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網上一遍一遍地查許彥。
每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他是一直被養在國外的許氏私生子。
他也不是我的哥哥。
真的……是我記錯了嗎?
門外的響動打斷我的思緒,謝辭回來了。
一開門,我就落進了他的懷抱。
我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喝酒了?」
他低下頭親我:「沒有,知道你不喜歡,忍了一晚上。」
我笑著避開他:「還有香水味,剛親過別人?」
他有些委屈地摁亮手機屏幕,翻出他們聚餐的照片在我眼前晃了晃:
「冤枉啊,連服務員都是男的。」
我一把搶過他的手機:「不信,我看看。」
他高興地挑起眉:「好啊。」
然後把我抱得更緊了些,感嘆:「原來被女朋友查手機的感覺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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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機其實沒什麼可查的。
我的指紋就可以解鎖。
好友列表幹淨得不行,為數不多的幾個異性朋友我全都認識。
我點進了他與他最好的兄弟的聊天框。
發送了一條消息:【沈晚發現了,是不是你說漏嘴了?】
那邊回得很快:【竇娥都沒我冤,你謝少都放了那麼狠的話了,我哪敢說錯一個字。】
【人家自己想起來了吧。】
【你說你,堂堂一個京圈太子爺,要什麼女人沒有?擱這做什麼替身啊。】
謝辭從浴室出來,擦著半幹的頭發向我走過來。
見我還捧著他的手機看得認真,樂了:「還擱這翻呢,查出來哥哥有多愛你了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問他:「謝辭,你有沒有事情瞞著我?」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聲音不太自然:「有。」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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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其實喝了一點點,怕你不高興,沒敢承認。」
「謝!辭!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他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笑,指著眼角懸著的那顆痣,自顧自地說:
「要不我把這顆痣點了吧,這樣就更像他了。」
我錯愕地看著他,對上他漆黑又悲傷的眼睛。
我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他。
他身邊一個朋友指著一個當紅小生的巨幅廣告,碰了碰他的肩膀:
「我去,你和他長得好像啊!這張臉不得把那群小學妹迷死。」
他那時微仰著這張鋒利又尖銳的臉,眼神不屑:
「去你媽的,本少爺帥得獨一無二,不像任何人。」
我仰頭抑制住泛濫的淚意,譏諷他道:
「你就那麼喜歡聽我叫你哥哥嗎?謝辭。」
「也不是,主要想聽你說愛我。」
眼眶裡蓄著的淚水瞬間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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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心裡還是很生氣,看著他我卻再也說不出別的重話來。
我隻好起身要走。
他從背後抱住我,聲音微微哽著:「你要去找他嗎?」
我試圖掙脫開他:「你管不著!」
「他訂婚了!」
這句話讓我瞬間安靜下來。
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這周六我媽生日宴,他和他未婚妻都會來。」
「你不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沈慕嗎?當面找他問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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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來到謝氏老宅。
看著他住了二十幾年的家和如此盛大的宴會場面,我才知道他來自多有權勢的家族。
我見過他很多種樣子。
紅著眼睛說愛我的樣子,痞痞地笑著的樣子;
圍著圍裙為我煮紅糖水的樣子。
唯獨沒見過此時此刻,穿著昂貴筆挺的西裝,被一群人眾星捧月地圍繞著的他。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本來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的京圈太子爺。
是他為我低頭了太久了。
我是以他的朋友的身份來到這裡,獨自撿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沈慕,哦不,許彥挽著一個漂亮女人進門的時候。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我還是心慌得攥緊了裙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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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是唐家大小姐,實在漂亮得過分。
高奢禮服和珠寶在她身上相得益彰,貴氣逼人。
她看起來斯文禮貌,但微微吊起的鳳眼看誰都含著淡淡嘲意。
孔雀一樣高傲。
她嘴角扯出一個笑,側身跟許彥說了些什麼。
