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醫修在謝容景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滲人的惡意,這讓他連牙齒都在發冷,不太敢激怒對方。
說到那位曾經的大小姐,便更氣人了。
炮灰教習先前以為:虞穗穗一來沒有門派後盾,一來性格溫和,簡直便是一個能隨意捏圓搓扁的面團兒。
誰知對方壓根不正眼瞧他,有時候他有心想譏嘲兩句,卻發現——那位大小姐竟早已睡著了,跟她說她也聽不見。
就像現在,她隻隨意地醒了不到三秒,又接著閉上了眼睛。
三日後,有一場不大不小的醫道測試。
弟子們學完了《靈藥詳解》的第一章 ,此時分為五人一組,在學府後山的密林裡探索,每組都要在黃昏前採集到一百株學過的靈藥。
分到最後,隻剩下虞穗穗、謝容景和夏凌三人。
滄瀾學府周邊有十幾片密林,其中,他們要去的那處是危險等級最低的,幾乎沒什麼妖獸出沒。
可對這群新來的弟子而言,還是有一定的風險,最少也要五人一起組隊,遇到突發狀況才能有個照應。
組不齊五個人,醫修教習不得不捏著鼻子,跟三人小分隊一同出發,充當他們的監護人。
穗穗看看滿臉刻薄的醫修,又看看引而不發的夏凌,百無聊賴地嘆了口氣。
即使她不討厭吃瓜,可這段時日一直都是差不多的劇情,看久了也有點審美疲勞,連帶著去密林踏青都少了點期待感。
虞穗穗踩在松軟的草地上,鼻尖聞到果實與樹葉的清香。但很可惜,今天並不是悠闲郊遊的好時候。
她敢保證,要不了幾秒,氣氛又會變得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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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穗穗在心中倒數:五、四、三……
“瞎的嗎?連藍碧草都看不見。”
……
果然不出她所料。
醫修教習有心為難他們,張口便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他的本意是想aoe這三個弟子,可很顯然——隻有男主一個人氣得不輕。
虞穗穗是沒聽進去,而謝容景則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當然,哪怕他生氣也不會讓人看出來。
醫修於是重點指使夏凌:“樹上那朵黃色的花看見沒?去把它摘下來。”
夏凌忍了又忍:“那看起來像是金絲葉,有毒的。”
“讓你摘你就摘。”醫修陰惻惻道:“不是修煉的料便罷了,連尊師重道都不會,那跟畜生有什麼區別?”
夏凌死死咬著牙。
難道是要開始反轉了?虞穗穗頓時打起精神。
可等了很久,也沒見男主再說什麼。
他默默摘下那片金絲葉,左手立刻腫得如同常人的三倍大。
“你還真摘啊。”醫修譏笑道:“廢物就是廢物,連自己的判斷能力都沒有。”
合著什麼都讓這位炮灰說了唄。
虞穗穗同情地看了一眼夏凌,好奇地問道:“打擾一下,你現在是不是很想說一句話。”
夏凌啞著嗓子:“什麼話。”
還能說什麼,無非就是升級流男主們常說的那幾句唄。
虞穗穗挑了兩句最經典的:“我命由我不由天,莫欺少年窮?”
夏凌:……?
夏凌:!!
他本以為虞穗穗是在安慰自己,可細品之下,卻覺得這句話與他的境遇極其契合,令他不由得心神一震。
好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
好一個莫欺少年窮!
夏凌隻覺心中湧起萬丈豪情。
他少時孤苦,心中拼著一口氣才走到現在,難免會陷入迷惘。雖拜了靈君為師,可仍是不到兩重,仍是難以修煉。
和他年紀相仿的修士,很多都已三重四重,就連比他小的童雙也是如此。
而自己這般努力,究竟是奇跡,還是笑話?
