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日後會變成大反派,哪怕他現在已經殺了人……但截止到現在,和自己的相處還勉強處在正常範圍內,她也就沒什麼好緊張的。
並不是說她完全放下了戒心,主要是提心吊膽也沒什麼用,虞穗穗沒什麼別的優點,心態倒是一流的好,甚至有闲心想:等她結束了這個世界的任務,一定把這段經歷發在穿書局的論壇裡。
論壇大名人謝容景的形象一直是殺人狂魔法制咖,如果虞穗穗說他救了自己,一定會秒99+回復……不,可能也沒那麼多,因為大家一定會覺得是在編故事。
她這樣想著,一隻手撫上她的額頭。
“哪裡難受嗎?怎麼不說話。”
謝容景黑色的瞳孔裡倒映著落湯雞一樣的自己,而對方臉上的神色,似乎是在……擔心?
虞穗穗愣住。
她以為對方把她從月凝橋上抱起來,已經是意外中的意外了,怎麼還附贈事後關心,這真的很不反派。
謝容景的指尖順著額頭滑到她的下颌:“不舒服的話就告訴我。”
虞穗穗連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警覺jpg.
如果不是確定一個世界隻能同時存在一個穿越者,她差點就以為謝容景被附身了。
世人眼中壞透了的大反派,此時正對她噓寒問暖,看起來像是對她另眼相看。任務進展的如此順利,按理說,她應該開心才是。
虞穗穗不太開心,她心中警鈴大作。
無論是從穿書局得到的資料,亦或是世界劇情裡自帶的情報,裡面的謝容景都不是什麼良善之人,準確來講,他是一隻魔族,就像老虎天生會吃肉一樣,魔這種東西天生就缺少人性。
就算退一萬步,現在的他還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蛋,也一定和溫柔體貼沾不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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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守則》第一條:永遠不要高看自己。
在穿書局學習時,虞穗穗的成績不是最優秀的,但也不是笨蛋,基本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聽說有的穿越者自以為高原住民一等,以為能把書中世界的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最後下場悽慘。
這是書中的小世界沒錯,可裡面的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而她虞穗穗隻是和任務目標剛認識一天,憑什麼讓對方對自己另眼相看,她又不是什麼小說女主,可以有開掛一樣的主角光環。
而現在,謝容景看似對她好感度很高……實際上,這很不正常。
雨真的漸漸停了。
天上積著厚厚的烏雲,顯得謝容景的臉更加沒有血色,帶著幾分頹靡的病氣,像那種國產恐怖片裡漂亮的男鬼。
他身上的傷還在往外滲血,她回頭望去,兩人走過的路上留下了些零星的紅點,在雪白的月凝橋上格外明顯,宛如雪地裡的落梅。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萬年極冰不染塵,要不了一炷香的時間,這些痕跡就會徹底煙消雲散,沒有人在上面流過血,也沒有人差點死在上面。
它還是那個聖潔的月凝橋。
前方不遠處,石階與花草若隱若現。
終於要到了,虞穗穗松了口氣。
她決定為謝容景找個醫修什麼的看看病,最好也治治腦子。
隻是……虞穗穗眨眨眼睛,怎麼感覺橋邊的景色變了樣?
“北峰到了,大小姐。”
謝容景適時地微笑開口。
“還是說大小姐要回南峰?”大反派非常禮貌:“不好意思,剛才忘記了。”
嗯嗯,我信你個鬼哦。
虞穗穗和他一起客客氣氣的假笑:“沒關系,先放我下來。”
看來是躲不過親自上藥這道程序了,她有些後悔,早知道會有這麼多事,昨天就不偷這個懶。
至於謝容景為什麼會對她這種態度,她已經放棄思考了。
不知道這種情況,穿書局那些經驗豐富的前輩們會怎麼應對?——鬼知道他們會怎麼辦,之前也沒見人發帖說穿成了謝容景的白月光。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應對了。
俗話說得好:車到山前必有路。
謝容景在想什麼跟她有什麼關系,她又不是要和他談戀愛,管他心裡想些什麼。隻需要認真完成任務,成為白月光就夠了。
白月光又不是解語花,和任務目標有點距離感,說不定還更有助於給他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虞穗穗還記得,她現在的人設是善良正義的小白花。
“既然都到了這裡,我送你回去吧。”她想想小白花會說的臺詞,又適當流露出幾分擔憂:“你的傷還沒好,別再出什麼意外……”
“謝謝大小姐。”謝容景挑眉應下。
不用謝我,虞穗穗想,要謝就謝穿書局教表演的老師比較嚴,她們整個班都拿了“B+”以上,是她所有穿越課程裡得分最高的一科。
現在隻剩最後一個問題——她現在的形象不是很好,穿著湿衣服在外面晃很不美觀,還好現在是三月穿得多,是夏天的話會更尷尬。
念頭一至,她突然發現,自己原本湿透了的衣衫正一點點恢復幹爽,就連腳下的那雙軟靴也一樣,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變得整潔如新。
你們修仙界這麼智能的嗎?虞穗穗小小的吃了一驚。
餘光瞟到身旁的大反派,看他還穿著湿衣服,才明白這是大小姐的特權。
下了橋,是一段狹窄的山間小道。
她發現:謝容景的腿並不是好了,而是先前用月凝橋上的寒冰凍住,這才堪堪能穩住身形,現在冰一化,又成了老樣子。
剛下過一場雨,小路又陡又滑,為了避免出現新的麻煩,虞穗穗不得不伸出一隻手,免得他摔下去。
小路盡頭是一片巨大的花田,說是花田,其實並沒有種幾根花,主要種平時吃的靈米還有一些常見的靈草,由外門弟子們打理。
“謝容景?”前方傳來一道粗獷的男聲:“你怎麼還沒死?”
