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現在算是通過了學府的入學測試,虞穗穗非常輕松,和其餘幾人一樣坐在躺椅上晃呀晃,就等大反派出來。
這一等,便是從清晨等到了黃昏。
“不對勁。”陣修教習面色凝重,對自己的弟子說:“現在學府最強的陣修是誰?夏凌,你去把他找來。”
夏凌:“張教習,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陣修教習罕見地沉下臉:“人家既已進了學府的大門,哪有放任不管之理?”
夏凌欲哭無淚:“不是,我不知道最強的陣修是誰……”
“我知道。”童雙小聲道:“但那位教習也隻有七重,而,而問心陣是陣鬼前輩多年以前留下的。”
陣修教習咬著指甲急躁地來回踱步:“我進去把他帶出來。”
“張教習,你上節課才講過,去他人的幻境世界是件極其危險的事。”夏凌肅然道:“若是你死在裡面,便是真的死了。”
“我去吧。”
虞穗穗說。
陣修教習一口回絕:“開什麼玩笑。”
虞穗穗沒開玩笑,她很認真,
若是在座的各位中有誰能接近大反派,那一定是她。
如果死了的話……
死了也沒什麼,就當擋傷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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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一個多月前就該殺青了,虞穗穗這麼想著,繼續問道:“直接從他那道門進去就可以了嗎?”
“可以是可以,但學生不許去。”陣修教習梗著瘦弱的脖子:“……等等,你幹嘛!回來!”
她坐的位置本就靠近幻境入口,得到肯定的答復後,一個閃身融進了白霧裡。
第36章
一彎紅月高懸於天際。
月光並未在地面上留下銀白色的印記, 而是灑落著淡緋輝芒,詭異而又美麗。
幾隻烏鴉從頭頂上略過,帶起一陣鹹腥的風。
這裡是謝容景的幻境世界。
虞穗穗作為外來者,自是保留了自己的意識, 此時她正摩忖著樹木粗糙的表面, 心中暗暗感慨。
仙俠世界就是人才濟濟,雖然是個幻境, 可這月亮, 這河,這枯樹枝, 還有這烏鴉……都做得和真的一樣。
她越走越覺得實在厲害, 就連前面長著長角的魔族都栩栩如生。
魔族們突然回頭, 猩紅的眸子死死盯著她。
“是人類。”
“魔界怎麼會有人類?”
“把她抓起來!”
虞穗穗:?
不是吧大哥, 要不要這麼真實啊?
她是來找謝容景的,可是連他的面都還沒見到, 就要被魔族捉了嗎?
而且這些魔族的眼神,怎麼也算不上是友善。他們越來越多, 密密麻麻將她包圍在中央。
有道是三十六計走為上, 幸好這個破地方能用靈力, 她在飛劍上一路狂飆,誰曾想魔族居然會飛,飛得還挺快——估計要不了半柱香的時間就會被追上。
穗穗不跑了, 從天上降落下來。
反正跑也跑不掉,不如做點別的。
比如先罵罵人。
率先被罵的就是擺了問心陣的陣鬼。
她現在一點也不覺得對方厲害了, 布陣便布陣,隨便布布差不多得了,搞得那麼細節真是闲著胃疼。
然後被罵的是在陣裡遲遲未歸的謝容景。
他想點什麼別的不好, 想一群魔族是要鬧哪樣啦!
當然,挨罵最多的還是後面追著的魔族大軍,這群東西像八百年沒見過肉包子的狗一樣,怎麼甩都甩不掉。
虞穗穗覺得自己又開始倒霉了,這是什麼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鬼劇情。
雖然她對死遁這件事沒什麼感覺,該死的時候自然便死了……可是這種死法,未免也太一言難盡了些。
就好比謝容景要跳樓,而她本想爬到頂層去救他——結果還沒上幾樓便一個腳滑,先從樓梯上滾下去摔死了,想想便覺得離譜。
為了不讓這種離譜的事發生在她的身上,虞穗穗決定再努力一下。
反抗還是要反抗的,她拿出一疊前些天買的一次性符箓,準備試試從中突圍。
這種紙符上記錄了中高階修士的法術,用的時候裹上靈力直接丟出去便可,雖每張隻能用一回,但使用起來非常之方便。
她拋出一張雷光符,身旁瞬間金光閃閃,頃刻炸飛了幾隻想要靠近她的魔族。
虞穗穗:!
真的有用耶!
這就是鈔能力的作用嗎?她想。
不愧是花了七八千靈石買的法術套餐。
粗粗計算了一下:她手上的符箓加起來有三十來張,應該夠消滅面前的敵人。
啊……好虧。
不能再算了,再算下去,總覺得用的不是符箓,而是白花花的錢。
穗穗默默在賬上記了一筆。
x年x月x日,大反派欠我七千六百三十二塊靈石。
魔族們似乎對同伴的死亡毫無所覺,臉上仍是掛著猙獰的笑。
到了這時,虞穗穗反而冷靜下來,還有心情分析他們的顏值。最終得出結論:魔族裡像謝容景那樣好看的還是少數。
至於其他的……大多都是一群歪瓜裂棗。
腰上的儲物袋裡突然閃出一道黑色的光芒。
這道光並不亮,且一閃而逝,虞穗穗並未注意到,隻看見歪瓜裂棗們一個接一個停下了腳步,臉上無不驚恐交加。
他們紛紛匍匐在虞穗穗腳下:“拜見魔主。”
虞穗穗:?
