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容景思忖片刻,回憶道:“完成測試後,孫教習一個人在密林裡多呆了一段時間門,我們三人便提前回到了學府。”
他言語誠懇,態度溫和中還帶著淡淡的內疚:“他似乎對密林中的藥草很感興趣,還讓夏凌幫他摘過一朵花。”
是了,密林裡奇花異草甚多,醫修們常會去採一些野生的藥草,這並不是什麼罕見之事。
仙二代如是想到。
他見謝容景神色真摯,本就信了七八分,且神石並沒有發綠光,更是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不過放心歸放心,還是要再多試兩次的。
仙二代之前的名聲並不好,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空有家世的草包,族人雖未像夏家苛待夏凌那樣苛待他,卻也未曾對他有過什麼期待。
算下來,這也是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託他辦事,仙二代受寵若驚,拍著胸脯向他三舅保證:絕對不會掉鏈子。
“這麼說來,孫醫修被妖獸襲擊的時候,你們是不在場的,對吧?”
這是他三舅教給他的話,再三囑咐他一定要讓對方回答是與不是。
謝容景篤定地搖搖頭,“不在。”
神石仍然沒有亮。
仙二代心情激蕩,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們當時在場,會怎麼樣?”
謝容景眨著好看的桃花眼,耐心道:
“如果可以,我絕對不會讓妖獸吃了孫醫修。”
比起借刀殺人,他更喜歡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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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也沒亮,那就徹底沒事了。
仙二代完美完成了組織發布的任務,心神激蕩,他於是匆匆結束話題,去找他三舅復命。
謝容景靜靜目送著對方的背景,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無害。
虞穗穗看著這一幕,繼續默默垂著頭,當一個合格的、不亂說話的同伙。
她莫名想到曾經看過的一句話。
“謊言的最高境界,不是虛構一個邏輯自洽的故事,而是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組合在一起卻是一個最大的謊言。”
現在可不就是這樣嗎?
除了她和夏凌,沒人能從大反派的話中發現端倪。
夏凌卻沒有虞穗穗那麼淡定。
在他心裡,謝容景無疑又成了危險份子,他的劍眉快要擰成一條線,忍不住傳聲道。
【若不是我們把他留在密林,他根本不會死。】
謝容景保持微笑:【誰知道呢。】
【你的意思是,這隻是個意外?】
謝容景眼尾微微上挑:【看來確實是這樣。】
【你……】夏凌被他噎得夠嗆,他的三觀告訴他這樣是不對的,哪怕醫修確實是個壞東西,也要交給組織處置。
【孫醫修現在真的死了,你都沒什麼想說的嗎?】
謝容景認真道:【我很抱歉。】
他說著抱歉,眼裡卻毫無悔過之心,而是挾著似笑非笑的戲謔,仔細看來,還有某種淡淡的意猶未盡。
夏凌抿著唇,腦中風起雲湧,似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
而謝容景則是一隻手託著下巴,又懶又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對方。
虞穗穗大概能猜到夏凌在想什麼。
對夏凌而言,滄瀾學府便是他唯一的家,就像被丟棄過的流浪狗潛意識裡會擔心再次被放棄一樣,他非常的珍稀在這裡的時光,珍視同窗與教習,對於知遇之恩的靈君則是更加尊敬。
倘若時間門回到昨日,孫醫修隻是斷了手,他會選擇告訴靈君。
可現在鬧到這一步,夏凌不確定說出真相後,還會不會擁有現在的師尊與同窗好友。
雖然基本上是謝容景幹的,但事發時他自己也並未阻止這一切,怎麼看都是同謀。
他內心天人交戰,臉色一會紅一會白,顯然是在經歷三觀的打碎和重組。
謝容景的聲音涼涼的,帶著淡淡的蠱惑。
“孫教習作惡多端,妖獸們也算替天行道了。”
夏凌:……
作惡多端這個詞從謝容景嘴裡蹦出來,他總覺得很怪。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
仙二代們紛紛附和道。
-“我早就發現了,他看江映雪的眼神就好惡心。”
江映雪:“啊?為什麼。”
-“覺得你好騙唄。孫醫修長得還人模狗樣的,若是能攀上你家,那他下半輩子就更不愁富貴了。”
-“確實,聽我在學府修行的其他的族姐族兄說,孫教習的名聲特別差。”
仙二代們你一言我一語,夏凌徹底沉默了。
有道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夏凌也是人,不是聖人。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就這樣稀裡糊塗上了大反派的賊船。
虞穗穗擔心地看看夏凌,又看看謝容景。
根正苗紅的男主應該不會被謝容景帶歪……吧?
算了,不擔心了。
虞穗穗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反正她主要負責大反派,又不負責男主。
謝容景見她面帶憂慮,卻是小心翼翼地垂下眸,指尖不安地微微蜷曲。
【大小姐也不信我麼。】
虞穗穗:……
如果這都能信,她就真得改名叫穗穗虞。
謝容景的黑發如流水般垂落,襯得膚色更白,有種脆弱的美感。
【夏凌好像在懷疑我。】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會出這種意外。】
虞穗穗微微驚訝了一瞬。
大反派這個樣子,似乎是在……示弱?