然後突然抬步向我走來,居高臨下地睨著我,咄咄逼人:
「這位小姐,你好像和我未婚夫認識。」
我還沒開口。
許彥就淡笑著接過了話茬:
「談不上認識,上次這位小姐好像把我錯認成了她的哥哥,一個誤會而已。」
我盯著他看了許久。
他親昵地牽著他的未婚妻,說我們之間隻是誤會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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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乖巧地點了點頭:「是啊,怪我,是我認錯人了。」
她上下打量了我了一番,甚至懶得掩飾眼裡的鄙夷:「認錯人?我看你也長眼睛了啊。」
許彥有些慍怒:「芮芮,你話有點難聽了吧。」
他的維護直接點燃了她的怒火。
「是我的話難聽?還是她做的事難看?」她冷笑一聲,「下次見到有錢男人往上撲的時候,先打聽打聽人家有沒有主,多少還是要點臉。」
許彥的臉色不太好看:「唐!芮!」
她沒理他,從路過的服務員的託盤裡伸手拿了兩杯紅酒。
兩杯倒作一杯。
她把那杯酒塞到我手裡:「喝吧。」
「一杯酒買個教訓,不虧。」
那杯滿得快溢出來的紅酒輕輕晃動,就像我顫抖的心。
我對葡萄嚴重過敏,喝不了紅酒。
這麼一大杯,對我來說幾乎是致死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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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上前按住我的手:「唐芮,你過分了。」
她挑眉:「過分?之前對付那些靠近你的女人再過分的事我都做過,也沒見你出過頭。我今天不過讓她喝一杯酒而已,難道還能喝死她?」
我是真有可能會喝死。
許彥將我的手按得更往下了一些,深海一般的眼眸暗藏洶湧:「她不能喝。」
這句話像是一聲驚雷在我心頭驀然炸開。
他知道。
「那她今天還就非喝不可了,就算出了人命我唐芮也擔得起。」
她的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刀。
「你今天要是敢幫她喝,出門我就跟記者說我們的婚約取消。」
「別忘了,你爸是怎麼低聲下氣地幫你一個私生子求到這門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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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彥的眼底一點點染上紅,困獸般的壓抑和隱忍在不停湧動,但最終緩緩松開了我的手。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讀書時候家裡有人上門惡狠狠地要債,言語間推搡了我幾下,從來沒打過架的他沒有絲毫猶豫地衝上去,和那群兇神惡煞的人火拼。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還把護我在身下。
我的目光落到他用腕表遮掩起來的傷痕,然後緩緩上移到他的臉,眼睛慢慢地紅了:
「許先生,我想我應該是真的認錯人了。
「我的哥哥沈慕才不會在這種時候放開我的手。
「謝謝你,我已經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我把那杯酒放回到託盤,失魂落魄地想離開。
隨著周圍人發出驚呼,那杯酒猝不及防地朝我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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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想中的潮湿與黏膩沒有到來,我反而落進了一個溫柔又熟悉的懷抱。
——是謝辭。
紅酒洇湿了他的西裝,順著外套邊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我一抬頭,就撞上了他黑沉沉的眸子。
「沒事吧?」
他的聲音氤了幾分啞,似乎是壓著火。
我愕然地搖搖頭。
他轉身,語氣沉沉,顯然是動了怒:「唐家大小姐好大的威風。」
「脾氣耍到我這裡來了。」
唐芮驚得這才回過神來,握住酒杯的指節隱隱泛白。
她的聲音有些緊張:「你認識她?」
謝辭招呼服務員,一手一杯地拿著兩杯酒,慢慢走近她。
「你要幹什麼?」
唐芮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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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條斯理地把這兩杯酒從她頭頂澆下去:「兩杯酒買個教訓,不虧。」
唐芮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精心卷過的頭發湿漉漉地貼在頭皮上。
紅色仿佛一條條猙獰的小蟲子,瞬間爬滿她漂亮的裸色禮服。
狼狽不堪。
他偏頭瞥了許彥一眼,冷笑一聲:「你放心,你們特別般配,沒人搶得走他。」
他牽著我離開,隻冷冷撂下一句話:
「她是我在追求的人,這種情況如果再發生第二次,就不是兩杯酒能解決得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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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謝辭帶到了偏廳。
他的衣服已經湿透了,一些紅酒順著脖子流進了他的領口。
湿透的白色襯衫隱隱勾勒出他結實的胸膛。
——春光無限。
我面上一紅,有些尷尬地側過頭盯著落地窗:「你先去換一身吧。」
他低低笑了一聲:「聽你的。」
玻璃窗上突然照出一個人影來。
是許彥。
我心裡一緊。
許彥十分得體地向我微微俯身鞠躬:「我代我未婚妻跟你說一聲抱歉。」
