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幫你答到,就是你的腳……」
「我的腳沒事,謝謝你可可。」
我強忍著腳踝的痛,出了學校,卻在醫院門口撞見了陳砚。
他從救護車上下來,精神萎靡,整個人瘦了一圈,走路不穩,需要人攙扶著。
短短幾天,陳砚像變了個人一樣。
似有所感,他突然抬頭看過來,我們的視線在半空交匯,我看到他死寂的眼突然迸發出光亮。
「溫吟!」
他的聲音澀啞難聽,充斥著驚喜。
陳砚掙脫護士,向我奔來。
7
高大的身軀一把將我抱住,我腳崴了本就站不穩,更受不住陳砚這突如其來的一撲。
於是,我和他雙雙倒在地上。
可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很劇烈,陳砚用手肘撐住了地面,沒有把自己全部重量壓在我身上,同時也緩衝了我落下的速度。
陳砚離我極近,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藥水的苦澀味,很難聞。
「溫吟,對不起,你別躲著我。」
「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我聽你的話,乖乖的,你別再丟下我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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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逐漸染上兩分哽咽,語氣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下一秒消失不見一樣。
「你……先起來。」
我伸手推了推他,卻發現他瘦了一些。
這不過短短幾天……
莫名的,有些心疼。
趕過來的護士把陳砚扶起來,要帶他去掛號治療,可他不肯,執著地拽著我的手腕,眼神緊緊黏在我身上。
「你先去看醫生,我媽在醫院,我待會兒看完她再去看你,好嗎?」
他一下變得緊張:「阿姨怎麼了?」
猶豫了一會兒,我沒說車禍的事情。
「沒事,傷風感冒而已,你先去看醫生。」
「那……」陳砚欲言又止,最終點頭。
他一步三回頭,生離死別一樣。
直到看不見陳砚的身影,我才一瘸一拐地上樓。
怕我爸擔心,我強忍著腳踝的疼痛,裝作沒事的樣子。
我爸見到我,驚了一下:「今天沒課嗎?」
我點點頭,看向病床:「媽怎麼樣了?」
我爸擠出笑臉,笑得有些勉強:
「醫生說你媽已經穩定下來了,用不了幾天就能醒了,我正要通知你呢。」
「爸,你去睡一會兒吧,這兒有我看著。」
把他推到旁邊的陪床上睡覺,我守著我媽的點滴,心緒雜亂。
等點滴快完的時候,我按鈴叫來護士,悄悄看了一眼我爸,發現他已經睡著,我這才敢問:
「我媽情況怎麼樣?」
護士說:「放心,病人病情已經穩定下來,這兩天應該就能醒來,你們可以和她說說話,盡快喚醒她。」
聞言,我才松了一口氣:「謝謝你啊護士。」
目送護士出去,我抓著我媽的手,輕聲說:「媽,你睡好幾天了,該醒了。我想跟你說對不起,還想問你好多好多事呢。
「媽,你知道陳砚嗎?高中和我一個學校的,他現在和我一個大學,說我們以前認識,可我不記得他。
「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我下次一定乖乖回家,不讓你擔心了。」
說著,我有點想哭。
我爸被吵醒,見狀,快速眨了眨眼,過來拍著我的肩:「小吟,沒事的,一定會醒過來的。」
天色漸暗,我起來去廁所的時候我爸注意到我的腳踝腫了,囑咐我在這兒休息,他出去買飯。
臨走時,我爸回頭,一臉鄭重:「小吟啊,離陳砚遠一些。」
我抬頭,很是不解:「為什麼?」
他卻沒有多說,扭頭走了。
這讓我不禁更加好奇,我以前和陳砚發生了什麼。
糟糕!
