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讓他的老臉都丟盡了!
好你個虞穗穗,一回來就給他這個爹找不自在。
不過,說話的那人又是什麼東西?虞千秋恨恨想,他自己的女兒自己會管教,還輪不到一個小輩來責罵她。
抱著這份復雜的情緒,他看著那魔族小子痛揍劍修,也權當沒看見。
既然他這個掌門都是這種態度,那裁判們自然也有樣學樣,集體裝瞎。
紫陽派長老出離憤怒了。
他亮出自己的拂塵,震聲喝道:“快住手,難道你想在門派交流會上殺人嗎?”
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吹過樹葉,吹過萬重山。
烏雲愈來愈密,頗有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機感。
謝容景這才慢條斯理地停了手。
他有很多比短刀更加高效的攻擊手段,比如陣法,比如樂律……可他什麼也沒有用。
隻是簡單的,一刀一刀的,將臺上的人捅成了篩子。
鍾傑鬢角的頭發被冷汗打湿,黏膩的貼在臉上,臉色白的像滲人的水鬼。
經此一戰,他的心性與修為都將受到巨大的打擊,不知還能否重新踏上修行大道。
“好、好、好……”
鍾傑可是他的親傳弟子,李長老險些被氣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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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狽為奸……你們天照門竟對如此惡行坐視不理,簡直是和這小畜生狼狽為奸!”
既已精準提到了天照門,虞千秋這個掌門也就沒法視若無睹。
他對外還是注意形象的,見紫陽派動了真氣,當即沉聲道:“何執事,你怎麼當得值?”
“掌門大人恕罪!”
當裁判的何執事很上道,將頭磕得咚咚響:
“屬下也是看鍾道友並無生命危險,且沒有開口認錯,才,才……”
他們二人一唱一和,三言兩語將自己的問題撇得幹幹淨淨。
紫陽派長老明顯不吃這套,目光如陰雲。
“臺上之人,這是友好交流的舞臺,不是你逞兇耍狠的地方!”
虞千秋隻得繼續威嚴地命令道。
“還不快去給鍾小友陪不是。”
謝容景好像聽到什麼有意思的話,似笑非笑地揚起唇角。
虞千秋想到這小魔族似乎聽虞穗穗的話,又對他那許久未見的女兒道:
“去和謝容景一起,好好給李長老他們道個歉。”
啊這……
穗穗不太想道歉。
就算是對方給她道歉,她還不一定會接受呢。
虞千秋恨鐵不成鋼地望著她。
這個女兒還是一如既往的講不通道理。
總歸打也打了,氣也出了,現在隻要她服個軟道個歉,再賠償些東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難道這都不懂?
他可是她親爹,還會害她不成?
虞千秋清了清嗓子,準備再說兩句場面話時,忽覺天旋地轉,
猝然間,每個人的腦海中同時出現一道老者的聲音。
聲音的主人雖年邁,但精神頭十足,在腦內宛如一道驚雷炸響。
“豈有此理!”
“老夫隻不過是晚來了兩天,什麼阿貓阿狗都敢欺負我的徒弟?”
第53章
隨著這聲暴喝, 積鬱已久的大雨終於落下,瀝瀝淅淅, 穿過壓抑的黑灰色濁雲。
陣鬼眉頭一點點擰起。
他不喜歡雨天。
仙門弟子來的那天、他的妻子去的那天, 都是下著這麼大的雨。
千年前,陣鬼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凡人,他的喜怒哀樂無人知曉, 也無人在意。
而現在他不高興,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要為他的怒火買單。
他抬起枯瘦的右手,虛虛朝空中一握。
傾盆大雨戛然而止,仿佛被什麼東西齊齊切斷一般。
全場鴉雀無聲, 連風聲也靜止了。
有些高階修士早在陣鬼出現之時,便一眼認出了他的來歷;剩下不知來者何人的那些弟子, 在看到對方出手後, 也紛紛被潑天的威能所震懾到, 大氣不敢出。
感觸最為明顯的, 則是在座的幾位七重修士。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 越往上走則越艱險,七重與八重的距離更是如隔天塹,實力與運氣、勤勉與天賦缺一不可。
他們望著凌空佇立著的老人, 像是看著一座大山。
紫陽派長老隻覺心頭一震,四肢百骸都在發麻。
他剛到七重, 自然知曉眼前的老者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 就算是整個紫陽派都要掂量掂量。
可徒弟已經被打成這副樣子, 若是再在這麼多人面前露出怯態,一旦傳出去,他們紫陽派日後該如何在修仙界立足?
紫陽派長老知道鍾傑曾口出惡言, 但……那又怎樣。
與魔族勾結的女修,定不是什麼好貨色,罵了不就罵了。
長老拂塵一擺,兀自鎮定道:
“弟子手段狠辣,師尊以勢壓人,哼,好一個第一學府。”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倘若僅憑修為高深便可為非作歹,天理何在?”
