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劫

第1章

字數:3920

發佈時間:2025-01-13 14:23:48

師姐七歲築基,二十歲便結元嬰,被公認為千年一遇的修仙天才。


隻有我知道,她體內有一半妖皇血統。


生性殺伐果斷,嗜血暴虐。


偽裝成溫柔模樣,隻是不想讓我擔心。


為了助我修煉,她特意去往玄冥之地取來仙草。


可回宗門時,卻隻見到新來的小師妹,被師兄們眾星拱月地呵護著。


她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小師妹手中的劍——


那是從我身上血淋淋地抽出道骨煉成的劍。


後來她提起那把劍,再不壓抑自己的嗜血本性。


整個師門的血,都無法洗清她劍意裡的暴虐和絕望。


1


師姐回來時,懷裡除了洗筋伐髓的仙草,還捧了一堆小玩意兒。


有香甜軟糯的糕點、華美鮮妍的衣裙、稀奇古怪的話本子……


凡我提到過的人間的稀罕物,她盡數幫我尋來了,抱了個滿懷。


她本可以放進乾坤袋中,卻特意拿在手中。


為的,不過是我能第一眼就看到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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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魂魄虛無地飄在半空中。


想伸手去觸碰,卻終究穿透而過。


「對不起啦,師姐。


「要害你傷心了。」


我小聲地說道,即使知道她已不可能聽見。


早在一個月前,我便死了。


理由很可笑。


因為新來的小師妹顧顏玉,缺一把趁手的劍。


她修為淺薄,尚無法擁有本命劍。


而尋常武器,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於是,她盯上了我的道骨。


對於修仙之人而言,道骨便意味著一切。


可她隻需要撒撒嬌,師兄弟們便心甘情願地為她做劊子手。


他們將我的道骨活生生地、血淋淋地剝了下來。


顧顏玉說,道骨要在人清醒時剝最好,才能保持靈性。


於是他們就提前給我灌了醒神的藥。


讓我清醒地承受剝骨之痛。


動手的人是大師兄陸臨淵。


——同時,也是我的未婚夫。


他望著我,臉上滿是厭惡:


「你虧欠顏顏那麼多,也是時候償還了。」


虧欠?


我將雪地裡半生不活的顧顏玉救醒,又帶她回宗門細心治療。


這便是他口中的「虧欠」嗎?


可他們沒有一個人給我辯解的機會。


陸臨淵面無表情地將刀刺進我的體內。


剝道骨是一項細致的活。


需得七七四十九個時辰方能成功。


我的慘叫哀嚎聲傳遍整個宗門。


沒多久,小師弟來了。


他說師妹心善,聽不得這般慘叫。


於是,他將我的舌頭割斷,塞進喉嚨裡堵住我的叫喊聲。


四十九個時辰慘無人道的折磨後。


我幾乎不成人形。


血淋淋地一灘趴在地上,一根指頭都無法動彈。


我就此淪為廢人,再也與仙途無緣。


就在這時,顧顏玉又「心善」了一次。


她說——


我這麼生不如死的樣子,她看著實在於心不忍,還不如直接給我個痛快呢。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為她著想。」


陸臨淵喟然嘆道。


於是,他手起刀落,了結了我的性命。


我不害怕死亡。


卻害怕留師姐一人,茕茕孤立於這天地之間。


她尚不知曉已然迎來的訣別。


唇角還帶著笑,步履輕盈地朝著我的小院而去。


在離院門隻有幾步之遙時,她卻忽然停了下來,有些詫異地看著眼前光禿禿一片的土地。


原先,我在那裡種了許多木香花。


我對花兒草兒本無興趣。


但木香花的氣味,能壓制師姐血脈中的焦躁與暴戾。


是以,我悉心地種植,將曬幹的花縫進香囊裡,讓她隨身攜帶。


可現在,那宛若雪海的錦繡花叢早已化作一片焦土。


師姐沉默地立在遠處。


好一會,她才低低道:


