東西不少,我知道有一箱子銀子。
我要是跑了,可得把那一箱子銀子給帶上。
「公主的嫁妝,夠買長安最大的宅子了。」
我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但蕭徹顯然不滿意。
晚飯的時候,他道:「從明日起,請了夫子給你上課。」
上課?
「不、不用了吧……」我小心翼翼地看他,「我學了也沒什麼用。」
而且我認識字,我就是寫不好。
「不是和你商量。」
16
我的好日子結束了。
蕭徹還讓下人專門給我收拾了間書房出來。
夫子很嚴格。
背書不會,打手心。
寫字差,打手心。
上課走神,打手心。
我真不明白,我就是學富五車了,又能怎麼樣?
我隻想每天跟著馮嬤嬤上街,買點好吃的,然後回家弄弄花草,蕩蕩秋千。
而且我真的笨,那些書,我就是把時間全部用在上面,我也背不會。
我的手很快就腫起來了,馮嬤嬤見了,直掉眼淚珠子。
蕭徹經常不在家。
直到他再和我一起吃飯,看到我拿筷子都不穩,才蹙眉看著我的手。
我真希望他的良心沒有泯滅,所以立刻舉起我豬蹄一樣的手給他瞧。
讓他看看自己做的好事。
沒想到,他居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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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心欣賞美男展顏一笑,我心裡隻有憤怒。
他搖搖頭:「看來陳夫子還是和原來一樣。」
「他教過你?」
蕭徹點點頭,闲闲地又夾了一筷子菜。
「那你也被打過?」
他睥睨我一眼:「我怎麼會這麼笨?我都是看著別人被罰。」
我不說話了,生無可戀地看著面前的飯菜。
我在這一年開始,像抽芽的嫩枝,一下子長了好多。
馮嬤嬤特別高興,張羅著給我做新衣裳。
我掐著自己的腰問她:「我會像柔姐姐那麼好看嗎?」
馮嬤嬤捏捏我的臉:「咱們公主,比任何人都好看。」
我噘著嘴:「也就你把我當公主。」
馮嬤嬤搖搖頭。
陳夫子的課業實在太多了,我吃飯都在翻書來背。
我以為蕭徹至少會看在我這麼辛苦的份上,和陳夫子說一聲,別那麼嚴格,畢竟我隻是個女郎。
如果能換個夫子,那就更好了。
如果將來跑不了,要死掉,那我不想死之前,還在看這麼無聊的書。
結果蕭徹很喜歡看我難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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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還會主動和我闲聊兩句:「嘖嘖,又被打了?」
「這一頁你看了半炷香,還不會?」
「你這字,有進步,不像狗爬的了,像,唔,像雞爬的。」
「怎麼了?公主不會背書,居然還會哭嗎?」
他一般不叫我,叫我公主,就是在諷刺我。
蕭母見我整日憔悴,便說帶我出門去逛逛,散散心。
她要去買幾個下人回家。
本來不用她親自去的,但她說想帶我逛逛。
蕭母的逛,和馮嬤嬤又很不同。
她買衣服、布匹,買珠寶首飾,銀子像流水一樣花出去。
我們去了馬市,人牙子看到我們很熱情。
很多和我差不多大,甚至比我小的孩子被關在籠子裡。
像狗一樣。
我有點害怕,躲在蕭母身後。
蕭母在相看那些女孩子的面向和牙口。
我看到旁邊有個單薄的奴隸,渾身都是傷,奄奄一息的樣子。
有個人牙子衝我道:「姑娘,這奴隸賣得便宜,隻要 50 文錢就行。你要不要,要的話,還能再便宜一些。」
其他奴隸都是一兩銀子以上的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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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嬤嬤衝我搖搖頭:「他病了,活不長。」
人牙子見我們不要那病弱的奴隸,開始拿鞭子抽他:「晦氣玩意!當初就不該買你!一點用都沒有!養一條畜生都比養你有用!老子今天打死你!」
那奴隸一聲不吭,連掙扎的欲望都沒有了。
「住手!我買了!」
說完了,我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
那人牙子高興得很,還給我便宜了 10 文錢。
蕭母搖搖頭,道:「活不長了。」
她倒是沒責備我亂做主。
奴隸身上很臭,我忍著惡心,撥開他凌亂的頭發。
他眼睛都不太睜得開,看我很費力。
他的眼睛很幹淨。
馮嬤嬤一把將我拉了回去。
回了蕭家,我把這事給忘了。
我 14 歲生辰那天,蕭家給我辦了個席,不過是菜豐盛些,在主院吃。
蕭家人過生辰都這樣。
蕭家人口不多,蕭徹上頭有兩個姐姐,都已經出嫁了。
家裡就蕭父蕭母,還有蕭徹、柔姐姐,和我。
我挺久沒見柔姐姐的,她前段時間病了,沒出門見人。
大家都給我準備了禮物。
隻有蕭徹沒有。
回院子的路上,我跟在他身後,問他:「娘要給柔姐姐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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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蕭母提了一嘴,說禮部侍郎家的公子,和柔姐姐年紀相當,挺配的。
蕭徹又有點不耐煩:「你一個小孩,用得著你操心?」
想起柔姐姐的溫柔和善,我大著膽子道:「你沒見柔姐姐看你的眼神, 就等著你說一句話呢,你啞巴了?」
他猛地盯著我:「李婉音,誰給你的膽子,敢管我的事?」
我被嚇得不敢說話。
直到他走了老遠,我的眼淚才流了下來。
我被他嚇到了。
馮嬤嬤抱著我安慰:「公主,咱們別管他們的事,過好咱們自己的。」
「可是、可是柔姐姐很可憐啊。」
第二日,柔姐姐來了我們院子,我正在被夫子罰跪。
因為昨晚回去心情不好,沒有背書就睡了,今天抽查課業,自然免不了一頓罰。
蕭徹見我被罰,心情好了點。
柔姐姐進來,柔聲道:「表哥,我、我找你有點事。」
我看著他們進了書房,過了一會兒,柔姐姐哭著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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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嬤嬤告訴我,那個奴隸救活了,還是個練武的苗子,讓我去見見他,讓他認個主。
我立刻想到,將來要是我帶著馮嬤嬤跑了,那個奴隸要是會武功,可以保護我們。
我立時有點高興。
說起這個,馮嬤嬤老臉一皺:「花了不少錢呢,那些人參,我自己都沒吃過。」
奴隸話很少,他長得還挺好看,高高的,年紀都 15 了。
馮嬤嬤叫我給他取個名字。
我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幹淨的眼,便道:「叫春山吧,春山如笑,希望今後咱們都樂呵呵的。」
春山被帶到了我和蕭徹那裡下人住的院子。
他話很少,每次隻說一兩個字。
所以我喜歡逗他多說點話。
陳夫子老了,冬天一到,他就常常生病咳嗽,也沒法教我了。
我找柔姐姐和我一起去看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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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不教我讀書的時候,看起來還挺和藹的。
他病得起不來床。
我恭敬行了禮,把禮交給下人,規規矩矩地說:「學生盼著夫子盡快好起來。」
他一邊咳嗽,一邊說好、好、好。
他家裡很簡單,下人也隻有兩個。
書很多,床邊還放著一本翻到一半的書。
他沒夫人,據說年輕時夫人死了,他也不願意再娶。
他笑著對我說:「老夫以為罰了公主,公主心裡恨死老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