我答應了陳砚要去看他的。
叫來護士幫忙照看我媽,我打聽了陳砚的病房,剛想做電梯下去,樓梯口卻突然出現一隻手拽住我,把我拉進了昏暗的樓道裡。
「啊!」
我驚呼,樓道的聲控燈也應聲亮起。
「是我。」
是陳砚的聲音。
我抬頭,看到他眼裡全是紅血絲,一個猜測忽然就冒了出來。
我試探問:「你,在這兒等了多久?」
陳砚勉強笑了一下,伸手將我臉上凌亂的發絲別到耳後,動作還是那麼溫柔。
「怕你不來找我,所以問了阿姨的病房,卻沒想到……阿姨現在怎麼樣?」
「放心,醫生說已經穩定下來了,過兩天就能醒了。」
陳砚卻輕輕將我擁進懷裡,一隻手扣在我的後腦勺上,將我的腦袋壓向他的胸膛,另一隻手輕輕拍著我的後背。
我伸手想推開,可手僵在半空,遲遲沒有推開他。
很奇怪,他身上的味道並不好聞,可這個擁抱卻莫名地讓我覺得安心。
「對不起,我不知道阿姨出車禍了。」
陳砚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我莫名其妙,也順勢從他懷裡離開,抬頭看他:
「你呢,你的腿怎麼樣,發生了什麼?」
8
陳砚拉著我要坐在臺階上,我急忙阻止他,瞪了他一眼:
「腿不想要了!」
我拉著他往病房走,他卻一動不動。
下一秒,天旋地轉。
我被陳砚打橫抱起。
「你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大腿受傷還抱我,真想截肢啊。
可陳砚雙手鐵鉗一樣,我怎麼掙扎都紋絲不動,我又怕勁兒大了讓他站不穩。
「陳砚,別鬧了,放我下來。」我抬頭看他。
他勾唇笑了一下:「你腳腫了,別亂動。」
然後,他抱著我往外走,步伐不太穩,我急忙摟住他的脖子。
他說:「我沒事,傷口不深,別擔心。」
「倒是你,腳踝腫成什麼樣了,以後還想不想跳舞了?」
就這樣,他抱著我回了病房,讓護士拿來消腫的藥膏,不由分說就託起我的腳,指腹沾著冰涼的藥膏抹了上去。
「怎麼老是崴腳。」
他的指腹有些粗礪,細細摩擦著我的腳踝,有點痛,還有點痒。
他一邊給我擦藥一邊說:「別擔心,我傷口不深,這兩天上藥已經好了很多。」
我輕哼一聲:「那是誰在醫院門口把我撲倒的,都沒勁兒了,這叫好?」
陳砚抬頭看我:「那是因為之前沒吃飯,我剛剛吃過了,所以有力氣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剛想問他為什麼不吃飯,卻聽到他說:「好了。」
陳砚放下我的腳,細心幫我穿好鞋,囑咐道:「盡量休息,腳別一直用力,不好恢復。」
我胡亂點頭,起身坐到他身側,終於有機會問出口:「你呢?你這兩天怎麼了,我聯系不上你,也找不到你。」
「你……發生了什麼?」
陳砚眼神驚訝:「你找過我?」
我點頭。
好一會兒,他才開口:「當時你走了之後,我就去找過你,但雲暮告訴我,說你被我嚇到了,不願意見我。後面,家裡的一些事絆住了我,我就沒去學校,也沒有聽到你的消息,直到今天。」
我突然想起來,那天雲暮和我說,我媽出車禍是因為陳砚小弟闖紅燈……
可是,我壓根不信。
雲暮雖然是我鄰居,可不知道為什麼,我打心底裡抵觸他。
雖然以前的事情我忘了很多,可那種感覺是忘不掉的。
他又和陳砚說那些話,擺明了不是什麼好人。
突然,陳砚抓住我的手,眼神迫切,小心翼翼:
「溫吟,你……怕不怕我?有沒有被嚇到?」
我搖搖頭:「是有點被嚇到,但那天是因為得知我媽出車禍我才跑的,不是被你嚇跑的。」
陳砚松了一口氣,眼裡暈出笑意。
「是鄭超報復你嗎?」
陳砚臉色僵了一瞬,很快恢復自然:「嗯。」
我板著臉,嚴肅和他說:「以後不能這樣,要留個度,你那天差點把他打死,他死了你也得坐牢的。」
聞言,陳砚笑著點頭。