而現在,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又宛若開雲見日,令他整個人心神激蕩,久久不能平息。
夏凌揉著腫成一團的左手,心道師妹說得果然沒錯。
他現在也跟著對虞姑娘肅然起敬,若是這個世界有粉絲後援會的概念,童雙第一個加入,他定是第一個加入。
……
炮灰醫修對幾人的交流嗤之以鼻。
他正思索著怎麼繼續故意刁難這幾個沒權沒勢的弟子,忽而,從身旁的樹冠裡垂下一隻碗口粗的毒蛇。
毒蛇通體漆黑,兩隻眼睛閃著藍瑩瑩的光芒。
是妖獸,還個四階的妖獸!醫修教習嚇破了膽,他雖有五重,擅長的卻是煉丹配藥,根本不是會戰鬥的那種修士。
他瑟瑟發抖,隨手抓了一位學生,將她往大蛇的方向一推,自己則撒腿便跑。
虞穗穗:??
靠。
大家都是人,你害怕,我就不怕了嗎?
虞穗穗連忙飛快地躲閃——狗比醫修這一下推得還真實在,幾乎要把她送到蛇嘴裡。
她看著那紅紅的蛇信子,總覺得下一秒便要舔到她的臉……嗯,沒有下一秒了。
謝容景短刀出鞘,大蛇的腦袋掉落在地上。
虞穗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又重新縮了回去。
剛才的一系列事情發生得太快,誰都沒想到醫修教習會突然來這一手,好在謝容景反應也不慢,手起刀落,一刀將妖獸砍成兩截。
妖獸的血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腥臭味,還有幾滴粘稠的液體沿著刀刃滑下,連成一條腥紅的線,打湿了腳下細長而又茂盛的草葉。
大反派砍完妖獸,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俯下身,拾起一片落葉,緩緩放在唇邊。
隨著詭異而又不成調的樂律響起,本該跑遠的醫修教習又重新走了回來。
隻是……對方的樣子極其古怪。
分明是滿臉驚恐,雙臂也在空中絕望地不斷揮舞,可他的兩條腿卻像是和大腦有不同的想法,亦步亦趨地靠近大樹下持著短刀的黑衣少年。
醫修教習哆哆嗦嗦,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怎會是五、五重音修……”
謝容景笑了。
他一步步走向醫修,路過虞穗穗時,還用沒有拿著刀的手順便摸了摸她的頭。
醫修教習想跑,卻發現——他的兩條腿仿佛生了根一樣,牢牢地被釘在原地。
方才拾起的那片葉子上沾有妖獸的血,將謝容景的唇也染得紅豔豔的,宛若深淵中盛開的惡之花,又好似從畫裡走出來的豔鬼。
他溫聲開口,冰冷的指尖點上醫修的右手,似在語氣很好的詢問對方。
“你剛剛……是用這隻手碰了她嗎。”
第43章
“你、你……我, 我……”醫修張口結舌,半晌憋出一句:“我,我可是學府的教習!啊——”
一聲清脆的骨頭斷裂聲, 他的小手指被謝容景砍了下來。
大反派眼睫低垂, 虛掩著蒼白的臉色, 更顯得薄唇緋紅,豔色如刀。
見醫修倒抽一口涼氣,他還貼心地解釋道:“答非所問。”
醫修更害怕了,他哪經歷過這陣勢?
