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這樣日後等天照門沒了,憑男主的人品,就算沒有感情線,說不定也還會伸手幫一把虞楚楚。
……可惜了。
現在這個情況,阿姐也沒法子了。
就…自求多福吧。
虞穗穗剛為作死小能手點蠟,餘光瞟到車廂內的謝容景。
大反派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神色平緩,完全看不出是個剛剛還失去知覺的病人。
他靜靜地凝視著虞穗穗,以一種不帶溫度的、探究的目光。
虞穗穗默默在心中吹滅為別人點的蠟。
她怎麼就忘了,比起便宜妹妹,她本人似乎才是更需要點蠟的那個人。
第19章
虞楚楚心頭的無名火還未熄滅,又重新燃起。
她隻是想追上虞穗穗看她和魔種的熱鬧,誰成想卻被提起了煩心事。
她冷哼一聲:“少管我的事,你自己喜歡廢物,就以為別人和你一樣嗎?”
嗯?
小炮灰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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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原來是說她喜歡謝容景。
等等。
……
虞穗穗瞳孔地震,一時不知該吐槽謝容景不是廢物好,還是吐槽她不是喜歡謝容景好。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大反派——對方同樣也在看她。
他對周遭的情況和自己的病痛毫無所覺,仿佛處在一個獨立的世界,眸光始終追隨著虞穗穗——用一種帶著詭異的凝視。
見姐姐這副樣子,虞楚楚更加確信了。
她一把拉過身旁的公孫藍,“公孫哥哥骨齡尚不到百歲,便已快到五重符修,比你那魔種優秀了不知百倍。”
公孫藍受寵若驚,手中的折扇搖得更快了。
虞穗穗:……
你認真的嗎?
說出來估計要嚇死你,謝容景像公孫藍這麼大時都已經是新任魔君了。
當然,她不會傻到透露這些,隻說:“謝容景其實很有天賦的。”
“就他?”虞楚楚嗤笑:“我記得我們是有內門考核的吧,來了這麼久連三重都沒到,外門大比更沒聽說過他這號人。虞穗穗,你在做夢吧。”
虞穗穗:……?
她這下是真愣住了。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很多基本的常識對她來講都是新鮮的知識點,先前留意不到,此時才如夢初醒。
虞穗穗想到謝容景闲闲翻閱竹簡的樣子;想到他輕松畫陣的樣子;還有他剛接觸,便已能憑理解魔改陣法的樣子。
如此天賦異稟,又怎會籍籍無名?
“大小姐應當是被魔種蒙蔽了。”公孫藍面帶惋惜,隨手掐了個法訣:“您看,他現在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在下可以一念之間讓他生不如死。”
他說這話時抬高了下巴,因此也就沒看見大小姐復雜的目光。
虞穗穗面無表情地關上車窗,讓飛馬繼續前行。
“你先前……都沒有修煉嗎?”
她還以為謝容景待在天照門這麼一個靈修大門派,多少會學點東西的。
謝容景聽到這話,用一種“你怎麼這都不知道”的眼神掃了她一眼,笑著道:“天照門不需要一個優秀的魔種。”
他說得波瀾不驚,相當平靜。
……虞穗穗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上學時有個要好的同桌,對方的成績在全校數一數二的好。
可是有一次要代表學校參加比賽時,全校第一的同桌卻被刷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校長的女兒。
“我明明準備了這麼久。”一向穩重的同桌趴在桌子上大哭:“我,我真的好想去參加比賽……”
即使虞穗穗是個學渣,那一刻也狠狠感同身受。
她知道同桌有多優秀,十次考試有九次是全校第一,大大小小的獎狀拿了一籮筐。
但參加比賽的人不是同桌,後來學校有保送名額,保的人也一樣不是同桌。
再後來,她就到了穿越局。
曾經認識的人,交過的朋友,仿佛都離她好遠好遠了。
而現在猝然想起,記憶猶如開閘了的洪水。
……
按照她所熟悉的理解,謝容景是不是就像被學校打壓的學霸?
不,不止是這樣。
他們不許他出名,不教他東西,不讓他考第一,不願看到他優秀——即使如此,謝容景也很強,至少比任何的外門弟子都要強。
然後,他們禁止他進入內門。
“你那是什麼表情。”謝容景蹙眉,似是不解。
“謝容景。”虞穗穗叫他。
“?”
