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時已近凌晨,歸庭月怕打擾到李嬸嬸,躡手躡腳地開鎖進門,豈料對方還在沙發上打盹等人。
聽見響動,她一個彈立,揉眼睛:“月月,你回來了啊。”
歸庭月定住,不好意思地彎動嘴角:“嗯,回來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李嬸嬸一見她笑,也跟著笑:“這不等你呢嘛,”又問:“陳是也回去了?”
“嗯。”歸庭月將帆布鞋放好,合上櫃門。
李嬸嬸感嘆:“看你們兩個處這麼好,我也高興,放心。”
“好啦——”歸庭月臉微微發熱,莞爾:“你去休息吧。”
李嬸嬸點點頭:“好,你也早睡。”
洗漱時,歸庭月打湿卸妝棉,湊近鏡面,端詳今天的自己。Livehouse燥熱的環境讓她鼻翼的粉底都有一丁點斑駁,但她眼瞳明亮,面頰瑩潤,氣色如早春的晴空。
盤踞已久的黑狗似乎被驅趕遠離,她變回了那隻沐浴湖光的天鵝。
怪好看的。
難怪剛剛在樓下,陳是說抱一下再回去,結果兩人抱了起碼五分鍾才分開。
歸庭月自戀地看了好一會,才將卸妝棉一左一右蓋上眼皮,唇角上揚,輕輕揉按起來。
她睡了個自然醒,日上三竿,才費勁兒地掀開眼皮。
第一件事是打開微信,看男友有沒有給自己發消息。
陳是:起了嗎?
Advertisement
四十多分鍾前發來的。
過了半個小時又是一條,明顯耐心-1。
陳是:起沒起?
歸庭月下床拉窗,笑意和日光一樣,即刻充盈了這個燦亮的上午,將臥室變成一隻溫暖剔透的玻璃罐,歸庭月在窗口回:
MoonPie:現在起了。
陳是言簡意赅:到我家來。
歸庭月回:現在?
陳是:嗯。
歸庭月:有什麼安排嗎?這個時間敲鼓不大好吧?
陳是說:來吃飯。
歸庭月抿一抿唇:你做好了?
陳是:沒,你先過來。
歸庭月下巴微掉:你叫我過去給你做飯???
陳是:?
陳是:一起,ok?
歸庭月說:可我想先化個妝。
陳是:直接過來,又不是沒見過你素顏。
歸庭月默一秒:好吧。
刷牙洗臉換了身寬松T恤和短褲,歸庭月知會李嬸嬸一聲,下樓赴約。
到陳是家時,見男人也是如此不上心的居家扮相,歸庭月不由咕哝:“我們提前進入老夫老妻模式了。”
陳是蹙了蹙眉心:“怎麼?”
歸庭月揪一下他T恤袖口:“你看你,跟平時有什麼區別,在我面前一點都不莊重。”
陳是瞥她,眼神略一上下打量:“就別賊喊捉賊了。”
歸庭月瞅他小臉蛋:“得虧你臉是帥的。”
陳是哼笑,打開冰箱:“不帥能被你這麼死纏爛打?”
歸庭月追過去,剛要開懟,男人陡得回身,將手裡兩顆雞蛋交給她:“去,打蛋。”
歸庭月接過,一手一個,走向廚房,思及上回在望遠鏡裡的難忘一幕,她左右觀察,找到當天的位置,又用手背叩了叩偏高處的電飯煲。
陳是碰巧過來,停下問:“在幹什麼?”
歸庭月轉臉:“在想你那天都在用筷子在敲什麼。”
“什麼都能敲,”陳是斂目,繼續搓洗水池裡亂漂的白色口蘑,語氣闲散:“不用拘泥。”
“你好像還會單手打蛋?”歸庭月回想著。
陳是偏眼:“這是什麼了不得的技能嗎?”
歸庭月拿起一顆雞蛋,輕輕掂動:“我就不會。”
陳是勾唇,說:“給我。”
又吩咐:“你手邊那個碗也給我。”
歸庭月挨個交過去,陳是便開始示範,他放穩瓷碗,輕擊碗緣,懸高,蛋殼便聽話地自正中裂隙往兩邊分離,任蛋清順暢流出。
他的動作自如且隨意。
再看碗中,蛋黃如圓日,分毫無損,歸庭月驚訝:“怎麼做到的?”
