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暴致死後,我重生回到十八歲,我最愛他的那一年。
那年我雙手插兜,沒見過比我更舔的狗。
可這一次,那個被全班孤立的陰鸷少年,拉住我的手。
他紅著眼:
「寧寶,不要喜歡賀從唯,你會死的。」
1
賀從唯的拳頭,毫不猶豫地落在我臉上。
渾身早已經疼到極致,眼前被自己的血染紅,哭都成了一種奢望。
直到賀從唯抬起腳,朝著我的頭重重踩下。
「賤女人,喜歡我就為了我去死吧。」
我終於閉上了眼。
意識陷入片刻停滯,我動了動手指,發現周身的疼痛感消失了。
我猛地睜眼。
「賀從唯!」
我下意識大喊出這個名字。
可我接下來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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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是一排又一排的書桌,周圍也都是我高中時期熟悉的面孔。
他們驚訝地看著我,有的還在交頭接耳些什麼。
前面的講臺上,班主任老洪正擰著眉看我。
等一下,老洪前幾年……不是生病去世了嗎?
「陸以寧,現在是自習,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我低頭看向自己身上,那是記憶深處的五中校服。
伸出雙手,上面沒有任何疤痕,也沒有血汙。
下一秒,我看向我前面那個背脊挺直的身影。
賀從唯。
高中的時候,他一直坐在我的前座。
我難以置信地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張熟悉的臉轉過來,露出似曾相識的無奈神情。
我驚恐地捂住了嘴,尖叫出聲。
看清賀從唯的臉之後,恐懼感夾雜著恨意,一起湧上心頭。
這次我終於能夠確定,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這是我最愛賀從唯的一年,也是我久違的十八歲。
2
我腦海裡總是會浮現出高考結束的那一天。
那天是我最後一次跟賀從唯表白。
我說,賀從唯,以後我不會再來找你了。
如果你實在沒法喜歡上我的話,也沒關系啦,喜歡我的這件事,就交給其他男孩子吧。
賀從唯第一次流露出慌亂的神色,他抓住我的手。
「陸以寧,你招惹了我,現在卻想走?」
從那句話開始,我這個舔狗上位,翻身做了賀從唯的女朋友。
我以為我漫長又孤單的明戀終於走到了頭。
「還發呆?」
辦公室裡,老洪的怒吼讓我不得不回神。
此時此刻的老洪還是那個小胖子,不像那張黑白照片裡那樣,被病痛折磨,瘦得脫了相。
雖然很兇,卻是我們最愛的老班。
「以寧啊,你們都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有喜歡的人很正常。
「但老師給你的建議,還是現階段以學習為主。
「你的未來,比任何人都重要。」
如果放在以前,我是絕對不會把這些話聽進去的。
從前,老洪也和我說過這話。
當時的我,隻認為自己的喜歡比天大,青春裡錯過的人就再也回不來了。
可現在我不這麼想。
等到自己經歷過,才會真正明白老洪是真的為我好。
我鼻腔酸酸的,心裡很感動。
「好的老師,我知道錯了。」
老洪滿意點頭,隨即,他轉向另一邊。
「還有你——」
「最近怎麼就跟賀從唯槓上了,成天到晚追著他錘?」
打誰?賀從唯?