這招呼打得很不客氣,可謝容景並沒有生氣,反倒禮貌地衝來人莞爾:“嗯,沒有。”
“……”
男人臉上的表情像見了鬼一樣,腮幫子抽動了兩下,不安地閉上了嘴。
“你怕他幹什麼,沒聽昨天執法堂的大人說嗎?這小雜種經脈都被挑斷了。”另一個拎著竹筐的女人尖聲道,將手中的筐狠狠砸向謝容景:“滾出天照門!”
一石激起千層浪,下一秒,一群人從田間地頭站起,“滾出天照門!”
這些人身上穿著青黑色的外門弟子袍,和謝容景身上那件是一樣的款式,他們有老有少,老的滿頭銀發,小的看起來才十二三歲,此時統一停下了手裡的活,怒視著謝容景。
如果目光能殺人,謝容景可能早就被凌遲了千百遍。
偏偏這位像沒事人一樣,雙手抱臂眯起眼睛,笑得十分的客氣,也成功引起了眾弟子更大的怒火。
……
看這陣勢,她又有事情做了。
虞穗穗默默看了自己的任務對象一眼。
謝謝你,讓我穿越來的這兩天每天都多姿多彩。
第5章
大反派之所以成長期就這麼招人恨,其中緣由,虞穗穗是知道一二的。
早在幾年前,修仙界還不是現在這副欣欣向榮的樣子。
那時魔族當道,他們天性殘忍,信奉實力至上,在謝容景他爹謝冕的統領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所到之處屍橫遍野。
人族的修仙者們雖合力抗爭,但謝冕實在太過強大,各大門派隻能緊閉山門躲躲藏藏。這種狀態持續了快一百年,直到七年前,終於成功圍殺謝冕,剿滅魔族。
魔族大敗後,修仙者們攻入魔族老巢,其中,天照門掌門人虞千秋力排眾議,將謝冕的兒子——十歲的幼年魔族謝容景,帶回天照門教養。
沒人不恨魔族,天照門的弟子裡,多的是家人同門被魔族殘害的可憐人,魔族被清掃後,這份恨意就自然的轉嫁到了謝容景的身上。
……
“他受傷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叫了一聲:“打死他!”
與此同時,虞穗穗也聞到了那股淡淡的血腥氣,謝容景身上的傷一直沒有好,站在一個地方久了,血氣也隨之蔓延開來。
“聽我說,他經脈寸斷一定傷得很重,死了也賴不到我們頭上。”另一位男修開口:“我的兒子被魔族殺掉時才十三歲,我今天就要打死這畜生,為我兒子報仇!”
“對!打死他!”一位青年弟子高聲道:“小小年紀殘殺同門,這種畜生活著也是禍害!”
“打死他!打死他!”
還在做活的上百名外門弟子面露兇光,形成一堵黑壓壓的人牆,將謝容景和虞穗穗圍在中間。
虞穗穗擋在謝容景面前:“他已經在執法堂受了罰,你們不能濫用私刑。”
“你是誰?”又一位高挑的弟子問。
沒等虞穗穗回答,他已鄙夷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這女修長得倒是清純漂亮,若沒有和魔種混在一處,他不介意在外門裡找個道侶。
畢竟他可是快要三重的高手,明年很有可能進內門,能跟了自己,是她的福氣……可惜了。
他這麼想,說出的話也不客氣:“和魔種攪合在一起,定是個憑幾分姿色換取修煉資源的小賤人,一起打!”