他說得義正嚴詞,極其有煽動性,引得一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義憤填膺。
修仙界人數最多的畢竟還是中低階修士,會天然共情弱勢群體,心中也不免湧起一絲同情與憤慨。
……
小李亦步亦趨地跟在陣鬼身後,埋怨地看著作死的紫陽派一行人。
前輩他老人家本就脾氣不好,哪怕在滄瀾學府時也會隔三差五找靈君麻煩。這幾天因為要看徒弟比試才克制了些……但也克制的很有限。
此時紫陽派一鬧,不亞於瞌睡遞上枕頭。
果然,陣鬼隨意走了幾步,李長老面色慘白,嘔出一口心頭血。
“大家看到了嗎?這就是當今第一學府的做派!”
紫陽派長老不怒反喜,咽下喉中的腥甜,繼續道。
他注意到了眾人的表情變幻,知曉是自己那番言論有了效果。
若是能用一個徒弟的健康換滄瀾學府的名聲……倒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陣鬼嗤笑:“少把老夫同那老靈君扯在一起,我打你,是因為你欠收拾。”
眾人:……
小李:……
前輩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
他不得不站出來解釋:“這是紫陽派李長老與陣鬼前輩的私人恩怨,與任何勢力都無關。”
他環視四周,沉聲道:“諸位道友,小心被人唆使欺騙,白白當了槍使。”
李陣修平日裡雖畏畏縮縮,但那都是被前輩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給生生折騰出來的。
實際上,他也曾是個小型門派的掌門,偶爾正經起來還是挺像那麼一回事,至少能唬住人。
一經提點,眾人紛紛如夢初醒。
好你個紫陽派,自己結了仇,還撺掇我們幫你出頭,想得到挺美。
見失了人心,李長老終於開始慌了。
陣鬼抬手又是一擊,李長老連身形也站不穩,踉跄跌落回位子上。
他本以為憑借七重的修為,能在修仙界橫著走——誰曾想剛離開門派,便碰上一塊硬骨頭。
毫無反抗能力。
這就是八重與七重間的差距嗎?
“前輩,我與您無冤無仇……”
李長老冷汗涔涔,後知後覺頭皮發麻:
“最多、最多便是對徒弟管教不嚴……”
“你這雜魚可真有意思。”
陣鬼怪笑一聲:“老夫想揍你就揍你,還需要你跟我有仇?”
李長老:……
穗穗聽明白了,她這個師尊也是混沌中立……總歸不算什麼好人陣營。
主角團:他打了我,我要報仇。
她的師門:我看他不爽,我要打他。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紫陽派一行人瑟瑟發抖,排成隊來向虞穗穗陪不是。
他們身上的紫衣服皺皺巴巴,人也蔫蔫的,像一顆顆霜打了的茄子。
小茄子們垂著頭,先前囂張的氣焰沒有了,不僅向虞穗穗道歉,連滄瀾學府的仙一代們都跟著過了一把癮。
不道歉還能有什麼辦法,八重高手站在那裡,誰敢說半個不字?
先前那個把江映雪手筋打斷了的靈修嚇得六神無主,“我該死,我故意廢琴修的手,我畜生不如……”
至於鍾傑……更是魂都快要被嚇飛過去。
他腸子都快悔青了。
要是知道虞穗穗來頭這麼大,給他一千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大放厥詞。
紫陽派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好不容易才將陣鬼他老人家的火氣安撫了下去。
“我這愛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五萬靈石就想打發了?”
陣鬼唾沫橫飛:“至少十萬!”
紫陽派:……
十萬靈石,你怎麼不去搶。
可惜他們並沒有發表意見的權利,慌慌張張地點頭。
啊,原來挨罵這麼賺錢的嗎?
虞穗穗用鼓勵的眼神望著鍾傑,期待他能多罵兩句。
實不相瞞,她能聽到紫陽派破產。
鍾傑注意到她的視線,眼淚與鼻涕齊飛,又是一輪瘋狂的賠罪。
也為難他了,傷得這麼重,還要撐著一口一個對不起。
……
穗穗大搖其頭。
這屆炮灰不行,太讓她失望了。
小菜雞同窗們則內心甚喜,個個揚眉吐氣。
可看紫陽派如此倒霉,他們也不太好意思將得意表現的太過明顯,隻是驕傲地抬高了下巴,帶著第一學府所該有的氣度,更襯得對手落魄如喪家之犬。
第一學府與四大門派之首的較量才剛剛掀起,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下帷幕。
見事情告一段落,虞千秋也松了口氣。
然而,他那口氣還沒嘆下去,便聽得一聲:【誰讓你逼我徒弟道歉的?】
虞千秋心頭一震,好在陣鬼這句話用的是傳音,他正襟危坐:【您是指…讓穗穗去賠個不是?】
【不然呢。】陣鬼陰惻惻道。
見對方這副語調,虞千秋打起一千一萬個精神,連忙解釋道:【前輩誤會了,我也是為了穗穗好——】
【我管你怎麼想的。】陣鬼不耐煩:【若是以後你再欺負我徒弟,我拆了你天照門的門派大陣。】
虞千秋:……
他連連稱是,心中卻滿腹疑惑。
他仍是不知自己錯在哪裡,身為大門派的掌門人,讓女兒去道歉是他權衡利弊後所得出的最佳選擇。
當然,他也明白穗穗會受委屈……可……可她都這麼大了,幾個月前還過了十八歲生辰,這點委屈都承受不了嗎?
為了門派的穩定發展,當要有些奉獻精神才是,不能總是耍小孩子脾性。