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們想再做點什麼時,一聲驚雷般的聲音在空地上炸響。
一名穿白衣的執事御劍停在半空中,看了看腳下的情況:“門規第三十四條,不許尋釁滋事。說吧,是誰帶的頭,自己去領十鞭子。”
除虞穗穗外,所有人默契地指向謝容景。
“又是魔種。”白衣執事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們還愣在這幹什麼,該幹嘛幹嘛,至於你……”他瞟了一眼謝容景:“去領罰吧,早知道你昨天還沒挨夠,就多抽你幾鞭子。”
虞穗穗:?
等等,這就完了?
這也太草率了吧,我在地上撒把米,雞都比你會調查。
她提出自己的迷惑:“又不是謝容景惹的事,你連查都不查的嗎?”
“老子怎麼管事要你教?你也去領幾鞭……”執事注意到說話的虞穗穗,想教育一番卻險些從劍上摔下來:“大……大大大小姐!”
虞穗穗先前不愛出門,弟子們不認得,他這個管事的是認得的。
掌門的女兒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外門執事能得罪的,馬執事嚇得渾身發抖,跪在地上連磕十幾個響頭。
尚未離開的外門弟子們也傻眼了,黑壓壓跪了一片,尤其是對大小姐出手的人,磕得一下比一下重,整個腦門鮮血直流。
至於胡師兄……他直接兩眼一翻,整個人暈了過去,就那麼直挺挺倒在地上,也沒人管他死活。
都說大反派謝容景翻臉比翻書還快,現在看來,這些人也不遑多讓,精彩精彩。
虞穗穗小小地嘆息了一下,她和這群人無冤無仇,來北峰也不是為了為難他們,找那名執事要了把坐騎,就帶著謝容景離開。
兩人坐在飛劍上飄飄蕩蕩,這種飛劍有半米寬一米長,隻需要注入靈氣就能飛行,她這個音修也能用,考慮到大反派腿腳不方便,她還特地找方才那群人要了兩個軟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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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飛行工具,兩人的通行明顯少了許多阻礙。
他們在天上飛,地上的弟子們打不著也攔不住,隻能用眼神凌遲一下他,做不得別的。
但基於謝容景實在太能拉仇恨,直到站在對方的住所前,她才放下心來。
現在應該不會有什麼突發狀況了,一切太平。
謝容景的住的地方和她想象裡的不太一樣。
虞穗穗想象中的反派預備社住所:烏漆嘛黑,各種陰森森的擺件,稍有不慎就召出一堆骷髏的符咒,以及其它魔窟裡該有的東西。
實際上,同本人相比,他的住所竟如此的普通。
這是一間再尋常不過的外門弟子房,有一間小院,一間臥房和一間修煉室。唯一特殊的是因為他的身份,方圓幾裡都沒有別的弟子願意和他做鄰居。
謝容景推開門,一眨不眨地盯著虞穗穗,他已經這樣死死看了一路,人多時還不覺得有什麼,隻有兩個人的時候,氣氛就一下子變得詭異了起來。
……你看,這突發狀況不就又來了嗎。
她怎麼就忘了:哪怕沒人來招惹他,謝容景本身就是一個不太對勁的任務對象。
可都來到了這裡,走了這麼遠的路,如果不上好藥完美收官,又總覺得很虧。
就像單機遊戲推了99%的劇情線,結果在boss面前停電了還沒存檔一樣虧。
或許是因為謝容景怪是怪了些,對她卻始終沒展現出什麼攻擊性,現在也隻是從體貼形態轉為不說話盯著人看的形態……虞穗穗膽子大了起來,伸出根指頭戳戳他。
“你先去洗個澡再換身衣服,等下我幫你上藥。”
盡管謝容景沒有收下碧瑩膏,但這種萬用藥原主的儲物袋中會常備上一瓶,正好可以拿來用。
她心裡暗自提防著,打算情況不對就撤退。誰知對方竟意外的聽話,沒過多久,就穿著灰白色長袍,披散著墨發從裡屋走出來。
上藥的過程也比想象中的順利許多,醫生有些業餘,好在病號十分配合,虞穗穗給左手上藥他就遞過左手,給後背上藥他就乖乖轉過身子。有些傷口深可見骨,謝容景一聲沒吭,全程保持沉默。