近百年來, 無論他去哪個門派, 那裡的弟子們都是畢恭畢敬的。就算心裡頗有怨言, 也不敢對他怎麼樣, 就像夏家那個小子, 隻能自己受著。
誰曾想這小魔族如此不管不顧, 醫修看著地上的小指頭, 毫不懷疑自己的腦袋也會如此下場。
魔族就是一群瘋子!他嚇破了膽, 忍著痛笑得比哭還難看:
“謝公子……有、有話好說,您看我會煉丹, 如果您需要的話——”
謝容景再次砍掉醫修的無名指。
“我錯了!我錯了!是這隻手推的虞大小姐……”
十指連心, 醫修的臉皺成一團, 眼淚鼻涕混在一起淌了滿臉,若不是雙腿不聽使喚,他現在已然癱倒在地。
見對方承認,謝容景這才滿意。
他拖長聲調噢了一聲,然後……砍掉了醫修的整隻右手。
他的刀磨得非常鋒利,醫修的手腕處頓時出現一個深紅色的圓形橫切面。
劇痛和恐懼的雙重折磨下,醫修終於崩潰了。
他的衣袍下擺一片水漬, 空氣裡也彌漫起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似乎是失禁了。
虞穗穗默默捂住鼻子。
她剛剛差點變成妖獸的點心,剛堪堪緩過來便看到了這一幕。
來滄瀾學府的這段時日,謝容景這個反派頭子一直安安分分,他雖然不大愛搭理人,可對待別的教習和同窗,無不是禮數周全。
和那群仙二代們站在一起時,宛如一位胸羅錦繡、教養極好的富家公子。
日子久了,搞得虞穗穗也有點迷茫:這人還是不是那個危險度極高的大反派?
但經此一事,她又重新確定了。
還沒變,還是那股熟悉的感覺。
醫修教習這才注意到還有個虞穗穗,連連哭喊哀求,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虞大小姐,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先前都是我不好,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看……您現在不是沒受傷嗎?虞大小姐,我知道您最善良了,您幫我、幫我說說話……”
這種涉世未深的仙門小姐心腸都軟,隻要自己哭得慘一些,她定會於心不忍。
醫修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邊一把鼻涕一把淚,一邊心道待他安全離開這個鬼地方,一定不會放過這三個膽敢傷了自己的弟子。
……
穗穗默不作聲。
她半點沒有要幫炮灰教習說話的意思,畢竟……自己現在可是反派陣營。
誰家的反派會求情呀。
而且她看過劇情,知道這個醫修實在不算什麼好東西,除了和男主以及她自己的恩怨,他還沒少做別的缺德事,在學府屬於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所以對方不管是被男主打臉還是被反派黑吃黑,她都沒什麼感覺。
可別人都這麼求自己了,如果就眼睜睜看著,又顯得有些不太禮貌。
於是,虞穗穗選擇閉上眼睛。
謝容景看向她的臉。
少女的雙頰還帶著受到驚嚇後的紅暈,睫毛輕顫如蟬翼沾露。
……大小姐一定是在害怕吧。
謝容景微微有些自責。
虞穗穗眼前一片漆黑,也就沒有看見大反派望向她的目光。
理智告訴他應點到為止,可血液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沸騰,卻不是先前所熟悉的愉悅,而是一種強烈的破壞欲。
謝容景慢條斯理地彎下腰,拾起地上的斷手,一點點塞進了醫修教習的嘴裡。
就是這張嘴。
就是這張嘴叫了大小姐。
就是這隻手害他的大小姐被嚇到。
他微笑著發瘋,神色卻無比冷靜,完全忘記了自己此時所做的事也不在正常範圍,他禍害完醫修的一隻手,又開始挑另一隻的手筋。
醫修:!!
他的五官擰成一團,卻又不敢吐出來,隻能發出嗚嗚咽咽的抽泣聲。
“到此為止吧。”夏凌不得不開口勸道:“再下去就出人命了。”
或許是主角和反派的不同,男主很多時候都會留炮灰們一條命。
在原劇情中,經歷了炮灰教習一系列摧殘的夏凌,到了打臉環節也沒有要其的命,隻是揍了一頓再趕出學府。
又比如羞辱過他的前未婚妻虞楚楚,在天照門失勢後,夏凌雖不至於以德報怨,卻也未曾做過落井下石之事。
和大反派偽裝出的溫良不同,他算是一個難得的老好人。
之所以先前沒有開口阻止,完全是因為——醫修教習推的人不是他,他也就沒有慷他人之慨。
虞姑娘險些命喪妖獸之口,始作俑者是該付出點代價,可若是在學府殺人……
夏凌肅然道:“我們可以把他交給我師父處置。”
謝容景置若罔聞。
他將醫修另一隻手筋也挑斷,才繼續溫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