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周宴西的爸媽隻要一出差,我媽都會叫他來我家住。
我媽是鶴城最有名的數學教師。
她從小數學就好。
我沒有繼承她的數學天賦。
她怎麼教我,我都聽不懂。
但周宴西繼承了。
從小學到高一,我媽每周都會給他免費補五次數學課。
我媽去世後,他開始有模有樣地給我補習數學。
意外的是,我突然能聽懂了。
這十幾年裡。
我把周宴西當成了唯一的太陽,每天都會跟在他的身後。
如果不是孟茵茵的出現。
我還不知道他這麼的不可理喻。
從學校出來,我去了圖書館。
直到晚上七點才坐公交車回去。
下車後,我去水果店買了一袋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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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剛到家樓下,就看到周宴西和孟茵茵在槐樹下站著。
兩人有說有笑。
一陣風呼嘯而過。
突然,孟茵茵踮起腳尖,飛快地親了一下周宴西的臉。
周宴西笑得肆意。
他低頭,想親她的唇。
我呼吸一滯。
手裡提著的蘋果哐當落地。
周宴西身形一怔,轉頭看向我。
視線交匯。
空氣都凝固了。
我喉間一哽,就好像自己藏了好久舍不得吃的糖果。
被人在眼前硬生生地搶走。
顧不上散落一地的蘋果,我連忙跑上樓。
眼淚像是汽水瓶裡的氣泡。
隨著心跳堆積,瘋狂搖晃,在這一刻終於從瓶口爆發出來。
到家門口時,我泣不成聲。
7
「蔣南舒,你到底要黏著我到什麼時候?」
周宴西追了上來。
他陰沉著臉,眼底全是戾氣:
「要不是你突然出現打斷我,我剛才差一點就拿到了孟茵茵的初吻。」
我心頭一震:「你說什麼?」
「聽不懂?」
周宴西扯唇,壞笑:「談戀愛後,不就是要接吻嗎?
「你連這個都不能接受,我以後和她睡覺,你豈不是要哭著去我爸媽面前告狀?」
鼻尖凝起酸澀。
我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周宴西酷愛機車和籃球。
雖然平日裡玩世不恭,但到底周叔叔是中學校長,家風嚴謹,他從來不會這樣輕佻。
我不懂。
怎麼,孟茵茵一轉來,他就突然變了。
見我不吭聲。
周宴西走進我家,從冰箱裡拿出一瓶豆奶。
他擰開瓶蓋喝了兩口,咧嘴一笑:
「孟茵茵成績不好,明天二模考試,你把年級第一的位置讓出來,我要去追她。」
酸澀再次蔓延開來,我登時紅了眼眶。
大步向前,一把將他推到門外。
「周宴西,我不答應,考試各憑本事,你憑什麼要我來讓?」
周宴西耐心告罄,臉上滿是不悅:
「我的大小姐,你又發什麼脾氣?
「就算我和孟茵茵在一起,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永遠是第一,下午我不是說了嗎?打籃球時隻喝你送的水。
「你不去送,我今天打球都輸了!」
我不說話。
他蹙著眉:「南舒,乖點。
「我知道你從小到大都喜歡我,但我一直把你當作妹妹看待……哥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你得幫我這一次。
「粥的事,孟茵茵說不怪你誣陷她,她這麼大度,你要向她學習。」
我聽得渾身顫抖,「砰」的一聲關上門。
不想再解釋。
反正明天,我就要轉校了。
8
回到臥室,小姨給我打來電話:
「南舒,你還記得你謝伯伯嗎?你小學來我家住那兩年,經常和他兒子一起玩,他們出國時,你剛上初一。
「上個星期,他的兒子謝池回國了,轉到了鶴城二中,你以後可以和他一起上學。」
小姨說的,我沒什麼印象了。
初一那年碰上流感,我發了一場長達五天的高燒。
兒時的大多事都忘記了。
但和周宴西發生的點點滴滴,一點也沒忘。
第二天下了暴雨。
我一早就出發,準備提前去考場。
但剛到公交車站,就被三個穿著花襯衫的混混給圍住。
我想跑。
他們用力把我拽進巷子裡,語氣兇狠:
「蔣南舒,不想死就乖乖地在這待著,等考試結束,我們自然會放了你。」
「是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混混沒有回我的話,拿膠帶捂住我的嘴。
直到十二點,才放開我。
我知道,周宴西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惡劣的事。
除了孟茵茵,我想不到第二人。
我趕到校門口時,兩人正有說有笑地走出來。
看到我。
周宴西愣了一下,眉頭微皺:「蔣南舒,跑哪鬼混去了?為什麼不來參加考試?