夕陽西下,紫色的晚雲染紅了半邊天。
虞穗穗包好最後一個傷口,還在上面系了個蝴蝶結。
收工!完美。
現在回去,正好趕得上晚飯。
天照門的伙食很不錯,不知道今晚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還好有飛劍,她現在對徒步過月凝橋有點陰影。
謝容景並未挽留,隻是平靜目送她雀躍著關上房門。
他自始至終一個表情,像紋了一個半永久面具。
隨著她腳步聲漸漸遠去,一隻灰撲撲的烏鴉落在窗臺上。
這裡靠近山林,偶爾會有鳥類駐足,往常謝容景根本沒在意過這種小東西。
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樣。
他拖著斷腿走上前,捏住那隻毫無防備的灰黑色鳥兒,然後五指慢慢收緊,隨著鮮血從指間滲出,他的臉上漸漸泛起溫和而又愉悅的笑。
“她穿了白色,我也穿了白色。”
“你為什麼,為什麼是黑色的呀……”
“都是你的錯哦。”
第6章
虞穗穗適應環境的能力很強,剛穿來沒幾天,已經習慣了新世界的生活規律。
加上這兩日總在下雨,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她的睡眠質量又更上一層樓。
這些天她沒有去北峰,也沒再讓人將謝容景帶過來,就像剛入職沒必要急著表現一樣,她不太想追著謝容景身後到處跑。
不過,也不能完全放著不管。
她從床上爬起來,隨便將頭發扎了個高馬尾,在原主一大堆五顏六色的儲物袋中挑了一隻黑色的,準備用來給謝容景裝禮物。
幫人幫到底倒很符合善良“大小姐”的人設。
虞穗穗往裡面裝了兩瓶碧瑩膏,一瓶內服強身健體的丹藥——原主一直吃這個調理身體,應該類似於後世的保健品。
別的藥她不敢隨便拿,她不是醫修,並不通曉藥理,萬一給人吃出個好歹來,隻能讓本就艱難的任務雪上加霜。
嗯……還缺什麼呢。
武器就算了,謝容景沒有經脈沒法舞刀弄槍;吃的用的聽起來也沒什麼必要,天照門又不缺吃穿。
那就這樣吧,虞穗穗拎著儲物袋,準備託月凝橋上的守橋人給謝容景送過去。
“小姐可是要出門?”
一名穿著淺綠色宮裝裙的侍女邁著小碎步趕來,擋在虞穗穗的前方。
是那個叫茯苓的侍女,原主的社交圈不大,但這個侍女是會時不時說幾句話的,虞穗穗點點頭:“嗯,出去一下就回來。”
餘光掃過大小姐手中的儲物袋,茯苓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她在北峰有些認識的人,知曉小姐前幾日是和魔種一起,她先前明明很少出門,今天出去,怕是又和那魔種有關。
離譜,大小姐到底怎麼想的。
和魔種走那麼近,北峰那些人不敢說大小姐什麼,倒是敢對茯苓指指點點,好像她也對那小畜生另眼相看一樣。
實在是太丟臉了。
“大小姐若是再見不該見的人,屬下便要向掌門大人稟告了。”茯苓越想越氣,一時脫口而出。
虞穗穗果然停下腳步,詫異地看著她。
天吶,自己居然敢威脅大小姐……茯苓自知失言,連忙低下頭。
不過反應過來後,她並沒有多少懼意。
和天照門的另一位二小姐不一樣,大小姐是個溫吞的性子,且耳根子軟,一直都是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不爭不搶的。
而作為大小姐身旁最有話語權的侍女,茯苓是有幾分自信在身上,她知道:大小姐絕對不會怪自己。
虞穗穗確實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
嗯……就是需要換一位貼身侍女了。
想向大領導告直系小領導的狀,放在職場是大忌,她雖然才剛畢業,這種基本的道理還是懂得。
想到要將茯苓辭退,虞穗穗的態度反而更和藹了:“好的,那我不去了。”
等把你辭了再去,省得你告狀。
茯苓暗自得意了一把,不禁繼續抱怨道:“大小姐英明,您前幾日錯過了秦夫人的授課,她半個時辰後會再來一趟,如果您還不在……”
虞穗穗保持禮貌地微笑。
秦夫人,那是誰?
認都不認識。
茯苓一口氣說完,見大小姐還是先前那副沒什麼反應的老樣子,徹底放下心來:“我去替您將照水拿來!”
