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你和謝夫人同年生下一個女兒,那之後,你的心思就全放在了自己女兒身上,因此引發了謝夫人不滿。」
「朕可有說錯?」
她搖了搖頭,「夫人因為此事,確實和我爭過幾次。」
「隨著你女兒的長大,你把更多時間放到了女兒身上,還因此生出了離開謝府的心思,此事,你與謝老夫人說過,並獲取了她的同意。」
「不錯。」
趙衍接著道:「但你離開之前,你兩歲的女兒突然被人牙子拐走了。」
「但其實,是謝夫人找人拐走了你的女兒,隻是為了讓你全心全意照顧她的女兒謝婉月,畢竟,像你這般忠心能幹的老奴,可不好找。」
「這些年,你也確實把謝婉月當作親生女兒疼愛,為她鞍前馬後,可是你自己的女兒呢?話還說不清的年紀,就被拐走,孤苦伶仃,受盡苦楚。」
「金嬤嬤,你可真可憐。」
她的眼神早已經失了焦,癱坐在地上,重復著「不可能」三個字。
趙衍下了最後一劑猛藥。
「這些證據,全部都是真實的,你若是不信,自可以去調查清楚。」
她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拾起證據,揣進懷裡,行了告退禮。
她一走,我便從暗室中走了出來。
趙衍急忙迎上來,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著金嬤嬤的背影,擔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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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相信嗎?」
他攬住我的肩,用體溫溫暖我的身子。
「會的。」
「畢竟這些都是真的。」
我點了點頭。
謝夫人真是蛇蠍心腸,為了自己的女兒,不惜謀害別人的女兒。
這一出連環計,是在我的引導下,趙衍想出來的。
我不擔心金嬤嬤會掉鏈子。
畢竟這麼多年,支撐她活下來的就是失蹤的女兒。
如今真相大白,我很期待她的反撲。
14
金嬤嬤告了假。
明面上是為了謝婉月,回謝府一趟。
暗地裡……
趙衍派了暗衛跟著她,以便在暗中給她幫助。
但她在謝府三十年,早已取得了謝府的信任。
就連出入書房這種重地,都如入無人之境。
她隻在謝府待了一天。
她前腳剛從謝府離開,趙衍後腳就帶人圍住了將軍府。
當天夜裡,整個謝府燈火通明。
謝將軍的書房中,搜出了龍袍和叛國通敵的書信。
證據確鑿。
趙衍勃然大怒,當即就把謝家所有人下了詔獄。
並趁著與謝家交好的世家反應不過來時,以雷霆手段收回了謝家手上的兵權。
偌大的謝府,一夜之間,以摧枯拉朽之速迅速崩塌。
清算完前朝,就到了後宮。
謝婉月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侍衛控制了起來。
她還不Ṭű⁾知道謝府發生了什麼事,囂張跋扈。
當趙衍把一眾證據扔在她面前時,她面色灰敗。
「這,這不可能!」
「嬤嬤,我要見金嬤嬤!」
趙衍揮了揮手,金嬤嬤就被人帶了上來。
謝婉月朝著她撲了過去:
「嬤嬤,怎麼回事兒?這不是真的!」
想來疼愛她的金嬤嬤,嫌棄地躲開了她,她森森地笑了起來:
「是真的,皇後娘娘,您的好日子,該到頭了。」
她猛地抓住她的頭發,「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女兒!」
「她才那麼小,你們都不願意放過她!」
謝婉月露出驚恐的神情,「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到她這副模樣,金嬤嬤哪裡還不明白。
從頭到尾,隻有她被蒙在鼓裡。
謝家這些人,都在看她笑話。