陳是將蛋殼丟去垃圾桶:“控制好握著的姿勢和力道就行。”
他眉梢微挑:“跟握鼓棒一樣。”
歸庭月問:“我能試試嗎?”
“試啊,”陳是下巴示意:“你面前還有一顆,這個不行冰箱裡還有。”
歸庭月卻搖頭:“我是想說,我能敲一下你的鼓嗎?但你得先教我怎麼使用鼓棒。”
陳是頷首:“可以,吃過飯,我教你。”
歸庭月有些意外他的大方:“答應得這麼快?”
陳是眼微眯:“有哪裡不對麼?”
歸庭月說:“我以為你們這些樂手會把自己的樂器看得跟專屬法寶魂器一樣,不允許外人隨意亂看隨便觸摸。”
“樂器被人使用才能變成法寶魂器,不然就是個空架子,”陳是淡淡說著,又略帶謔意地笑了:“你還把自己當外人啊?”
歸庭月字正腔圓:“當然不是!”
吃過飯,陳是領歸庭月去了自己的練鼓房,這裡跟歸庭月想象中區別不大,單獨一間,四面白牆,隻擺放著架子鼓。
但居中的那家伙過於漂亮了吧,除去亮銀的镲片,它其餘部分都是黑色,帶著一股與主人一致的冷靜倨傲感,好像隨時能地面起立,再利索地轉換機械人形態,居高臨下。
那種能穿透和橫掃天地樓宇的爆發力,居然就是從這樣的方寸之地發出去的。
“好酷。”歸庭月稱贊。
陳是一如既往自負:“也不看看誰在用。”
歸庭月嗤聲,跟著他走近。
陳是輕踢一下鼓凳:“坐。”
歸庭月心跳加快,深吸一口氣,端坐下去。
陳是從一旁牛皮袋裡取出自己妥善放置的鼓棒,遞一根給歸庭月。
她接過看,木質的,表面打磨光滑,胡桃木色,末端的白色刻字已模糊不清,明明觸感偏涼,卻莫名的有溫度。
努力辨認字母時,腦袋上方傳來解答:“別看了,是POPCORN。”
歸庭月抬眸,眼底問詢。
陳是臉上並無起伏:“我以前樂隊的名字。”
歸庭月無言一瞬,說:“名字很可愛哎。”
陳是唇角掀起淺弧:“第一次聽這麼誇的。”
歸庭月微微笑,以兩手虎口捧高鼓棒,一副將士欲將出徵或請大佬提筆的架勢:“開始教學吧,陳老師。”
陳是把住自己手裡那根,輕巧地變換著持握姿勢:“有幾種,我教你新手用得多的,扣碗。”
歸庭月點了點頭。
陳是放低右手示範,“先拿兩邊手指捏住鼓槌,食指的第一關節和大拇指,”他盯著歸庭月,細致講述,眼神語氣皆如嚴師:“像我這樣,捏在三分之一處……”
見她動作大差不差,陳是於空氣裡小幅揮動兩下:“每一次敲擊主要靠手腕、手指發力,手臂是次要的,你看到的鼓手搞那麼大動作是為了——帥。”
歸庭月失笑:“哦……”
“不過對你來說還是難。”
“?”
陳是說:“有些初學者會下意識用手臂去打,要反復練習開腕,才能成功找到正確的發力方式。”
歸庭月還是點頭。
陳是把自己手裡這根給她:“試試吧,兩個一起,按我剛才說的握法。”
歸庭月兩手分抓,不是很有底氣地重現他剛才詳細教過的握槌姿勢。
“不對。”陳是自顧自繞至她身後,俯低上身,雙臂越過兩側,糾正她手上不對的細節。
“別握太緊,”男人罕見正經,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歸庭月耳尖,她痒得縮低脖頸,唇角偷翹:“鼓棒在你指間可以晃,但不能掉,明白嗎?”