先前還張牙舞爪,這會乖得像一隻隻小綿羊,場面很是荒誕,虞穗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們叫我什麼?”
“魔主大人息怒,息怒啊!”
魔族們一邊叩頭如搗蒜,一邊跪在地上前行,試圖離尊貴的魔主大人更近一點。
眼看他們越爬越近,虞穗穗下意識地驚呼:“滾吶!”
“魔主讓你們滾,聽到沒有!”
後方的魔族惡聲惡氣道,手起刀落,砍下了前方魔族們的頭。
一顆顆魔頭骨碌碌滾了起來。
虞穗穗:……
在整個劇情裡,魔主隻有兩位:一位是謝容景,一位是謝容景他爹。
而現在,謝容景離成為魔主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她順著這個思維方式想下去:莫非這些魔族們……是將她認成了大反派的爹?
……?
罷了,反正是在幻境中,也沒什麼可糾結的。
更何況,她省下了七千多塊靈石,現在心情還算不錯。
當務之急是找到謝容景,虞穗穗這麼想,也不管自己喜當爹了,她揮揮手:“帶我去找我的好大兒。”
魔族們面面相覷,滿臉茫然。
幻境畢竟是幻境,還是不太智能,虞穗穗重新表達了一遍:“帶我去找謝容景。”
這下子魔族們知道了,樂顛顛地幫她帶路。
虞穗穗在前呼後擁下來到一座宮殿前。
魔界生態環境並不好,發黑而幹裂的土地,流淌著紅色血水的河流,以及悶熱潮湿的空氣。
這裡並不適合植物生長,一路走來,隻能看見零星的幾棵樹或是幾叢灌木,這些植物長得非常隨便,枝丫在空中東歪西拐,像是一隻隻黑色的爪子。
而面前這座宮殿,則和整個魔界的畫風都不一樣。
它更像是仿照人類社會的風格,虞穗穗穿過古色古香的環形拱門,一眼便看見蹲在地上搭積木的謝容景。
這個大反派很年幼,最多隻有四五歲,正在試圖將一堆白骨搭成一座城堡。
他小時便生的好看,瞳孔烏黑發亮,睫毛卷翹而長,像個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小朋友,你一個人嗎?”
謝容景像是沒有聽到有人在說話一樣,仍在專心致志地挑著各種骨頭。
他認真將最後一塊小指骨輕輕放在城堡的頂端,這才抬頭問道:
“你是誰?”
“我是虞穗穗。”
“虞穗穗。”小謝容景重復了一遍:“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你也不是這裡的人。”
他臉上的表情還帶著幾分天真,思維卻很清晰,像個小大人。
虞穗穗心道,幼年時的反派還蠻可愛。
然而下一秒,小謝容景卻咧嘴一笑:“我也不是。”
“……”
虞穗穗怔怔地看著他。
難道他是有意識的,知道自己身處幻境中?
這不可能。
謝容景明明都沒有認出她。
“你也不是什麼?”虞穗穗小心地問。
“不是這裡的人呀。”幼年謝容景還不太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他興奮地揚起臉,用一種分享秘密的口吻道:“我和他們都不一樣。”
屋內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旋律,打斷了二人的交流。
虞穗穗側耳聆聽,似乎是某種笛聲。
她現在是音修,對樂律有天然的了解,所以她也就知道——這笛聲很怪。
它時而溫和,時而陰戾,時而又夾雜著無邊的痛苦和撕心裂肺的絕望。
仿佛天朗月清時突然大雨傾盆,又好像濃雲遮住萬丈天光。
小謝容景站起身,拍拍衣擺上的土,“我娘在叫我。”
他走進房門,虞穗穗也隨之跟上。
在原劇情中,完全沒有提到謝容景他娘。
人們隻知道他是謝冕的兒子,而這位魔主有十幾個妾室,誰知道他是從誰的肚子裡生出來的。
當然,身為整個世界最大的反派,也沒人敢去窺探謝容景的過去,隻隱隱記得他在天照門呆過幾年。
“寶寶,怎麼有客人?”
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輕輕的,細細的。
說話的女人身形纖弱,皮膚白得幾乎透明,五官卻是攝人心魄的美麗,整個人宛如一株細瘦的香雪蘭,隻消看一眼便令人移不開視線。
虞穗穗心道,難怪謝容景長得好看,原來有個這麼漂亮的娘。
隻是他娘看起來有點眼熟,似乎在哪張畫上見過。
虞穗穗一時想不起來,開始猶豫是叫阿姨還是叫姐姐。
按理說,她和謝容景算是一個輩分,可是他娘看起來這麼年輕,阿姨二字實在叫不出口。
但也不需要叫了。
因為他娘開始掐謝容景的脖子。
“寶寶,娘不是和你說過,不要和這裡的人說話嗎?”女人的聲音仍是細細的,纖纖玉手扼住自己兒子的脖頸:“你怎麼不聽話,怎麼不聽話……”
這是在幹什麼!
虞穗穗嚇了一跳,連忙將小謝容景搶救下來。
女人並沒有什麼力氣,輕輕一推便軟到在地上,而幼年反派的反應更是怪異,他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娘,漆黑的瞳孔裡仿佛棲息著古寒的長夜。
“娘經常會想殺了我。”
察覺到虞穗穗的視線,小謝容景用一種平淡的口吻道。
他說的雲淡風輕,像是已經對此事司空見慣,虞穗穗解開小謝容景脖頸處的衣扣,發現他白嫩的脖子上青青紫紫,全是斑斑點點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