既然如此,她還為他們保留什麼體面。
她把她扔在地上,跪在趙衍面前。
「陛下,老奴有罪。」
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謝婉月這些年做過的惡事。
謝婉月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她憤怒地朝著金嬤嬤撲過去,卻被侍衛用力地鉗制住雙手,不得動彈。
「本宮沒做過!」
「都是這個惡僕,與本宮無關!」
她失去了往日的高傲,像個潑婦般,破口大罵。
許是終於意識到謝家失了勢。
她垂著腦袋,冷笑出聲:
「趙衍,你好狠的心!」
「若非我爹,你以為你能坐上這個位子,坐穩這個江山嗎?如今你想卸磨殺驢,最毒帝王心!」
趙衍被她戳中心事,惱羞成怒:
「大膽!」
「事到臨頭你不知悔改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口出狂言!」
「來人,給我打!」
我看著身旁的男人。
無情最是帝王家,果真沒錯。
謝婉月被打得血肉模糊,連慘叫都發不出來。
金嬤嬤臉上帶著快意。
她看向我,飽含深情。
「玉兒。」
旁人以為她在喊我漁兒,可我卻知道,她喊得是她女兒的名字,玉兒。
緊接著,她從袖中快速地拿出一把匕首,朝著趙衍衝了過去。
眼尖的太監急忙大喊:「保護皇上!」
我急忙擋在趙衍面前。
他面色大駭,「阿漁!」
但在最後關頭,金嬤嬤突然把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脖頸。
鮮血噴湧而出。
她直勾勾地盯著我,倒在地上。
嘴角含笑。
我知道,這是她為自己女兒做的最後一件事。
趙衍用力地抱住我,渾身發抖。
「阿漁……」
「你怎麼這麼傻!你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要我怎麼活!」
我柔弱地笑了笑,「阿漁沒想那麼多,隻想保護你。」
他伸出手,輕輕地摸著我的臉。
「阿漁……」
這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趙衍徹底愛上我了。
沒人會拒絕一個寧願舍棄生命也要護住他的女人。
金嬤嬤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戴著一個修補起來的玉镯。
能清晰地看出,那玉镯的成色一般,且斷成了三截。
她找來的工匠手藝著實一般。
就算是再好的工匠,也無法讓碎掉的玉完好如初。
彈幕上都在可憐金嬤嬤。
隻有我並不可憐她。
她本質上,和謝夫人是同一類人。
自己的女兒是人,別人的女兒是根草。
我永遠也忘不了,前世她對我做下的一切。
給我灌下壞了身子的藥。
在我被趙衍舍棄後,她日日折磨我,拔掉了我的舌頭,讓我口不能言。
如今,她隻是抹了脖子。
死得還是太輕松了。
15
謝家所有人,被當街問斬。
我的病好了起來,又恢復了從前。
趙衍天天黏在我身邊,讓我有些煩。
男人就是賤。
你巴巴地貼上去,他覺得沒意思。
等你覺得煩了,他又對你喜歡得不得了。
風傳花信,雨濯春塵。
立春那日,趙衍遣散了後宮所有人,立我為皇後。
朝中大臣全部反對。
他氣得摔碎了好幾套茶盞。
最後當著朝中所有大臣的面,說他子嗣艱難,但隻有我才能懷上他的孩子,才算作罷。
大臣們議論紛紛,總覺得他在诓騙他們。
直到幾天後,我被診斷出身孕。
反對之聲一夜消失。
我這胎小心,趙衍更加小心。
日日守在我身邊。
為了表達我的關切之情,我讓紅葉熬了補身子的湯藥,日日都端給他。
但他許是憂思過重,身子反倒大不如前。
我隻好加大了藥量。
我的肚子也越來越大,比我懷小木魚的時候還要大得多。
直到御醫診斷,我懷的是雙生子。
趙衍高興壞了。
我擔心孩子還未出生,他就倒了下去。
隻好暫停了那些補藥。