歸庭月臉發紅,心跳得死快,根本無法靜下心聽講。
確認她動作基本無錯,他雙手下滑,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提高,引領她在跟前的兩隻嗵嗵鼓的鼓面上各敲一下。
連貫的悶響直入耳膜,叫人心髒共顫,歸庭月愣住,原來就是這個聲音。
她興致高漲,自己試了兩下,嗵、嗵,一模一樣的響動傳出,由她親自叩擊。
歸庭月粲然笑開,驚喜地側過臉去求認同,不料動作幅度過猛,嘴唇若有似無地蹭過陳是下颌,她訝然地“啊”一聲,很輕,但他們都能聽見,都能感知。
所以陳是亦有所察,他不再動,降低眼簾,略略斜睇。
歸庭月兩頰急速漫紅,眼神變得躲閃,無措地捏緊鼓棒。
空中塵埃飛舞,室內靜謐得不可思議,如夢似幻。
片晌近到過分的視線織纏後,陳是渾身不自在,他喉結微動,剛要起身,小臂忽然被坐那的女生雙手扯住。
在他重新看回來的,變深的眼睛裡,歸庭月無措地吞咽一下口水:“問個題外話——”
她臉燒得慌:“你會接吻嗎?”
陳是耳朵也有點泛紅,他胸腔起伏一下,嗓音發幹:“實話實說我不太會。”
“試一下嗎?”歸庭月羞怯又勇猛地提議,兩種迥異的情緒在她通紅的面容上意外和洽:“這個時間點好像也不太適合敲……”
話音未落,她的下巴被扳高,陳是的影子毫不猶疑地罩下。
拙笨卻濃烈,直至物歸原主般的,唇齒相依,難舍難離。
歸庭月的心髒迅猛彈跳,時間卻變得柔軟,世界如溶落的奶白色冰淇淋,在啪嗒啪嗒地融化,流淌,她忘我地閉上雙眼,深陷在他們彼此相貼的氣息裡。
作者有話要說:
算了
還是先更了,這個月底前我爭取完結
第20章 第二十粒藥
就像難解難分的擁抱一樣,他們也吻了很久,親到歸庭月周體無力,胡亂扶最近的物體,陳是便將她撈高,換他坐鼓凳,讓她跨來自己腿上。
他們重新靠向彼此,更緊密,也更深入,陳是攬緊她後腰,女孩子怎麼這麼好親,甜美如糖點,如甘霖。
沉溺在湿熱的糾纏裡,歸庭月感覺自己被吞噬。男人洶湧侵佔的荷爾蒙,讓她的腳趾都悸動地蜷緊。
終於,他們在窒息前強行分離。
兩人在咫尺之間不約而同地撩高眼皮,又在對方的瞳仁裡齊齊發笑。
陳是深深地呼吸,嗓音喑啞:“笑什麼?”
歸庭月抿了抿水潤的嘴唇,臉紅紅:“你的鼓槌頂著我了。”
陳是一頓,偏頭加深笑意,沒轍地喚:“歸庭月……”
歸庭月抽鼻子:“幹嘛?”
“我真服了,”陳是吸氣,正聲:“坐遠點。”
歸庭月佯怒:“誰拉我到他腿上來的?”
陳是自知無理,索性坦率:“我拉的,怎麼了。”
歸庭月手還撐在他胸膛上:“陳是,你心跳得好快。”
陳是:“……”
她氣音道:“比你打鼓還快。”
陳是呵一口氣,扯唇,看起來又混蛋又真誠:“第一次親女孩子,能不快嗎?”
歸庭月蘋果肌頓時上移:“我也第一次親男生欸。”
“你們男生果然……”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陳是:“閉嘴。”
歸庭月不忍隻揭他底,也坦白:“其實我也……”
“再說?”陳是打斷,停在她腰後的手下移幾分,威脅施力,並炙熱地熨在那裡。
女生剛白回來的膚色再度燒紅,繃身退避。
陳是輕哼,手挪回去,把她圈回來:“再抱會。”
“嗯。”歸庭月也用纖長的手臂環繞住他,側頭枕在他肩上。
兩個人靜靜擁坐,聆聽對方的呼吸,嗅聞彼此的氣味,仿佛交頸的動物,一雌一雄,在試探與袒露後再無敵意,順從地共享圈地,進而皈依一體。
“陳是……”歸庭月倏地叫他。
陳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