「我是叫你把年級第一讓出來,不是叫你缺考。」
「周宴西你給我閉嘴!」
我罵了一聲,冷冷地看向孟茵茵:
「孟茵茵,你就這麼想要和周宴西在一起嗎?為了考到年級第一,不惜叫人來綁架我?」
孟茵茵像是被嚇到一樣,焦急地哭出了聲:
「南舒同學,你肯定是誤會了……你是宴西的青梅,我也把你當成朋友,怎麼可能會叫人來綁架你?」
說著。
她跑到周宴西的身後,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我衝上去想打她。
周宴西怒了。
他狠狠把我推開,咬牙切齒道:
「蔣南舒,你是不是有病?
「孟茵茵從早上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她怎麼可能會叫人來綁架你?」
望著眼前的人不分青紅皂白。
我無語到笑了出來。
心髒傳來悶悶的鈍痛。
我深呼吸一口後,掏出手機,毫不猶豫地摁下了 110。
「喂你好,我要報警,有人綁架威脅我,地點是鶴城一中的校門口……」
話沒有說完。
周宴西搶過我的手機,猛地砸到地上。
他眼眸森然,聲音裡壓抑著怒氣:「蔣南舒,你還演上了?
「你自己考試遲到,就想著栽贓陷害同學?我對你真的很失望。
「你媽要是還在,肯定也很失望。」
我愣在原地。
茫然地看著周宴西。
9
同班同學都在圍觀,鄙夷的目光一道道落到我的身上:
「蔣南舒平時看著那麼乖,還是三好學生,沒想到她的心那麼惡毒……她肯定是嫉妒孟茵茵搶了她的竹馬。」
「乖嗎?我猜她都是裝的,前段時間在步行街,我親眼看到蔣南舒和一個醉酒的中年男人勾勾搭搭……兩人還一起上了出租車,肯定是去開房!」
體育委員嬉皮笑臉地從我面前走過。
我一腳踹到他的身上:「肖躍飛你給我閉嘴!那個中年男人是我親爸。」
「蔣南舒,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體委才說兩句,你就狗急跳牆,是心虛了吧?」
孟茵茵驚呼一聲。
我閉了閉眼,掐緊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次開口:「周宴西當時也在現場,你們不信可以問他。」
有人問周宴西,中年男人是不是我爸。
他看向我,笑得惡劣:
「你爸那天在和我爸下象棋。
「蔣南舒,你一個乖乖女,在外面竟然那麼的犯賤,被人發現還叫我這個竹馬給你作偽證,真是讓人瞧不起。」
我如遭雷擊。
大腦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接受周宴西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天是我爸和朋友聚會,喝醉了酒。
我去接他。
因為太晚。
周宴西不放心,打了一輛車來接我倆。
不等我反應過來。
周宴西帶著孟茵茵往校門外走。
擦肩而過時。
他冷笑一聲:「南舒,你被我保護得太好,也該嘗一下被人栽贓陷害的滋味了。
「這就是你針對孟茵茵的後果。」
我氣得頭痛欲裂。
冷靜下來。
撿起地上的手機,再次報了警。
三個混混被抓了。
他們說是一個賽車俱樂部的老板叫他們做的。
巷子裡的監控壞了。
警察讓我安心等待調查結果。
10
下午考完試,還在下暴雨。
我買了一束百合花,去了媽媽的墓地。
從山上下來時。
已經沒了回市區的公交車。
我站在路邊,一時竟不知道該給誰打電話。
趁著手機還有電,我正準備打出租車,周宴西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下意識接通。
裡頭傳來一陣哄笑聲:
「宴西哥,去年你摔骨折住院,孟茵茵做酸菜魚去看你,我當時就看出來她喜歡你……俱樂部老板也說,她是為了你才去學習機車的……但你那會兒心裡隻有比賽,對愛情完全沒有心思。」
「廢話真多,待會兒我表白,你記得給我們錄視頻。」
我腦袋裡「嗡」的一聲。
思緒在這一刻停滯。
這痞笑的聲音是……周宴西,他要和孟茵茵表白嗎?