直到孩子出生後,是一對龍鳳胎。
孩子滿月後,我終於能松一口氣。
當天晚上,趙衍來找我。
我從桌上端過一碗湯藥,喂到他嘴邊:
「陛下公務繁忙,可得好好補補。」
他接過去,一飲而盡。
討厭的彈幕再次出現。
【救命,女主搞完女配,開始搞皇上了!】
16
麒兒和麟兒六歲那年,趙衍已經病入膏肓了。
他這幾年一直斷斷續續地生著病,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朝堂上的事情來不及處理,便都送到了我手上。
他剛開始還會教導我,後來就全權交由我來做了。
他生了病,性子愈發像小孩子。
整日黏著我,見不到我便要大喊大叫。
我輕聲安撫他。
他握著我的手,滿眼慌亂:「阿漁,朕做了個可怕的夢。」
「夢裡你為朕生了三兒兩女,最後卻壞了身子,悽慘死去,那幾個孩子,都被謝婉月養在名下。」
我替他蓋好被子,柔聲安慰他:「不過是夢罷了。」
他松了口氣,「是啊,還好隻是個夢。」
他又睡了過去,我看向窗外。
夜裡落了雨,滿樹紅花,落了一地。
對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夢境,卻是我實實在在經歷過的一生。
麒兒和麟兒下了學,到書房來找我。
紅葉跟在身後,「小皇子、小公主,慢點!」
他們撲到我的懷裡,一個勁兒叫我母後。
麒兒早熟,他已經被立為太子,年齡雖小,但讀書刻苦,太傅也誇他天資聰穎。
至於麟兒,她倒是隨了我,性子歡脫。
趙衍近日時常回想起過去的日子。
清醒時,他就握著我的手:「阿漁,等朕好了, 我們一起回漁村。」
我點了點頭。
但我知道,他不會好了。
他心心念念的漁村,是我做夢也想逃離的地方。
他以為的美好,不過是我每天累死累活, 才換來的短暫平和。
比起我,他活得夠久了。
我前世不過活了五年。
可我讓他苟延殘喘了六年。
他老了, 憔悴了,唯一能看的一張臉,也不再吸引我。
趙衍駕崩那晚,我陪著他用膳。
他精神好了許多,應當是回光返照。
他拿起筷子又放下,滿懷期待地看向我:「阿漁, 我想吃長壽面。」
我早已經不下廚了。
他央求了我許久。
我被吵得沒了耐心,扔下手中的筷子,正要生氣時,他突然消停了下來,ẗŭ₇ 討好地看著我:「阿漁不願意就罷了。」
臨死前, 他心心念念的長壽面, 到底還是沒有吃到嘴裡。
當天夜裡,他就不行了。
我坐在床邊, 親眼看著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我。
我嫌惡地避開。
我陪他演了六年戲, 早已經累了。
如今麒兒和麟兒已經長大, 不再需要他了。
我恍惚想起前世。
我被關在冷宮,沒了舌頭,渾身凍瘡。
喪鍾響起,我拖著病體爬到冷宮門口。
透過朱紅色的大門,看到了掛滿白幡的皇宮。
有太監從門口經過, 他們說皇後的第一個孩子死了。
我原本想笑, 後來想起來,她的孩子是我生下的。
原來我拼盡全力生下來的孩子, 也就活了五年。
我嗚咽著哭出聲, 可沒人聽得到我的哭聲。
我就那樣凍死在宮門口。
我看向趙衍。
他也在看我。
我想了想,說道:
「陛下,其實我從未愛過你, 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弄死你了。」
「我陪你演了六年的戲,每次看到你那張臉, 我就惡心得想吐。」
「六年,我終於做到了。」
可惜他是皇上, 我不能把他折磨至死,便宜他了。
他瞪大眼睛看著我,像是在問為什麼。
我拿過旁邊的枕頭,捂在他的臉上。
他劇烈地掙扎起來, 但很快, 就沒了氣息。
我扯過被子蓋在他的臉上,轉身走到宮門外。
月明星稀,宜辦喪禮。
喪鍾響起……
景元十一年, 景帝駕崩,其子趙麒登基,皇太後江漁垂簾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