“胡師兄等等。”身旁有人拽住他的衣袖:“我看她身上的打扮,似乎不是北峰的人……”
經人提點,胡師兄也猶豫了,虞穗穗身上的裙子她見都沒見過,但看起來確實不像凡品。
可話既已出口,這梁子肯定是結下了。姓胡的弟子急中生智:“呵,這裙子山下成衣店裡就有,我曾經買過送人,隻需要兩塊靈石。”
他算盤打得非常妙:如果這女修沒什麼背景最好,若真是位內門師姐,就更要讓大家一起攻擊她,這樣就算怪罪下來,也能拉一群人和自己一起倒霉。
怎麼好好的也會挨罵。
莫名其妙。
不過這張臉不是她的,和謝容景在一起也不是因為個人愛好,說白了就是剛穿來,對這個身份沒什麼代入感,因此也沒什麼太大的感覺。
她更多的是在感慨:啊……這種材質的衣服這麼便宜的嗎?
“那家店在哪?裡面賣男裝吧?”
她決定有時間去消費一波,順便給謝容景也買幾套衣服換著穿。
看他現在的衣服上又是雨水又是血跡,要知道作為一個反派預備社,這很沒牌面。
胡師兄哪說得出來,然後他就發現:周圍的同門都用提防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又悔又氣,能和魔種一起的女人,果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這位師姐。”別的外門弟子摸不清虞穗穗的底細,慎重行了一禮:“方才多有得罪,敢問師姐前來北峰所為何事?”
想知道嗎?偏不告訴你。
虞穗穗不吃這套,我們隻是普通同門,別管這麼寬啊。
她不太喜歡他們,說話的語調也很疏離:“麻煩你們讓一讓,擋著路了。”
謝容景從頭到尾都靜靜地站在那裡,臉上一直保持著那種若有似無的奇怪笑容,視線緊緊黏在虞穗穗的身上。
有人罵他,拿東西砸他,他輕飄飄側身躲過,除了最開始時的打招呼,就沒再給那些人一個眼神,全程目不轉睛著盯著身前的少女。
她的頭發被雨後的風吹得半幹,白色的裙擺也隨之飄飄蕩蕩,像一個不真實的夢境。
讓人忍不住想打碎它。
或許是他的視線太過粘稠,虞穗穗不禁感覺後腦勺涼飕飕的。
很好,前有兇巴巴的外門弟子,後有不太正常的大反派。
真是一個充實的下午:)
講真的,她兩邊都不是很喜歡,但一定要選一個的話,還是選謝容景吧。
虞穗穗·小白花形態上線,回頭安撫地拍拍謝容景的肩:“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嗯。”
謝容景乖巧地彎起眼。
外門弟子們:……
沒聽錯吧?她要保護那個魔種?
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聽。
他們堅持不願放謝容景二人走,場面膠著了起來。
原書對天照門幾乎一筆帶過,原主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因此虞穗穗不曉得很多細節:例如來北峰的內門弟子都是高高在上的,根本不會和這些外門弟子糾纏。
他們會先自報家門,再在外門弟子們崇敬謙卑的目光裡騰雲駕霧。
虞穗穗沒有自報家門,沒有騰雲駕霧,也沒有高高在上,他們對她的身份就有些不確定了。
眼看著人們不僅沒讓路,還有些蠢蠢欲動的樣子,虞穗穗開始認真思考:怎麼樣才能帶著謝容景離開這裡。
原主修為不高,人脈也不廣,幸好這是在門派裡,還有個大小姐的名號能來用一用。
話說,一般這種時候要說什麼臺詞?
【天照門大小姐駕到,誰敢擋我?】
多少有點中二了。
他們怎麼還不走,真的要這麼說嗎……
好羞恥……
見她面色沉重,有急躁些的修士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試探著用靈力在二人面前豎起一道土牆。
難得有這種痛打魔種的機會,說不定還能將他打死……這魔種邪門的很,平時根本佔不到便宜,要是被他養好身體,說不定就死不掉了。
轟——
兩米高的土堆擦著虞穗穗的腳尖衝天而起,將她嚇了一跳。
外門弟子們則雙眼放光——這隻是一個簡單的土系靈術,而這女修竟連這種招數都破解不了,可見不是什麼厲害的大人物。
既然這樣,那就不用擔心了。
“你們聚在一起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