我這才注意到,教工辦公室的另一側還站著一個人。
那個少年身形挺拔,身上的棒球服被劃開好長一道口子,一隻手提著書包,額頭還有傷。
他像一隻落敗的野獸,安靜地站在角落。
隔了好一會兒,我才想起他的名字。
陳嘉樹。
陳嘉樹忽然抬頭看我,我猝不及防跌入那雙黑沉沉的眼眸。
陳嘉樹是班上很特殊的存在,性格偏執,人卻挺拔清俊,打起架來又兇又狠,簡直是校園言情裡的標配男主。
然而,雖有無數迷妹,卻沒有人敢跟他表白。
因為一直有傳言說,陳嘉樹的爸爸有精神疾病,親手殺了他的媽媽。
某天,絕望的陳嘉樹背著渾身是血的媽媽四處求救,拼盡全力,也沒能換回媽媽的命。
這件事傳開的時候直接炸了鍋。
所有人都認為陳Ŧũ̂ₙ嘉樹可能會遺傳了他爸爸的精神病,他那麼喜歡打架,似乎也是有跡可循的暴力傾向。
如果和陳嘉樹走得太近,那很有可能意味著會面臨和他媽媽一樣的命運。
所以,大家都願意在表面對陳嘉樹客客氣氣。
但也隻限於「客客氣氣」。
同學們怕他,畏他,更不想親近他。
在背地裡,他可憐的身世有時還會成為大家的談資。
陳嘉樹也從來都沒有解釋過什麼。
在我的記憶中,陳嘉樹和我的交集並不多,我更不記得他跟賀從唯有什麼接觸。
「他該死。」
角落裡的少年語氣陰鬱。
他面無表情地伸出一隻手,擦了擦嘴角的傷口。
老洪正喝水,直接噴了出來。
陳嘉樹這三個字怪嚇人的,連辦公室裡其他的老師都跟著一驚。
「咳咳,別說氣話了。」
「你們同學之間小打小鬧,我不會上報給學校,但你下次就算是打架,也別弄傷了自己和同學。」
……
直到老洪訓話完畢,我和陳嘉樹這才一前一後地離開,準備回去上課。
可就在下樓梯的時候,陳嘉樹忽然停住了腳步。
我一時沒收住腳步,狠狠撞上他的後背。
我揉著鼻子,疼得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你哭了?」
大概是沒料到我這副模樣,陳嘉樹居然有幾分無措。
「你為什麼打賀從唯?」
我沒回答,而是捂著鼻子問。
「所以,你是因為他才哭了?」
即使是站在高一級的臺階上,陳嘉樹也還是比我高出半個頭。
他低垂眉眼看我,表情裡全是譏諷。
「沒有。」
我搖了搖頭。
「打得好,下次帶我一個。」
我衝他擠了擠眼,豎起大拇指。
這次,換陳嘉樹愣住了。
3
我低下頭,看著陳嘉樹受傷的拳頭,那裡的關節已經紅腫。
「疼嗎?」我輕聲問。
眼前的他,動了動唇,眼神倔強。
「不疼。」
怎麼會不疼呢?
雖然不知道打人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但沒人比我更清楚挨打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不管是骨頭多硬的人,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大腦都會有一瞬間的停滯。
就好像全身被短暫地按下空格。
賀從唯打我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會和恐懼糾纏在一起,在日積月累中,慢慢烙進了我的記憶深處。
我不由得呼吸一滯。
「那你打贏了嗎?」我又問。
「他被我按在男廁所的小便池旁邊,傷得比我更重。」
站在臺階上,我忽然笑了起來,心頭升騰起一股快意。
仿佛親眼看著那畫面浮現。
「陸以寧,你在笑什麼。」陳嘉樹微微蹙眉。
他當然不會明白,我笑的是賀從唯一直自詡天之驕子,重來一次,他眾星捧月的高中生活,居然能留下這麼濃墨重彩的一筆。
「陳嘉樹,幹得漂亮!以後每一次都要贏!」
我正歡呼,可話音剛落,樓梯下面緩緩走上來的一道身影。
賀從唯腳步停住。
他的臉色陰晴不定,顯然是聽見了剛才我跟陳嘉樹的對話。
我並不確定他聽見了哪些。
然而,這一次,我是真真正正地重新和十八歲的賀從唯再次見面了。
腦海中的記憶像是書頁,被風吹動,停留在我最愛賀從唯的那一年。
我做過很多蠢事。
比如,在廣播站點播情歌給他,最後高調附上自己的名字,搞得全校皆知。
我也曾在籃球場的角落堵住賀從唯,踮起腳,送上自己的初吻。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賀從唯漸漸紅了臉。