我咬緊了嘴唇,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媽媽生病你知道嗎?」
他沉默。
我笑了一聲,眼淚跟著掉出來:
「做許家的兒子比做沈家的兒子更好是嗎?」
「做許家小姐的哥哥比做我的哥哥更好是嗎?」
他的眼睛泛著潋滟的水光,嘴唇止不住地抖動,卻仍然沉默。
我了然地點頭:「我明白了。」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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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笨拙而小心翼翼地替我擦眼淚:「沈晚,你還好嗎?」
我強壓著哭聲,喉嚨哽得生疼:「謝辭,我是不是很可笑?」
一個好聽的女聲傳來——
「哎喲,這有什麼哭的,他做許家的兒子,你就做我謝家的兒媳婦好了,壓他好幾頭呢!」
謝辭咬牙切齒:「媽,你又在這聽牆腳呢?」
房間裡走出來一個漂亮的女人,一身素色的旗袍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線,典雅端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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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俏皮地嘖了一聲:「這怎麼能算聽牆腳呢?我在自己家補個妝,誰讓你們說話那麼大聲。」
我慌忙擦幹眼淚,朝謝辭媽媽點頭致意:「謝阿姨您好。」
謝媽媽賊激動地上前握住我的手:
「哎呀,好漂亮的小丫頭呀,小辭眼光終於有進步了!」
「媽!」
她提溜起謝辭的衣服:「看看你,在你媽我五十大壽上弄得什麼樣子,趕緊去換了!」
又戳戳他的腦袋:「在偏廳站著,你就這麼招呼我的貴客?什麼禮數!」
她親切地拉著我往樓上走:「來,上二樓,我領你去參觀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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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換好衣服時,謝媽媽正帶著我在書房瞎轉悠。
一見謝辭,她十分恨鐵不成鋼地跺腳:
「是不是傻?怎麼穿這件啊?媽前兩天給你買的那件當季新款怎麼不穿!這時候不穿你留著什麼時候穿吶!」
她惱怒地揉了揉太陽穴:「氣死我了!簡直跟你爸一樣不開竅!」
然後又突然煞有介事地掏出手機:「哎呀,樓下忙不過來了,你爸叫我下去招呼人呢!」
她把謝辭往我這邊推:「我們小沈同學就託付給你了,招呼不好我拿你是問!」
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消失了,還順帶把門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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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有些尷尬:「我媽就這樣,演技拙劣,你見諒。」
我忍不住笑了:「我覺得阿姨還……挺可愛的。」
他往門口走:「我帶你去花園走走吧。」
他開門的手卻尷尬地頓住,然後氣呼呼地給他媽媽打了個電話:
「媽,你幹嗎把門鎖了?」
「是嗎?可能走太急不小心鎖了吧。」
「呵,你這是真夠急的,你不是一直不會鎖咱家書房門嗎?前兩天不還說要換個鎖,怎麼,今天一下子無師自通了?」
「什麼?你說什麼?信號不好,聽不清。」
「你叫個人上來開門。」
「叫人,叫什麼人,樓下都忙成什麼樣子了,一個人都走不開!今天是你媽我的生日宴,你下來湊什麼熱鬧。」
嘟的一聲——
電話被掛斷了。
我拿起他媽媽推薦的那本書訕笑:「沒關系,看看書也挺好的。」
他瞥見書名,突然神情不自然地走過來,伸手將這本書從我手中抽走:
「這本不好看,我給你換一本。」
我被他嚇到,手上一個不穩。
書裡夾著的東西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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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家小鎮和我高中母校的地圖和照片,上面密密麻麻做滿了筆記。
還有我高中同學的聯系方式以及我的畢業照。
那時候傻傻笑著的我被他在頭頂畫了個笑臉。
他慌亂地低下頭去撿。
我蹲下去幫他,不小心碰到了他發燙的指尖。
他觸電般站起來,不小心撞到書架,掉下來幾本我早就不知道扔哪去的中學課本。
我伸手去撿,看見高三課本的封面上有幾個龍飛鳳舞的字。
【十七歲的沈晚】。
——是謝辭的筆跡。
我的手一下懸在半空。
「很辛苦吧?這些日子。」
這句話在我喉頭滾了好久,終於被我艱難地問出口。
他演得有多像沈慕,背後吃的苦頭就越多。
他手上的動作突然頓住,但很快又麻利起來,迅速把這些東西都小心地放回了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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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還好,我記東西很快。
「何況那些事情都是關於你的。
「我那段日子總是在想,如果我能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我肯定不會輸給他。
「要說辛苦也不是沒有,因為你每天都在提醒我你有多愛他。」
他笑了:「我還不能表現出嫉妒,你知道的,我這個人,非常小氣。」
我低著頭,淚水一滴一滴落在木地板上,留下一小攤水漬。
「我看到那個戒指了。」
「什麼時候買的?」
他的聲音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