她抬起眸,險些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不是錯覺。
對方漆黑的瞳孔裡滿是她的倒影,方才的遊刃有餘不見了,取之而代的是壓抑著淡淡委屈。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謝容景露出這種表情,他總是從容的,何曾有過這般模樣。
虞穗穗有點拿不準,難道……還真是她想錯了?
不過這並不重要,總歸是反派陣營,老板做沒做壞事都得支持老板。
現在老板不承認,她就也捧場地搖搖頭,輕聲道:“我相信你。”
謝容景揚起嘴角,清晨的陽光籠罩在他的身上,眉眼溫柔,氣息平和。
【太好了,大小姐。】
第46章
隨著悠遠的鍾聲響起, 同窗們結束了討論,紛紛回去各自的位子上。
今天的第一堂課是陣法課, 虞穗穗的眼皮突兀地跳了起來。
嗯……
很像先前好的不靈壞的靈的第六感。
果然, 門開了,來人卻不是她所熟悉的陣修教習。
陣修教習社恐,隻對著兩三個弟子還好, 站在講壇上便渾身不自在, 大部分時間都是低著頭,連下面的學生睡了一大片都不知道。
仙一代們竊竊私語:
-“這老頭是誰?”
-“不知道啊,沒見過。”
-“走錯了吧。”
-“張教習呢?他來了我就開始補覺了。”
虞穗穗知道是誰——正是那位莫名其妙要收她和謝容景為徒的老人。
老者趿拉著草編的拖鞋, 手裡拿著把大蒲扇,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大小姐, 他很強。”謝容景輕輕開口。
虞穗穗倒沒太驚訝。
掃地僧嘛,小時候看武俠小說沒少出現。
“有多強?”她悄悄問道:“比虞千秋強嗎?”
謝容景點點頭。
啊……這麼強?
虞穗穗呆了一下,要知道虞千秋是個七重高手, 算是她見過的人裡數一數一的強者。
她再次找了一個參照物:“有醫仙厲害嗎?”
謝容景微微沉思片刻,再次頷首。
好吧, 畢竟醫仙還受著傷。
虞穗穗接著問:“那和靈君比差多少?”
“什麼叫差, 分明是老夫更勝一籌!”
謝容景還未回答,老者已驕傲地搶答道。
虞穗穗瞳孔地震。
她猜到對方是個高階修士,但沒想到會高到這種程度。
能和靈君比肩的,也就隻有下落不明的陣鬼。
原劇情中對這位強者的描寫甚少,隻說有這個人, 卻未曾展開介紹過,他好像一直在四處雲遊,無人曉得他明日會在何處。
穗穗改主意了,又覺得對方的陣值得一學。
當然, 她自己是懶得學的,主要是想讓大反派學,畢竟他現在還在成長期,技多不壓身嘛。
思忖間,陣鬼已不知從哪掏出一個蒲團,一屁股坐了上去。
“今天開始,我便是你們的陣修教習。”
仙一代們一片哗然。
夏凌率先反應過來,拿起做了密密麻麻筆記的秘籍:“教習,我們現在學到這裡——”
“什麼破玩意兒。”陣鬼掃了一眼,嗤之以鼻:“老靈君就讓你們學這個?”
眾弟子:……
想到靈君什麼阿貓阿狗都收,除了他那兩個寶貝徒弟,其他都是雜魚,陣鬼勉為其難地放寬了要求。
“這周你們先把北鬥七星陣擺出來,下課!”
學生們:……??
那可是五重大陣,開什麼玩笑?
很顯然,陣鬼並不是一個會教學生的人,小李就知道是這種結果,好在他一直守在課室門前,連忙站上講壇,代他那不靠譜的前輩講了一堂課。
而陣鬼本人,則是在給虞穗穗和謝容景開小灶。
這場面乍看下很是滑稽,小李在上面講,他在下面講,聲音卻比小李還要大上不少。
小李沒辦法,隻能替他們三個施加了一道隔音陣。
這還差不多,陣鬼氣哼哼地繼續教徒弟。
他的小徒弟基礎不好,還沒入門,他便很是耐心的引著虞穗穗感悟陣道。
虞穗穗感到有些不太好意思。
對比一下,就像是莫言來親自輔導她語文;居裡夫人教導她化學……她鹹歸鹹,態度還是端正了起來。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仍是遵循現代的社交法則:別人對她好,她也就對別人更和氣些。
有八重高手輔導就是不一樣,她自己看秘籍時看都看不懂,現在覺得已隱隱有入門的趨勢。
可相對的,高強度學習了一上午,她也……很困。
要知道,她從來都沒有學過這麼久的陣法。從來!沒有!
好在下午是醫理課,虞穗穗想。
這門學科一直是她的睡覺課,正好用來補個眠。
“虞師姐,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