我說不清他臉上的神情是憤怒還是激動。
我隻記得賀從唯拼命用手背擦著嘴,最後臉色一變,衝向了廁所。
他的籃球隊隊友們快笑瘋了,都說賀從唯一定是被我親吐了。
那時的我絲毫不懼,認為大家的嘲笑隻會讓我更勇往直前。
賀從唯本來就是校草,這樣的頭銜,讓我們之間的故事更具傳播性。
我肆無忌憚地將我對他的喜歡昭告天下。
那時,面對我一次又一次的告白,賀從唯臉上的表情,和現在的表情毫無二致。
兩張賀從唯的臉隔著時空重疊在一起,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他對我,依舊看起來是那麼不耐煩。
經歷過漫長的痛苦婚姻生活,重新站在他面前,我隻剩下了驚懼。
我有些不安,下意識地抓緊了陳嘉樹的手臂。
4
我這樣的舉動,讓陳嘉樹跟賀從唯都是一愣。
「不回去上課,你們兩個在這兒做什麼?」
賀從唯語氣裡帶著質問,他是班長,問起出勤總是理所當然。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放在以前,我該是歡呼雀躍的。
可現在,我甚至不敢對視他的眼睛,身體還微微發顫。
原來,我不僅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能力。
我似乎……也沒法再跟賀從唯平靜共處了。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我們正準備回去。」
「你們?」
賀從唯仰著頭,目光就在我拉住陳嘉樹胳膊的那隻手上停留。
「陸以寧,你從剛才開始就很奇怪。」
「剛才自習課上,你為什麼忽然大喊我的名字?」
賀從唯頓了頓,語氣裡帶著探究的意味。
「你,還好嗎?」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要怎樣解釋,額頭上也沁出汗。
越是這樣被追問,我越想逃避。
不知道陳嘉樹是不是感應到了我的緊張。
他動了動身子,徹底橫在我和賀從唯的中間,阻斷了那道探究的視線。
「她很好。
「剛才在辦公室,陸以寧答應了老洪,要集中精力,好好學習。」
「以後,你少在她眼前轉悠。」
陳嘉樹冷聲道。
賀從唯眸色一變,口氣不善:「你這話什麼意思?」
「還要我說得更清楚嗎?」
陳嘉樹臉上嘲諷之色逐漸加深。
「我的意思是——你滾遠點,有多遠就滾多遠。」
「哪怕是退學、搬家,你最好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賀從唯被徹底激怒了。
「我說,陳嘉樹,我好像沒得罪過你吧?你每次都恨不得我去死的口氣是什麼意思?
「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我希望你說話客氣點!
「我和陸以寧之間的事,更不用你插手,我自有分寸。
「還有你搞清楚,是陸以寧喜歡我——不是我追著她不放的。」
說到最後,像是炫耀自己戰利品那樣,賀從唯上前一步,扯住我的手臂。
他似乎不太高興,想通過這樣的方式給自己扳回一城。
「陸以寧,上課時間馬上到了,你現在跟我趕緊回去還來得及,不要跟這種壞學生混在一起。」
我知道,賀從唯一定覺得我會和他走。
從前的陸以寧,確實像一隻不給骨頭也願意對賀從唯搖尾巴的狗。
但現在,在我面前的,一邊是賀從唯伸出的手。
而另一邊,是陳嘉樹被劃得破爛的棒球服。
我決然地抓緊了手中的衣角,腳上仿佛生了根,紋絲不動。
5
我強忍著惡心說:「我有腿,可以自己走,不用你操心。」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匕首,破開賀從唯自信的面具。
直到我後來跟陳嘉樹肩並肩走進教室的時候,路過賀從唯的書桌,他也還帶著幾分驚詫地看著我。
我現在這副樣子和從前大不相同。
賀從唯也一定想不通,是什麼讓我這個舔狗幡然醒悟。
他是真的愛我嗎?
重來一次,我看清了十八歲的賀從唯的心。
這不是愛,他隻是習慣了被我用那樣崇拜的目光仰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