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地抱起弦伊,等著醫官前來將他挪回帳中。他肩上中了一箭,傷口正在不斷的流血,看得我心急如焚。
弦伊的床前圍了一群人,有正在忙碌的醫官,有剛從宮裡趕來的他母親,還有他幾位都來參加了圍獵的兄長。
國王非常生氣,此次圍獵是大王子弦歌一手操辦的,圍獵場裡居然混進了刺客,差點要了自己兒子性命。無論他與弦伊之間究竟有何彎彎繞繞,他也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孩子被刺客所殺,更何況,說不定這個刺客並不是衝著弦伊來的,而是衝著自己來的,想到這,他更是怒不可遏。
這邊醫官在忙著拔劍治傷,那邊國王在忙著追責定罪。弦伊的母親在旁邊小聲啜泣,五王子弦朗一臉的看笑話模樣。
我懶得去看這亂糟糟的一切,腦子裡隻剩下了弦伊,我知道如果不是他那支箭會射中的其實是我。他毫不猶豫地向我奔來,那樣的堅定是我從不曾想過的。
弦伊第二日就醒了過來,我正靠在床前撐著腦袋打瞌睡。感覺到他的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我立刻清醒了過來。
「怎麼樣?感覺怎麼樣?疼嗎?我叫醫官過來給你看看。」
「诶,沒事兒。」他用沒受傷的那邊手臂拉住了我,「你夫君這麼強壯,這都是小傷!」
我看他這副模樣不知怎麼的就鼻頭一酸,眼淚吧嗒吧嗒地開始掉。他手足無措起來,一隻手給我擦著眼淚,一邊擦還一邊掐住了我的臉,「哭什麼啊,我這還沒死呢。」
「死什麼死啊!會不會說話!」
「好了好了好了,沒事兒了,我這好好的呢。對不起。」
他眼神溫柔了起來,帶著歉意的口吻,
「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啊。」
「兔子,沒給你抓住。」
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我的兔子,我的話他居然這麼放在心上,我被他感動得又是想哭,就聽他又補了一句,
「今晚沒有兔子肉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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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感動什麼的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大王子弦歌因為圍獵場裡混進刺客一事被國王處罰了,如果七日之內抓不住那個刺客,就收回他手裡的那支護城軍。想來現在也是焦頭爛額。
傷了肩膀的弦伊對比起來可就太悠闲了。說起來傷的也不是太重,就是每天哼哼唧唧的磨人。要以前我還能給他一拳出出氣。現在就是每天惹我,我想揍他,他就裝作傷口復發了,讓我下不去手。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我停下了手裡的筆抬頭問他。
「就是我上次不是教你寫了番疆文中你的名字嗎?」
「嗯,對啊,又想考我啊,我會寫!」說完就在紙上寫下了那兩個字,得意地看向他。
「……不是,就是想告訴你,這兩個字在番疆文裡是傻蛋的意思,你以後別去別的地方亂寫。」
「嗯?你再說一遍?」我用力攥著筆杆,指節都開始泛白。
「我這不是良心發現告訴你了嗎?」
「所以你為什麼現在告訴我?」我微笑著問他。
「嘿嘿。」不言而喻,他現在受傷了,告訴我這件事我總不能揍他吧。
我倆交換了個眼神,都自顧自笑了起來,下一秒我就站起身在他那張禍國殃民的臉上留下一個漂亮的巴掌印。
大王子在第六天找出了刺客,據說在國王親審的時候那個刺客當場自盡了,是不是真的刺客誰也不知道。不過國王真的就沒有繼續發作下去,隻是近來待大王子弦歌稍微冷淡了一些。
我心想這可真是偏心了,你這六兒子差點被整死了,就隨便拿個人上來交差這事兒就算完了?