照水是什麼,虞穗穗倒是知道的。
就是正廳裡陳著的那張琴,琴身是好看的翡翠色,擺在那裡非常顯眼,還有專人擦拭護理,連底板都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仔細回憶一下,好像隱約是有這麼一回事。
秦夫人也是位琴修,負責教導原主學琴。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無論在哪個世界,缺掉的課都是要補回來的。虞穗穗對此沒什麼異議,她穿來這幾天,隻偶爾通過呼吸靈氣,才找到一點點在仙俠世界的感覺,還沒試過正統的修煉呢。
來都來了,自然是要體會一下修仙界的習俗。
她的手指劃過琴弦,隨意撥了幾個音,如同清泉散落玉盤叮當作響。
淡淡的靈氣從虞穗穗的指尖溢出,樂聲像泠泠泉水將心中的疲憊衝淡,令人腦海清明,渾身舒適。
她小小地驚訝了一瞬。
這就是修仙者嗎。
根據常識:音修們在一重時,彈奏的樂聲可以令聽眾們提振精神,並在戰鬥中為隊友提供小幅度的靈力增幅。
虞穗穗現在是二重,琴音還能使人的精神和心境都趨於平靜,很適合安撫一些受到了創傷的人。
對普通人來說很神奇,但和其餘八種專業比起來,好像也沒那麼神奇。
別的不說,靈修虞穗穗還是比較了解的:二重的靈修就能釋放巨大的火球,還能使用各種炫酷的法術,從視覺效果和傷害效果上看,都比音修強到不知哪裡。
那三重音修呢?虞穗穗繼續翻找記憶,發現音修到了三重,還真的有了些進攻能力:可以用樂律擾亂敵人的精神,小幅度扭曲他們的攻擊。
如果修煉到四重,好像是多了迷惑和催眠的能力,聽起來很厲害,但隻能對比自己修為低的人用,實戰起來是相當的雞肋——若是本身修為就比敵人高,還用得著這兩種招式?
再往上,虞穗穗就不知道了,不過以前面的升級路線看,應該後面也不會有什麼厲害的技能。
於是她就明白了:這音修完全就是網遊裡的下水道職業。
難怪那些大點的門派沒一個是和音修有關的,這玩意投入時間多,學成了看起來也沒什麼用——一重二重給隊友加正面buff,三重四重給敵人上負面buff......但凡有一點正面作戰的能力,也不會一點正面作戰的能力都沒有。
就算定位是個輔助,也比不上藥修和陣修,他們一個能救人,一個能布陣,無論走到哪個勢力都是座上賓。
不過吐槽歸吐槽,她也沒有想替原主轉個專業的想法。
她現在這個身體剛剛年滿十六,就比大反派小一歲,根據劇情,再有最多一年的時間,她就要替謝容景死一下,為本次的任務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思緒紛飛間,秦夫人到了。
這是一位長相溫婉的女修,外表看起來三十出頭,但修仙者都活得久,不確定具體多大年歲。
她用靈力幻化出一張印有楓葉的棕色古琴——三重以上的音修能將自己的本命樂器融進體內,需要的時候隨時召出來,很不科學但很修真界。
一堂課上完,虞穗穗覺得和想象中的修煉有點出入。
她見過天照門的靈修弟子修煉時的場景,而她比他們要輕松不知多少。
說是上課,其實是秦夫人先拿著樂譜彈一遍,剩下的就都是虞穗穗的獨奏時間。不管她認真彈還是隨便彈彈,秦夫人都不會指教她,隻客客氣氣地誇贊。
“彈的不錯。”
“大小姐又進步了。”
不過,虞穗穗並沒有怪她的意思,畢竟秦夫人隻是一位三重音修,自從原主突破到兩重後,她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教了。
要說奇怪,還是原主的爹最奇怪。
以虞千秋的人脈,分明可以從外面找來五六重的大音修教導女兒,可他偏要隨便在靈修門派裡找人教,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客觀評價的話,秦夫人除了會誇幾句‘大小姐真有天賦’外,也不會什麼別的。
算了,管他呢。
送走了秦夫人,順便開除了茯苓後,虞穗穗拎著那隻裝了藥的黑色儲物袋出了門。
“大小姐真有天賦!”
虞穗穗:。
怎麼又來?
她定睛一看,發現說話之人是踏在劍上的裴林。
“大小姐的琴聲太好聽了!”裴林誇贊道:“餘音嫋嫋,不絕如縷,屬下仿佛在您的琴音裡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山川湖泊,如細水長流,如驚濤拍岸。世人都說離音閣的女修國色天香,那是因為他們沒有見過我們大小姐的風採……在下願稱之您為音修之光!若是大小姐日後想要自創樂曲,屬下定會將此中韻律銘記於心。”
虞穗穗:…………
他是怎麼做到面不改色說這些話的,吹也要講基本法吧。
她現在就想即興創作一首曲子。
曲名就叫《我的掌門爹地》。
或許是大小姐的眼神太過直白,裴林總算聰明了一回。
“……屬下所言句句屬實。”他不好意思地撓著後腦勺:“這兩日下了雨,總覺得胸中有些煩悶。方才路過您的庭院門口,聽到如此悠揚的旋律,感覺心裡開心了不少。”
真的嗎?那太好了。
既然心情好,那就幫我跑個腿叭。
“可以幫我把這個帶給謝容景嗎?”虞穗穗啟動正義小白花狀態:“你知道的……他受了這麼重的傷,我怕那些傷藥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