我又問:「你家裡怎麼了,為什麼不吃飯?」
陳砚眼裡閃過一絲抗拒,我看得出來他不想說。
於是我轉移了話題:「我爸應該回來了,我明天再來看你。
回到我媽病房時,我爸已經回來了,臉色不太好。
「小吟啊,你明天還要上課,吃完飯爸爸送你回學校。」
我心裡「咯噔」一下,難不成我爸發現了……
9
宿舍裡,我揉著漸漸消腫的腳踝,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
我在微博上搜了宜城三中,零星出現幾個帖子。
往下劃拉,我眼睛一下瞪大了。
有一個博主發了照片,配文是:懷念高中。
這些合照裡,有我。
可是裡面好多人,我都記不起來了。
那時候我扎著馬尾,笑容腼腆,挽著身邊人的手臂。
有幾張四五個人的合照裡,有我和陳砚。
我看著鏡頭,他看著我。
往左滑,下一張照片出來的時候,我心口一滯,熟悉感撲面而來。
長廊、花香、鳥鳴……
拍的是大家在長廊奔跑的背影,廊外是好看的不知名花朵。
大家都是背影,唯獨陳砚。
他在我前面,回頭看我,笑容燦爛。
這個笑和之前他拉我逃課的那個笑逐漸重疊、融合。
我呼吸有些急促,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可又那麼無力,始終顯露不出真面目。
我迫切地想知道我和陳砚之間發生了什麼。
繼續滑動,後面的照片卻沒了那種熟悉感,我隻能幹著急。
後面有好幾張雲暮和別人的合照,我直接略過了。
最後一張大合照裡,我看到了陳砚和雲暮,我站在左邊,他們兩個站在右邊,中間隔了好多人,可他們都扭頭看著我。
我關注博主後私信她:
「你好,我是溫吟,我想我們是高中同學,可我高三那年生病了,吃了很多藥,忘了好多事情。能麻煩你和我說說以前的事情嗎?尤其是剛才你發的那個照片,我覺得很熟悉,麻煩了。」
我看著手機焦急等待著,覺得每一秒都那麼煎熬。
一分鍾過去了。
十分鍾過去了。
我等得心焦,林可卻頻頻看我,想忽視都難。
暫時放下手機,我問她:「有什麼話想說嗎?」
她點頭:「我今天聽說,陳砚險些把鄭超打死,是因為……」
「因為我?」
「我聽說,鄭超蹲了陳砚好幾天,看到了你和陳砚舉止親昵,本來打算綁你威脅陳砚的。可沒想到被陳砚小弟發現了,告訴了他,陳砚這才去找的鄭超,一開始是警告鄭超別亂來,可鄭超突然提到了你,說了一些侮辱性的話,陳砚這才瘋了一樣打他,他小弟都沒拉住。」
聽了這話,我心間沉甸甸的。
難怪我今天問的時候陳砚臉色不太自然,竟然是因為我。
瞬間,心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
「有點累了,我先睡了,晚安。」
又看了眼手機,對面仍沒有回我。
爬上床,卻怎麼也睡不著。
第二天,我下午沒課,偷偷摸摸到了陳砚的病房,卻意外聽到了我爸的聲音:
「你當初都走了,現在還回來幹什麼?」
我準備敲門的手一頓,鬼使神差的,貼在門口偷聽起來。
我爸的聲音冷硬凌厲,明顯是在氣頭上。
「叔叔,我不會傷害溫吟的。」
相比之下,陳砚聲音就平靜很多。
「不會傷害?你傷害的還少嗎!我警告你,別再接近小吟。我知道你家有權有勢,可你要再敢傷害小吟,就算死我也不會放過你!」
「叔叔,我說過,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我沒有傷害溫吟!」陳砚聲音突然拔高。
聽著他們爭吵,我心裡惶惶不安。
裡面聲音很快停了下來,見狀,我連忙轉身躲開。
沒一會兒,我爸氣衝衝出來,上了樓。
我這才出來,和門口的陳砚撞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