「定是師妹看膩了木香花。


「等下次去凡間,我再給她帶點別的花種。」


她不再駐足,腳步匆忙地走進了院子裡。


剛進院子,她就怔住了。


眼中的柔軟迅速凝結為寒冰。


「你們是誰?」


她望著院子裡一群陌生的男人,指尖已然搭在了劍柄上。


2


不久前,山下爆發了瘟疫。


之後,飢荒又接踵而至。


生民百不餘一。


我於心不忍,偷偷下山給村民送過一些藥物和食糧。


卻被同樣下山的小師妹顧顏玉給撞見。


當時她說,幫人幫到底,不如將餘下的村民帶回門派裡救治。


那時候,我和小師妹的關系就已經不大好了。


但聽她那樣說,我還是很高興。


甚至一度覺得,先前的種種龃龉,是我誤會了她。


小師妹本性還是不壞的。


可回到宗門後,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我將自己的院落讓出來,供災民居住。


我自然拒絕了。


那是我和師姐一起布置出來的小院。


院裡栽著我為她而植的花。


屋中的一桌一椅,都是師姐親手削了竹子,為我做成的。


我自然不肯拱手讓人。


更何況偌大的青崖山,又不是隻我這一個院子。


「宗門裡還有不少空置的房間。


「收拾收拾便可供災民們居住使用了。


「我院子小,怕是住不了這許多人。」


我心平氣和地提議道。


然而小師妹卻紅了眼眶,含淚道:


「師姐,你是不是嫌棄這些災民。


「是覺得他們不配住你的房間?


「災民也是人,也有尊嚴!


「師姐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瞧不起他們?」


師兄弟們平時最疼愛她,見她紅了眼,一個個忙上前來哄。


小師弟忿忿不平道:


「雲眠師姐你也太小氣了!


「就不能學學小師妹的善良大度嗎?」


二師兄冷笑一聲道:


「修道之人講的是心懷蒼生。


「像你這般惡毒自私之人,永遠不可能修得正道!」


我心思惡毒?


瘟疫席卷之時,是我偷偷下了山,為村民送藥;


飢荒來臨時,又是我變賣了自己手中靈石,給百姓換來食糧。


隻因為小師妹落了幾滴美人淚,我就成了「惡毒之人」。


我心中不忿,正欲與他們辯解。


可忽然,一陣罡風襲來,直將我打飛出半裡地。


一身白衣的大師兄陸臨淵翩然而至。


他神色清冷,望向我時如俯瞰蝼蟻。


吐出的話語冰冷中,帶著一絲厭惡。


「內門弟子雲眠,惡毒冷血,漠視生民。


「罰其至思過崖面壁半年,好好反省!」


掌門閉關這段時間,大師兄代行掌門之職。


他話一出,便為這件事定了性。


我有些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我修為不及大師兄,方才那一掌,他又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一時間,我隻覺大腦嗡嗡作響,口鼻間漫起一股血腥氣。


但我還是倔強地擋在院門口。


「憑什麼?」


我咬著牙,將溢出的鮮血往回咽,從齒縫裡勉強擠出字眼:


「小師妹既然想做好人,那讓她把自己的院子讓出來便是。


「憑什麼要我讓?」


我並非小氣狹隘,隻是見不得他們這幅慷他人之慨又理所當然的模樣。


陸臨淵冷笑一聲。


他一步步走到我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道:


「我就知道。


「自小師妹入師門後,你處處迫害,步步緊逼。


「甚至今日還想逼她讓出自己的院子。」


他貼到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多看你一眼嗎?


「我告訴你,即使沒有小師妹,我也不可能愛上像你這樣惡毒齷蹉之人!


「等掌門出關了,我便向他稟明,與你解除婚約。」


語畢,又是一掌,將我打入塵埃中。


司刑堂的弟子上前,將我押到了思過崖。


當時,我告訴自己:


忍一忍,等到師姐回來就好了。


可我沒想到的是。


等我終於離開思過崖,已經是我被剝完道骨,身首異處之時。


我的魂魄一路飄回了曾屬於我的小院。


我看見那些被我救助過的災民,將我的花一把燒了,我的小竹屋砍做了柴火。


還拿著我的貼身衣物夜夜猥褻……


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本就是一群地痞流氓。


能在天災中活下來,靠的是搶劫老弱婦孺,以及在我下山救濟時,裝裝可憐。


怪我識人不清,反而引狼入室。


先是顧顏玉,後又是這一群災民。


我想起以往我做善事時,師姐總是說「人心幽暗」,教我要有所保留。


可是,師姐。


救困扶危,匡扶正義。


難道我一直以來所堅持的,真的錯了嗎?