這事兒才過去不久,大王子就又出事兒了,飯菜被下毒,幸好所食不多,被救回來了。沒查幾日發現是大王子新納進府裡的楊鈴屋頭牌妙媚所為。妙媚堅決不承認有人指使,但大王子卻不相信,懷疑到了五王子身上,幾經追查,竟真的發現了妙媚與五王子私相往來的證據。如今五王子已經被下了獄。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你們這也太刺激了吧。」
弦伊傷還沒好全,不能亂動。眼巴巴地看著我敲核桃仁,「還行吧,同室操戈在所難免,歷代都是這麼過來的。」
我啪啪又敲了兩下,這核桃總算碎了,「那他們怎麼都不懷疑你的。」
「你看我有啥值得懷疑的。」
我打量了一下他,這一副受了傷病歪歪的樣子,確實也沒啥值得懷疑的。「就不能讓人送核桃仁來吃嗎!敲得我累死了!」
「诶,你不懂了吧,自己敲的比別人弄好的核桃仁好吃。真的。」
「問題是你也沒敲啊,這都是我在敲!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在家可從來沒幹過這些!」
「知道知道,辛苦你了,快點,剛敲的都要吃完了。」
「……」算了,我忍了。
五王子堅決不承認是他指使,可是妙媚在獄裡自盡了,證據確鑿,五王子也無從抵賴。被關在獄裡,無詔不得探視。
我對於這些東西不太敏感,隻覺得兄弟自相殘殺是件可怕的事情,或許弦伊這樣無欲無求的人反而會過得好一些。
半夜醒來的時候突然發現弦伊不在我身邊,我以為他起夜去了。結果等了一會也不見他回來便起身裹了件披風出門尋他。門口守夜的侍女說六王子去了書房方向,我便也朝書房走去。
書房門關得緊緊的,我貼上去聽了一會,隻能聽到裡面是有動靜的,卻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便抬手敲了敲門,
「誰?」是弦伊的聲音,比平時多了點銳利之感。冷漠的語氣聽得我愣了一下。
「大半夜不睡覺你幹嘛呢?!」
一會門從裡面打開了,我看著屋內還立著一男子,穿著黑色的衣服,打扮得十分幹淨利落,看一眼就給人一種這人身手肯定很好的感覺。
弦伊隻著裡衣,披著一件外袍,對我一笑,「有點事兒,已經說完了,走吧,回去睡覺。」
書房裡的那個男人便也退下了。回寢殿的路上我問他,「剛才那人是誰啊?」
「保護我們府邸的暗衛,剛才稟報我說府邸附近有可疑的人,我詳細問了他一下,讓他加布人手,以防不測。」
我點點頭,對他所說的話深信不疑。更加用力地抓緊了他的手。「害怕嗎?」他問。
我搖搖頭,「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
弦伊傷好之時已經進入了初夏。天氣炎熱了起來,他卻迎來了國王讓他開始去上朝聽事的消息。我看著他正在換朝服,趴在枕頭上問他,「你高興嗎?」
他低頭系好扣子情緒看起來並不高,「就那樣吧。」
「你以前不是抱怨沒事做嗎?如今有事做了為什麼還不高興呢。」
他舔舔嘴唇,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來,「那就沒空出去玩兒了,那麼多美人等著我呢。」
我眯起了眼睛看著他,「大早上的找架吵是不是?」
「哈哈,吃醋了?」他穿好衣服蹲在床前,在我的肩頭咬了一口,「等著夫君下朝帶你出去玩!」
「哼。」我哼了一聲,裹起被子準備睡個回籠覺,陽光過於強烈,晃得人睡不踏實,翻來覆去之間腦袋清醒了一點,如果五王子不出事,大概弦伊是不會有聽政的機會的,果然,國王始終熱衷於制衡,即使偏愛大王子也不會真的就讓大王子獨大。想著想著,我又有些心疼弦伊,我忍不住笑笑,「誰要心疼他啊,嘴那麼賤!」
弦伊每日下了朝,若有趣事便會說與我聽聽。今日回了家面色卻有些古怪。
「怎麼啦?」我扯扯他悶悶不樂的臉,被他打了下手
「別摸我,你又沒洗手。」
我看了眼我這潔白無瑕的纖纖細手,「你瞎嗎?你看我這手多幹淨。」
他瞟了一眼,「行吧。」
「那到底怎麼了?」
「父王要納妃。」
「那你為什麼不高興?」我腦海裡閃過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念頭,例如,國王這個年紀了還納妃身體真可以啊,以及國王納妃為什麼弦伊不高興,難道納的是弦伊的心上人?各種念頭信馬由韁,弦伊倒是已經很懂我了,直接大手將我的腦袋罩住了,「你又想什麼呢?」
「……什麼也沒想。」
「納妃倒無事,就是他要建個新殿給新妃子住。現在國庫本來就已經不寬裕了,為這事今日朝上吵個沒完。」
我倒是不懂這些,對於錢沒有什麼概念,就是看外面這夏日炎炎,若要動工那可真不是小事情。弦伊嘆了口氣,明顯很不贊成,我覺得也挺胡鬧的。卻沒想到這事兒居然還真就成了。
新納的妃子也不知道有多大能耐,愣是讓老國王鐵了心要給她建殿,一時間朝野非議,連同民間的百姓也感慨國王揮霍無度,身上賦稅壓力巨大,可卻不敢過於明顯地發聲。
番疆人善戰,可國家地處位置不是特別好,不算是特別富庶之地。國王向來奢靡,國庫空虛,便隻有加大收稅力度,以及向邊境鄰國增收賦稅。連弦伊的母國也不例外。
廣濟國與番疆國力旗鼓相當,番疆還與廣濟國保持著表面和平。但私下卻也開始不老實起來,屢屢縱容邊關士兵騷擾百姓。廣濟國國主向來不喜戰爭,寧願多讓好處換取邊關百姓安穩。番疆國主便是看準了這一點,得寸進尺。
我於宮中是不知曉這些事兒的,弦伊偶爾會與我提起一些,語氣裡也是相當不滿。我有時看著弦伊對於這些作為相當憤怒的模樣也覺得心裡一暖。他雖然是番疆人,可卻是真的為兩國百姓著想,若他是國主,那一定會是一個好國主。
新殿建成已經到了年下。宮宴時我也見過那個新的王妃。確實很漂亮,一顰一笑都帶著無比的魅惑感,隻看你一眼,便勾魂奪魄,狐狸眼妖媚性感,嘴唇厚薄適中,看起來像櫻桃一樣嬌豔欲滴,讓人想咬一口,我都看得呆了。眼神變得直愣愣的。直到弦伊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回過神,「有那麼好看嗎?」
我趕緊點點頭,「真的好漂亮啊!你難道不覺得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