「茵茵,你拿我手機做什麼?」
「宴、宴西,是蔣南舒給你打了電話,她好像有急事。」
聽筒裡,傳來孟茵茵略有些慌亂的聲音。
我正準備掛電話。
周宴西低沉道:「南舒,有什麼事就快說?」
「周……」
我張了張嘴有些哽咽,直接掛了電話。
屏幕漸漸熄滅。
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看了一下烏雲密布的天空。
頓時感覺心裡好像是缺了一塊。
原來。
他們早在一年前就認識了。
當時周宴西跟人賽車出了事,我每天去醫院看他。
但我和阿姨帶去的飯菜,他每次都隻吃一兩口。
我以為他是受傷了沒有胃口。
卻不承想,是孟茵茵給他帶了酸菜魚。
「蔣南舒,不許哭。」
清冷的聲音忽然在面前響起。
我抬頭,發現是一個穿著灰色連帽衛衣的男生。
目測接近一米九。
帥,但看起來不好惹。
「周宴西人品不行,你幹嘛為他哭?」
我愣住。
看到他褲子口袋裡冒出來的校牌一角,上面寫著【鶴城二中·高二一班】。
頓時有些困惑:「弟弟,你認識我?」
男生靠到機車上,聲音又拽又兇:
「蔣南舒,我叫謝池,不要叫我弟弟……我雖然比你小一歲,但我比你高。」
謝池?好耳熟的名字。
「上車。」
謝池拍了一下機車的後座。
我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他抿唇笑:「把我當成騙子了?」
「不是嗎?誰知道你讓我上車後,會把我送去哪裡。」
我轉身準備走。
謝池急忙下車,聲音悶悶的:「蔣南舒,這才七年,你就忘記我了嗎?
「上五年級時,我給你起小南瓜的外號,你給我起大西瓜的外號,還哭著威脅我,讓我當你的小跟班。」
五年級……我當場愣住。
那個時候好像是,我爸媽因為感情不和在鬧離婚,我媽把我送到小姨家住了兩年。
當時我很愛哭。
但住在隔壁的一個小男生和我說,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被人欺負時,隻有自己站起來才能打敗對方。
後來,我爸媽不再鬧離婚,他們就把我接了回來。
「小跟班……」
我喃喃自語,謝池低笑一聲:
「小沒良心的,你竟然把自己的小跟班忘了。」
關於小學的事,在腦海裡漸漸清晰起來。
我這才反應過來,小姨說的謝伯伯,就是謝池的父親,鶴城海洋汽車集團的老板。
「南舒,我接到了你小姨的電話,她說你爸爸找不到你,猜你應該是來了春山墓園,讓我來安全送你回家。」
謝池拿出雨衣給我穿上,轉身上了機車:
「快上車,待會兒有雷陣雨。」
11
半個小時後,到了家樓下。
我剛把雨衣脫下還給謝池,身後就傳來了周宴西的暴怒聲。
「蔣南舒。」
我回過頭,看到他渾身散發著濃濃的戾氣。
「你爸打電話給我,說你一直不回家,我表白到一半四處去找你,打你電話,你關機。
「我擔心得都快要爆炸了,你就是這樣跟人在外面鬼混嗎?」
莫名其妙。
我做什麼和他有關系嗎?
我繞過周宴西,準備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