3


「你們是誰?」


師姐手按劍柄,冷冷地望著眾人。


她仙姿月貌,有幾個男人望著她,一時竟是痴了。


為首的那漢子卻是個人精。


他見師姐腰佩長劍,氣度不凡,料想其當非尋常人。


便恭恭敬敬道:


「稟仙子,我等乃是青崖山下的村民。


「因遭了天災流離失所。


「幸得顧顏玉顧仙子所救,將我們安置在此。」


說話這人名劉志慶。


他讀過幾年書,在這群地痞中竟混成了個軍師般的人物。


此人最擅長審時度勢。


進了宗門不久,他便摸清了此間局勢。


小師妹顧顏玉最得眾人寵愛。


平日裡他行事每每搬出小師妹的名頭,眾人便會對他多加通融。


然而,這次故技重施,卻是碰了壁。


「顧顏玉?那是什麼東西?」


師姐本就淡漠的神色,又添了幾分冰冷。


「我隻有一個師妹,便是雲眠。」


說著,她的視線沒有溫度地掃向四周。


再開口時,言語間竟似有千鈞威壓。?


「我隻問一件事。」


她道:


「門外的那些花,是你們燒掉的嗎?」


劉志慶雖不懂修仙,看不出師姐實力。


但他隻覺此時,似乎是泰山壓在他背脊之上。


他猶如一隻小小的蝼蟻,行將被碾碎。


徹骨的顫慄讓他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下意識應道:


「是、是……


「顏玉仙子說讓我們把那些花草拔了,好種點瓜果自給自足……」


已經夠了。


沒有再給他繼續辯解下去的機會。


師姐輕輕扭動了一圈自己的手腕。


下一秒,整個院子裡的人,手腕像是被鐵鉗緊緊夾住了,被迫以一種極為詭異的姿態扭成了一團麻花。


咯吱咯吱,骨頭碎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整個過程中,沒有流一滴血。


然而,所有人都疼得在地上直打滾。


「仙子饒命!仙子饒命啊!」


一群人涕淚齊流地哭喊著。


然而,於師姐而言,那不過是臭蟲的吶喊,不足掛齒。


她沒有施舍給這些人半個眼神,轉身便離開了。


我的魂魄隨著她一起離開。


踏出院門的那一刻,我回望了一眼院中眾人。


他們並不知道,師姐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與她曾經的狠辣手段相比,區區斷手根本不痛不痒。


為了不嚇到我,她才稍稍收斂了性子。


可若是師姐知道,我早已不在了呢?


我不由打了個寒顫。


就連我都不敢想象,到那時,她會有多可怕。


4


師姐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小師弟住所。


她一腳踹開院門,開門見山道:


「你雲眠師姐在哪?」


語畢,稍稍停頓。


目光卻是落在了師弟身旁、正一臉天真嬌憨地吃著點心的女子身上。


「你就是顧顏玉。」


陳述的語氣。


宗門裡過去十數年,隻有我和師姐兩個女弟子。


聯想方才那群地痞們說的話,不難猜出眼前女子,就是他們口中的顧顏玉顧仙子。


顧顏玉慢悠悠地將手上點心屑拍落。


「你一定就是雲落師姐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滿臉天真單純,竟是直接撲到了大師姐懷裡。


「太好啦!是香香軟軟的女孩子耶!


「終於有女孩子可以陪我玩啦。


「師兄們雖然都很寵我,但還是和女孩子貼貼最棒啦!」


與這天真爛漫發言相悖的是,我聽見她心中不屑道:


「又一個墊腳的炮灰女配。


「聽說她實力蠻強的。


「系統,我要是能拿下她,可以換多少積分?」


成為魂魄後,我莫名可以聽到顧顏玉的心聲。


雖然那些心聲裡常常帶一些我聽不懂的詞匯。


比如「穿書」、「炮灰」、「女配」什麼的。


但久而久之,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些關於顧顏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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