“以後你想看什麼秘籍,我都可以幫你找。”
她有牛執事和一群小侍女,找秘籍快上加快。
謝容景看起來有些意外,隨即又恢復了先前的表情。
他輕輕拍拍虞穗穗的臉,“到此為止,大小姐。”
姿容出塵的大反派神色淺淡,隨意抹去嘴角的血,語氣涼薄:“別再管我了。”
無論從語氣神態還有長相,都非常像一個渣男。
虞穗穗低頭看自己的腳尖,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說起來,她本來也沒怎麼管,完全就是隨緣型做任務。
嗯……這次還是稍微管一下吧。
畢竟符咒這東西,還是早些解開比較好。
“可是你的符咒——”
“還沒膩嗎。”謝容景打斷她。
他接著說道:“我膩了。”
虞穗穗從摸魚狀態支稜起來。
她本來是覺得,自己來到這個高難度世界很倒霉;今天仔細一想,謝容景這個反派似乎過得也蠻倒霉。既然大家都是倒霉蛋,她莫名就產生了些微妙的共情,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計較對方先前的發病行為。
“謝容景。”她拿出B+的演技:“我不能丟下你不管。”
“虞穗穗。”謝容景同樣叫她的名字。
涼涼的,淡淡的,就連語調也不緊不慢,宛如冬日裡簌簌落下的飛雪。
“我現在就能殺了你。”
說到這時,他的唇邊終於掛上了一抹笑意,不再是面無表情。
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最殘忍的話。
虞穗穗:?
你們反派的腦回路都是這樣的嗎?
她腦中立刻浮現出東郭先生與狼和農夫與蛇的故事。
她半點不懷疑謝容景的話,雖然她很好奇對方是怎麼做到沒了經脈還能玩真人版狼人殺的,但若那個被刀的人是自己,她覺得還是可以克制一下這份好奇心。
實際上,她並不怕死,可才剛決定要支稜起來,還是稍稍有點求生欲的好。
虞穗穗直視他的眼睛,發揮出了十成十的晨間劇女主水平:“我不信,你不是這種人。”
“我就是這種人。”
謝容景坐起來,仿佛聽到什麼好笑的話,從胸腔裡發出破碎的輕笑聲,混合著嘴角慢慢淌下的紅色液體,整個人又瘋又病態。
虞穗穗權當自己又聾又瞎,替大反派擦他流出來的血。
謝容景挑眉,抓住她拿著帕子的那隻手。
“我殺過很多人,不止前幾個月的那兩個。”
他笑得慵懶又惡劣,“大小姐,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虞穗穗:……
這種話她在電視劇裡經常聽到:女主誤會男主是個壞東西,男主痛徹心扉地質問【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怎麼到他們這好像不太一樣。
謝容景一邊說,一邊還在摸她的頭,像在安撫什麼不聽話的小動物。
虞穗穗如果是隻貓,可能已經被他摸得炸了毛。
可惜她不是貓,因此還要繼續和大反派對話:“哪怕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我也相信你。”
這句臺詞是對的嗎?
算了不管了,隨便拿來用吧。
謝容景眯起眼,表情變得一言難盡。
轎輦激烈地震動了一瞬。
竹意居到了。
“小姐小姐,這些飛馬不知怎得飛這麼快——”白霜拉開轎門,嘴張成了一個O字,將後面的話和驚呼全都咽了進去。
飛馬們早就感到不適,為了遠離魔氣來源,連降落都未曾降穩。以至於車廂晃得厲害,虞穗穗還沒來及說話,整個人便和謝容景一起向前倒去。
白霜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謝容景躺在地上,小姐趴在他身上,兩人離得很近,幾乎鼻尖對著鼻尖。
白霜:!!!!!!
她刷的一下關上轎門。
虞穗穗:……
等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還沒來及解釋,看著眼前這個危險的大反派和奇怪的氣氛,覺得是應該說點什麼。
“嗯……要不要來吃頓晚飯?”
靠,不是說這個。
虞穗穗放棄了。
謝容景現在看虞穗穗的眼神很特別,是一種帶著警戒的試探,好像她的頭上真的長了兩個腦袋。
接著,他收回目光,從地上站起,推開轎門獨自下車。
虞穗穗一把拉住他的衣角:“等等。”
大不了就是任務失敗,她幹脆破罐破摔:“你不能走,你的符咒還沒解。”
牛,虞穗穗,牛。
她不禁想,自己是不是第一個敢命令謝容景的任務者。
先前她做什麼謝容景都不買賬,現在這樣直白的說出來,怕是更沒什麼用。
擺爛擺成這樣,她其實已經不期待能有什麼進度了,宛如一條試圖翻身的鹹魚,又啪一下重新癱了下去。
虞穗穗從地上坐起來,誰知謝容景竟反手拉住她拽著衣角的那隻手腕。
“你究竟想做什麼。”大反派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主要是想維持劇情穩定……但躺平歸躺平,她又不傻,這種基本的回答還是會斟酌著說的。
於是虞穗穗數了數要做的事:“帶你解符咒,幫你找秘籍,給你治傷。”
“為什麼?”
虞穗穗注視著謝容景幽深的瞳孔。
電光火石間,她徹底悟了。
如果換位思考一下:她本人也不習慣有人毫無理由地對她好。
“如果受傷的是別人,我一樣會幫忙。”她找了個最簡單的理由:“我從小就見不得別人倒霉。”
就像大街上突然有人衝過來要送她禮物,她不敢接;但若是對方給每個路人都發一份,她也就無可無不可地收下了。
盡管大反派的腦回路和常人不一樣,應該也有點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